首先闖過靈魂迷宮的晚上,黃嘉明像一般旅客,被自稱來自奧托的衛兵押進靈魂旅店。

當然,相信一般酒店住客不會戴手銬好了。

要說的是,這棟建築物像施了神奇的魔法,內部比看上去大十倍不止。而且,沒有你想不到的,只有你不敢想的。

黃嘉明穿過大理石大堂,門扉後方是蜿蜒曲折,彷彿看不見盡頭的拱廊。拱廊裝潢典雅,沿途的拱頂天花是閃爍的水晶吊燈兩旁排列著巨大衛兵石像、稀奇古怪的裝飾品和小動物,如荷里活魔幻電影才會出現的場景。

嬰兒臉的鮮花,黃嘉明沒有看過!





還有說不出是甚麼名稱,有蟬翼的橘色青蛙,黃嘉明同樣沒有看過!

不過,經歷這幾個星期的巨變後,他已經放棄用常理思考。

「我已經癡撚線了。」他看到長粉紅色乳頭,好像比卡超的金色老鼠走過時不禁失笑。

除了黃嘉明一行人外,沿途還有幾個靈魂駭客一度擦身而過,瞄看了黃嘉明和黑服衛兵後便不作理會。

如是者,黃嘉明數分鐘走到拱廊的盡頭,然後被押進一部古董味濃厚的啡色電梯。電梯發出微弱的鋼纜聲,緩慢地往上攀升,門上指示樓層的燈閃亮⋯⋯





隨著電梯停止上升,燈號最後亦終於停在「SW」上。

電梯門再度打開,卻已經不是旅店樓層,而是一個人山人海的懷舊酒館。

黑服衛兵推出掛著鈴鐺的木門映進黃塔明一條繁華熱鬧,不屬於香港任何地方的陌生街道!

叮鐺,叮鐺。

「我走進電梯,然後去了異世界⋯⋯媽,我真的癡撚線了。」黃嘉明呆住。





黃嘉明終於知道電梯裡看見的SW是甚麼意思。那是Soul World 的英文縮寫,靈魂駭客的世界,Soul World !

靈-魂-世-界!

「到了,帶你去監倉了。」黑服衛兵說。

唔,有一點黃嘉明似乎搞錯了,輕小說中闖蕩異世界的那些叫勇者,而勇者的第一站絕對不會是監倉。


靈魂世界主要分成兩個陣營,人類與心魔,兩者靠寬若維多利亞港的海峽相隔,彼此自古以來已是敵對,像光與暗的關係。

奧托,靈魂世界的三大人類國家之一,不但土地肥沃,山明水秀,像中世紀的歐洲國家,特別是那種充滿懷舊味道的城鎮建築。

有別於靈魂世界的其他國家,奧托雖然擁有屬於自己的宗教文明、軍隊、刑法和傳統風俗,卻沒有一權獨大的國王,權力分散在幾個傳奇英雄手中,同時他們亦受制於由一些強大魂師組成的行政與法律機關,例如審理違法者,負責判刑的法議廳、與外界交流,簽署《互信條文》的魂政廳等等,制度嚴明有序,這種微妙的關係一直維繫至今。





不過,奧托最重要的是地方還是蘭姆魂師學院。

蘭姆魂師學院。

蘭姆魂師學院座落在奧托的主城希羅提亞,西邊山頂平地,一般被簡稱為奧托蘭姆。

奧托蘭姆是奧托中最大的學府,亦是成為靈魂駭客的途徑。

奧托的住民每當十五歲便可以接受精神水晶測試,精神力合資格的少年少女可以進入奧托蘭姆學習各種知識和技能,成為獨當一面的魂師。

每一個靈魂駭客都是魂師,但魂師卻又不一定是靈魂駭客。魂師可能是城鎮的執法者;可能是跑上戰場前線,迎戰心魔的士兵;可能是精通某個範疇的學者。

從主城希羅提亞眺望山上,可見奧托蘭姆景觀雄偉,像古城一般的磚造建築群。一如希臘神話中眾神居住的奧林匹斯山,地理位置某程度是權力象徵的演繹與具象化。

有人說「奧托蘭姆代表奧托」,「沒有奧托蘭姆的奧托,就像失去靈魂的人」,這些話沒有誇大。





原因不是因為它擁有悠久歷史;不是因為它是培訓魂師和靈魂駭客的場所。

原因比以上現實。

第一,奧托蘭姆的學院導師很強。

第二,他們當中有不少都是法議廳的審理者。

第三,奧托蘭姆的院長是奧托三大傳奇英雄之一⋯⋯

「慈愛的左手」。

此時,奧托蘭姆的校務廳內議論紛紛,壁爐的爐火啪嚓作響。





「閃雷」團長卡迪一人坐在末席,面對六個學院導師仍顯得不卑不亢。

「這件事情就拜託了。」卡迪說。

「你所說的那個青年是觀察對象之一?哎⋯⋯但這樣不合規矩,自古以來⋯⋯」說話的是歷史導師托爾金。

托爾金年約五十,是個子矮小,身形胖像皮球的啡髮中年男人。他為人不錯,脾氣也好,就是太囉嗦,總是說半天都說不到重點。

「托爾金,以我們的交情又怎會不行呢?大不了我替你打掃你的藏書室做報酬。」

「你這只是潔癖⋯⋯哎,我想想—。」

「托爾金,別聽這個混帳胡說八道!這些年來未曾有觀察對象激發上帝禁區!」穿高貴蕾絲禮裙的美子撇了卡迪一眼。

「美子,一切都有例外。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事情壞了一個大好青年的未來。」卡迪回話。





「法律就是法律。不過一個違反軍紀的逃兵應該不懂這道理吧?」有人說。

「我覺得有討論的空間。」有人認同卡迪。

「我反對。」

校務室內的導師意見不一,對黃嘉明的處分一定未能定奪。

「那交換吧。」

卡迪拿出梳子,梳理幾下整齊的金髮,續道:「我放任那個青年進去靈魂迷宮,所以我來代他受罰。大家可以吊銷我的冒險者執照,把我送進去那個『鬼地方』。」

「你想威脅我們?以為我們不敢嗎?」一個陰冷的男導師喝道。

卡迪搖頭:「我認真。黃嘉明在那裡撐不了半天。」

「不行!」美子抿唇瞪住卡迪。

「有事慢慢講!慢慢講!自古以來—」

這時候,校務室的門外傳來腳步聲和篤篤的手杖聲,吸引住大家的注意力!

「真熱鬧喔,哈哈哈。」

柔和的精神力隨來者的話滲進人心,讓人不由自主地安靜下來。

微風吹開大門,那個左手撐著金鴿手杖,與黃嘉明有一面之緣的神秘老紳士走進校務室⋯⋯

「院長!」眾人叫道。

學院院長對眾人點頭,再朝卡迪微微一笑,然後坐在主席的皮椅上。

「救那個青年嗎?可以。讓他加入你的冒險團都不成問題。」

院長嘿嘿一笑:「不過有條件喔。」



晚上,希羅提亞的城內羈留倉。

這時候,黃嘉明坐在骯髒狹小的監倉角落,三面長苔的石牆,空氣充斥霉臭和絕望的氣味,昏暗的燈光透過鐵欄灑落冰冷的硬地板上,值日官坐在欄外看《奧托晚報》的報紙,報導以英語撰寫,同倉的只有一個頭屑滿肩,穿著擺明讓你知道是乞丐的粗獷男。

「這次玩完了。」黃嘉明嘆道。

據粗獷男所說,所有未經審理和判刑的犯人都先塞進這種羈留倉,等刑罰定下來,法議廳就會下發烙上的紅漆章羊毛卷軸,届時黃嘉明就會被送進真正的監獄……

「還未問你,你犯了甚麼事?」粗獷男閉目,亂髮蓋住他左眼的刀疤。

「濫用精神力……聽說是這樣吧。」黃嘉明搔頭。

「濫用精神力?你最好祈求蘭鐸,我們的靈魂之神,千萬不要被送進那個『鬼地方』吧。」

「大叔,那你又犯了甚麼事?」

「我比你好,最多送進一般小監獄,三兩天就出來了。話說回來,我只是食了幾頓免費餐啊!」

欄外的值日官拉低報紙,撇嘴道:「是幾十餐,而且當中還食了五個老闆娘,四處派綠帽啊!」

「食棵菜,做個愛。這是人之常情。慢著!甚麼五個?!我可是上了七個啊!我肯定不會記錯,你他媽的替我把數字改掉!」

「瘋子。」值日官沒好氣地罵道。

「我同意,這種事情不能錯,這關乎男人的尊嚴。」黃嘉明點頭附和。

「哈哈哈!你這個小子很對我口味,也是在情海揸波的男人嘛!」

「我其實是處男。」 黃嘉明尷尬地摸摸鼻子。

「這樣嗎?我跟你們說說,我那根怒槍怎樣降伏眾女⋯⋯」

就在粗獷男講到怎樣抬起燒鵝脾,要進入戲肉之時,團長卡迪在看守人員的帶領下走進倉房,出現在黃嘉明眼前。

「卡迪?」

「嗨,似乎過得不錯呢。」卡迪掏出一個卷軸。

看守人員接過卡迪遞上的卷軸,仔細看了一會便誠徨誠恐地打開鐵欄,放黃嘉明到外面去。

黃嘉明告別萍水相逢的粗獷男後走出昏暗的羈留所,追上卡迪的步伐。

「就這樣?不是要坐監嗎?」

「你很喜歡坐監嗎?放心,我一句說話幫你擺平了,嘿嘿。戴上它,跟我走吧。」卡迪把一隻靈魂戒指拋到黃嘉明手懷中。

黃嘉明戴上銀戒:「走?回去嗎?」

「回不去了。接下來去你的新家。」

「嗯?」黃嘉明一愣,彷彿聽到久違的詞語,心頭不禁泛起暖意。

「喂,快點啊!」卡迪回頭嚷道。

「嗯。」

如是者,黃嘉明跟隨卡迪穿梭熱鬧繁華的大街,沿途一邊觀看林立兩旁的店舖,一邊聽後者介紹奧托和希羅提亞等基本資訊。他像初次外遊的懵懂小男孩,對甚麼都充滿好奇心,特別是那些從未在動物百科見過的奇怪寵物,像嘴巴長得像女性生殖器官的七彩蜥蜴、跟岩石沒有分別的烏龜,諸如此類。

「那些是心魔,不過是人畜無害的小型心魔。」

「心魔都有分好壞?」

「當然。人類也一樣有好有壞,不是嗎?」

「嗯嗯。」

黃嘉明聽著聽著,總算漸漸接受自己被拐到靈魂世界的事實。而且,他發現自己遇上這一連串怪事後,精神力變得不一樣了。

原來只有激發精神力後才會看見這些心魔,像陰陽眼嗎?他暗忖。

走了一會,黃嘉明和卡迪終於抵達一棟像中央火車站的建築,坐上一種由數個司機的精神力和特定燃料驅動,名為靈魂快車的列車。列車跟古董火車相像,同樣在鐵軌上行走,不過速度倒快得多。聽卡迪所言,靈魂快車主要用的還是司機的精神力,所以減少耗損燃料,而且性能大大提高。

列車隆隆發動,緩緩駛出車站,然後寧靜地加速。

黃嘉明和卡迪擠過通道,最後找了兩個座位,兩人對坐看著窗外的夜景與燈光不斷往後退。

「喔?你已經不怕了嗎?挺不錯的適應力。」卡迪好奇。

「我忘記了原來可以害怕。反正嘛⋯⋯我已經癡撚線了。只是繞了個圈,始終還是逃不了。我會像發場夢,然後床頭鬧鐘嗡嗡響,我醒來就回去現實嗎?」黃嘉明啜著黑堅果果汁,味道甜甜酸酸的。

「接下來,你會真正看到現實。」卡迪慣性地掏出毛巾,清潔座位的把手。

「唔?」

「你會成為『閃雷』冒險團的見習駭客。我們的同伴你大部份都見過,一會再跟你介紹。他們人很不錯⋯⋯就是比我奇怪一點。」卡迪的臉皮很厚,絕對比他手中的毛巾厚。

「意思就是我不用讀書了?」黃嘉明為不用上學鬆一口氣。

卡迪搖頭訕笑:「同時你會成為奧托蘭姆,蘭姆魂師學院的插班生。」

「甚-麼?!」

卡迪握住黃嘉明無力的手:「除了恭喜,我無補充了,願蘭鐸與你同在,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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