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發現來這裡看戲的人,大多都是老人家嗎?」
 
照呀娟的意思來說,每個將死之人,都會來看戲。但這不禁令我浮生更多問題。
 
「他們不是住在醫院裡嗎?為什麼還有空來看電影?」
 
「可能我說得不是很好吧,其實他們全部都不是真人,是……唉我也懶得跟你多說,當作靈魂吧。」
 
「那我們……」
 




「這場只有員工是人,所有客人都不是。」
 
在我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千與千尋。
 
「我是為靈魂服務?」
 
「類似吧,他們看完戲之後就會正正式式的離開自己的肉身,當遊魂野鬼也好,投胎也好啦。」
 
雖然我的接受程度很高,但這好明顯超越了一切。
 




「等等,你不是說你買了下星期的票嗎……那就是說……」我硬生地把自己思緒扯回現實。
 
「所以我現在就一五一十跟你講所有事呀。」
 
「有矛盾,你說你是真人來著,那為什麼你可以來買票呀?」為什麼呀娟對自己的死亡看得如此輕?
 
「因為我是這裡的職員。」呀娟沒再多解釋什麼,示意我走進一個正開場的院內。
 
「看到什麼?」
 




「什麼都看不到。」
 
事實真的如此,就像昨天一樣,但那些觀眾依舊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不到,是因為你還不是將死之人。他們在看的,是他們自己專屬的電影……」呀娟注視著銀灰色的螢幕﹕「一套講述他們一生的電影。」
 
我姑且當作它是,每個人將死之時都會經歷的人生跑馬燈吧。
 
「所以呢,這裡大多數的客人,都只會來一次,之後不會再來了。」
 
又有矛盾。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些熟客又怎麼解釋?就好像昨天時間老人,是什麼意思呀?他死了好多次?」
 
「那是可能他現實生活在醫院,半隻腳踩進入鬼門關。」




 
「嗯……」
 
我突然對時間老人產生了一點同情。
 
其實不光是時間老人,我對於所有走進這間戲院的「人」都不禁動容,我很想知道他們是懷著什麼心情去睇自己的電影。
 
經過這次了解後,我對我這份工作有了使命感來。因為藍定心我,是每一位客人最後所看見的人,由我去服務他們這生最後一次。
 
「你應該早點跟我說。」我殷勤地為客人查票。
 
「這可是秘密,千萬別跟外人說。」
 
「要是我說了會怎樣?」我又看見昨天的老婦人彳亍地走來。
 




「把你當傻子般,沒人會理你。」呀娟彷似聽到一個無聊極至的問題﹕「轉角六號院,慢慢行呀。」
 
回望一下戲院的走廊,用上黑色和木色作主色。雖然帶點冰冷,但當我知道戲院運作的意義後,又倍感溫馨。
 
「你下個星期看戲,不緊張嗎?」
 
「緊張,所以呢?」
 
「所以?」我不明瞭為什麼呀娟會把在這裡看戲看待成在一般戲院看戲似的,猶如行街食飯般正常。
 
「不然呢,難道不看嗎?我並沒有選擇。」
 
的確,生老病死這回事,人類還不是對手,沒有還招之力。
 
「那……你大可以請假,遊山玩水呀,為什麼還要上班?」




 
「又是這樣,懶得跟你多說,我去關門。」呀娟永遠都是這樣,回答不了的話,就乾脆不回答。
 
就在這時,剛剛那老婦人又再一次走出來﹕「喂,你們播錯戲了。」
 
不是吧,又來?
 
就像前一天一樣,我先用對講機找經理,經理沒答話後便走進院內。但其實我也不知道老婦人看到的電影是什麼,因此就算盯著螢幕也於事無補。
 
「小姐,你說播錯戲,那你應該看什麼呀?」
 
「我哪知那麼多,反正你們播錯了,我可是不會看的。」老婦人無賴地說道。
 
我查看了老婦人的戲票,的確是今天沒錯。如果按照經理所講,這間戲院播放的戲從不出錯來說,唯一答案就是……
 




老婦人單純不想看電影。
 
「婆婆,我看不到螢幕上面正在播放什麼戲,所以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想看這套戲……」我嘗試用一個和睦的聲線道。
 
「但是你的票是沒錯的。」
 
「我不管,我不看,要不然我過幾天再來看吧。」
 
……
 
我可以如何是好。
 
「婆婆,其實你看不看也無所謂,反正你都是要走。」經理推開院門,走廊的光照著他的身影,看不見他的樣子。
 
「你想痛痛快快的走,還是坐在這裡,看完再走?」
 
老婦人低頭沉思了一會,便重新坐在位置上﹕「可不可以重新再播過呀?你們剛剛阻礙我,害我沒看到前面。」
 
「好,你等等。」說罷,經理又再一次帶著我出來。
 
「不是說將死之人都要來看電影嗎?可以不看就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