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三年班,妹妹還是一年班,說句實在,兩個都是要人照顧的小孩,但媽媽每每出門前就對我交代一句:「看好妹妹等我回來。」
然後便將大門關緊,每天待到很晚,我倆睡了才聽到她開門的聲音。
有天,妹妹發脾氣不願洗澡,我由得她,她穿着校服倒頭便睡。待媽媽回來見到妹妹這模樣,馬上對我大發雷霆:「你怎麼不替妹妹洗澡,你就是那樣的不懂事!」
她隨手抓起一個鐵衣架便往我身上教訓,那個痛真是痛入心的,我忍不住就哭,我越哭她越打得起勁。不知過了多久,她將衣架掉到一旁,我看見它都被我的皮肉擋得成一個「Z」形。

過了一段時間,突然發生了很多事。
有人通知我們要遷出宿舍,親戚門陸續上門探望,有一些不認識的哥哥姐姐經常來探我們,他們說自己是義工,來幫助我們的。
因為我媽媽有了精神病,她不可以照顧我們。

那一天,社會福利署的哥哥姐姐來到我的家,還有我的叔叔,他也是個警察,但住新界,我們通常一年只見一、兩次面,他對我和妹妹說:隨便拿幾件替換的衣服與書包,跟他回新界的家。


「只拿有用的東西,玩具甚麼的不要帶了,我家又不是很大。」
媽媽坐在床上一直對他們的舉動沒反應,有個姐姐對她說了很多話,但她就是呆呆的望着大門不說話。
後來幾個職員決定抬她離開,她突然像被甚麼驚醒了,對屋內的人亂吼亂叫,妹妹被嚇怕也哭起上來,一時間屋內又是哭聲又是叫聲,引來幾個愛看八卦的在門外伸頸引腦。
媽媽的視線射向我,我一望見便很怕,當時的我不懂形容,很久之後回想知道那是一種帶着不解、不甘、不捨的怨恨眼神,她惡恨恨地望着我,一字一句的說:「李偉權,你好狠呀!你無好死呀!我這世也不會原諒你呀!」
李偉權是我父親。
她已經不是我的媽媽,她沒有了我媽媽以往那種笑容,沒有了那種慈目,現在留在她眼內的只有對我父親的恨。
她當時望着我的一雙眼睛,已刻在我的心靈,那股沒有原諒的責難,對我來說就像一隻監視着我的眼睛,我從此背負了父親的罪責,以為自己也會像我的父親一樣,做一個拋棄家庭的男人。這種警惕年年月月在我心內發酵,使我從不敢逾越規矩,使我盡力做好一個男人應該有的責任。

「喂!Adam…..」當我在Cafe吃早餐時,CP在我背後叫我一聲:「咦!紫色領呔!你好像知道今日新來的COO是個女人,想取個好印象?」
「我老婆今早幫我選的……」我切一片煙肉放進嘴裡。「我才不會理會他是男的還是妳的。」


「你真的沒收到消息?Roger沒有同你提起過?」他坐我對面,侍應將他的早餐放在枱上。
「提甚麼?」
「COO。」
「今天來,我知道。」
「不是這個,是從那裡調過來?」
「Roger說過,好像是Boston……還是Houston?記不起了!」我啜飲一啖Latte。
「唉……由大學至現在你都沒變,對這些人事就是不在意,我也不明白你怎會上到營業總經理這個職位?」
「我是靠實力的,不是靠人事。」
「少來這一套,新界的牛才是靠實力。」有幾個人經過,CP笑笑對他們打了個招呼。
CP全名叫周展鵬,是我中學到大學的死黨,數數都超過二十年的友誼,我們看着大家拍拖、結婚、生仔,也看着大家的事業起伏,我們有過一段很難過的日子,但香港人就是有種打不死精神,來到今天,我們在事業上有不錯的成績,雖然在公司我是他的上司,但私下我們沒大小之分。


他很會做人,好聽是圓滑,難聽是滑頭,這點與我完全不同,我有種硬性子,談不來的人,我不會硬找話題,所以他常說我不會處事。
但友誼這回事很奇怪,往往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卻可以做到好朋友,可能是互補不足吧!往往我需要找人幫手時,都是靠他第一時間找到的。
而他也知道,要找個真是實幹型的朋友時,也是非我莫屬。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