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霍曜看見對手是任老,不由得有幾分驚訝。還以為任老知道他身份後會落荒而逃,沒想到他居然還有勇氣走上比武台。
 
  霍曜對任老沒甚麼好印象,就憑他這份勇氣,霍曜敬他一分,好言相勸:「任老頭,你還是快快下去吧!刀劍無眼,莫為了賭氣而落得一身傷。」
 
  任老聞言緩緩挺直了背。此時他沐陽而立,整個人看來朝氣蓬勃,豈有方才佝僂龍鐘的窩囊模樣。他抬手向霍曜拱手作一禮,開口道:「剛才是老夫失言了,請!」任老的聲音乍聽沒甚麼不同,但庭園裡不乏武藝超群的高手。雲無心臉色微變﹑林霽眼神深邃﹑上官二嘴角微揚,又拈了一顆冰梅。
 
  這把聲音比剛才的更加蒼涼,卻挾帶一份內勁。霍曜顯然也聽出來了,他收起了笑容,高舉手中長劍。任老一揚手,伴隨着一陣似龍吟之聲,長劍出鞘,瘦削的身影倏騰空躍起,化作一縷流雲,所及之處均落下劍光。
 
  任老的武功也是走剛猛路線的,動作有如大刀闊斧般帶着萬千氣勢。霍曜心中暗地吃驚,面上卻沒有表露半分,沉着的迎了上去。
 




  一擊未得手,任老又揮劍向霍曜攻去,惹得底下的人議論紛紛。
  「這招是落花流水劍?」
  「看着不像,難道是天海飛劍?」
 
  比武場上打得正起勁,涼棚上的一等人亦看得入迷,紛紛注視着那兩道分分合合的身影。林霽看着兩人打得不分高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朝身側的林明月問道:「明月,你怎麼看?」
 
  林明月心思本不在比武之下,她低垂臻首,一雙眼有意無意地往某處瞄去。聽見林霽的問道,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於眼底留下一抹柔美的剪影。她無聲的收回目光,往比武場隨意的瞟了兩眼,低聲回道:「這人使的確是落花流水劍。」
 
  林霽皺起了眉頭,竟真是落花流水劍,難怪是他看錯了?
  還般想着,林明月又低低的開口道:「但步法似乎不是任老慣使的。」




  林霽恍然大悟,終於發現那份違和感從何而來。任老使的招式剛猛,步法卻顯得過於輕快,重心略顯不穩。幸好「任老」的動作流暢,使起劍來似模似樣的,別具一格。
  
  好看歸好看,若任老的對手不是霍曜的話,他也許能以出奇制勝。偏偏霍曜及沙場上打滾的,練的都是實打實的剛猛內功,十招下來,任老顯然落了下風,有些招架不住。
 
  霍曜忽然一揚劍,只覺一陣寒意襲來,任老身子向後一栽,雖躲過凌厲的一劍,臉上卻為劍氣所傷。霍曜自知得手,朝任老的臉上瞄去,本是不經意的一瞥,後雙目圓瞪,似是看到甚麼嚇人的東西。
 
  只見任老滿佈皺紋的臉上被劃出了一道破口,從右眼眼角一直延伸至臉頰,一張臉應當就此毀了。詭異的是,任老臉上的皮肉外翻,卻沒有半縷鮮血滲出!
 
  你能想像被刀割傷,皮肉都露出來了,卻沒有流血嗎?
  那情景怎樣想都覺得可怖,霍曜亦不例外,盯着任老臉,似要把那張臉看穿﹑看透!




 
  任老見霍曜分了神,趁機運功使劍刺向他。霍曜雖然分神,仍帶着軍人的警覺性,下意識的反手一擋。手上忽然一痛,回過神來,任老一張臉因痛楚而扭曲着。
 
  霍曜不解的低下頭,驚見手中的長劍不知何時刺進了任老的右肩,他下意識的抽劍,鮮血頓時如泉注般噴湧而出。
  任老跌坐在地上,眼底裡映出一份不容忽視的悲痛。不待霍曜深究,任老用左手飛快的點了一穴,恰好斂去了眼內的異樣,冷聲道:「是我輸了。」
  這把聲音與方才蒼老沙啞的聲音截然不同,這把聲音略為低沉﹑宏厚,卻真真切切的是一把女聲!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止是霍曜,場內的人都有些懵了!「任老」反手一扯,從面上扯下一物,狀似隨意的丟到一旁,露出了一張清麗的素臉。那女子長得不算十分出色,不如林明月般絕美無雙,不似林若沝般溫柔婉約,亦不比花扶桑豔治嫵媚,就嬌俏可愛的皇甫嫣也及不上。
 
  這女子的容貌不算出色,頂多只算得上是清秀罷了。不過這女子的眼眸靈動有神,眉目間流轉着一份英氣,再配上她不羈的舉止,看起來風姿颯爽,爽朗非凡。
 
  女子單手按着肩上的傷口,猛然轉身望向皇甫嫣所在的涼棚。上官二坦然與之對視,一瞬間,女子臉色忽白,眼內似乎又映起了方才的沉痛。女子隨即轉身,圍視四周,朗聲道:「小女雲千千,見過諸位前輩。」話畢,移眸望向霍曜,「見過霍少將。」
  
  紅影一晃,一陣冷冽的殺意倏然襲來,逼得霍曜連連退後幾步躲開那幾根尖銳的繡花針。還沒回過神,耳際間傳來了花扶桑的既驚且怒的呼叫聲,「千千!」
 




  花扶桑氣得直接從涼棚跳下來,一邊以關切的眼神望着雲千千,確實她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後,暗地鬆了口氣,凌人的目光直逼霍曜,冷哼道:「霍少將,這裡是白雲山莊,是我們這些草民的居所,不是刀光劍影的戰場!我們比武不過是找找樂子,再幫千千找個武功高強的好夫婿。少將用不著這般較真,非得往死裡打吧!幸好我們千千動作敏捷,避過了那一劍,若是任老本人,此時焉有命在?」花扶桑的聲音洪亮,傳遍整個庭園,就連皇甫嫣這種武功平平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霍曜看了看雲千千,即使用手捂住了傷口,血仍舊從她五指間冒出。霍曜不禁有些懊惱,他當真無傷人之心,被花扶桑這樣一說,他頓時成了個為目的不措手段的卑鄙小人。
 
  霍曜自知理虧,黑起一張臉來,按捺着性子不語。花扶桑卻不由他,她本就美得張狂,現今在盛怒之下氣勢更為凌厲,怒道:「身為客人,出手打傷主人家,這就是霍品超的家教?」
 
  花扶桑愈說愈過份,霍曜臉色陰郁得嚇人,哪還有初時的輕快隨意。他沉默不語,周身拼發出一陣不容忽視的戾氣,這是在沙戰上打滾的人才會有的肅殺之氣!
  若氣勢有形,花扶桑恐怕早化作灰燼了!眾人看向他的眼神不由得多出了一份忌憚。他們本覺得霍曜不像武將出身,現在一看,實在沒有比他更像武將的武將了!
 
  偏偏花扶桑絲毫不買他的帳,一雙鳳眼直直的瞪着他看,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最終還是雲無心出聲阻止了這場一觸即發的惡鬥——「花谷主,請你扶千千下去療傷吧!」
 
  花扶桑雖然很想再跟霍曜打一架,但身側的人兒從剛才就異常的沉默。雲千千昂首仰望,一張臉在陽光的映照下蒼白得近乎透明。不過是一瞬間,整個人變得靡爛頹廢,目光飽含幽怨與哀痛,眼裡全都是那道魅惑的紫影。
 
  花扶桑實在不忍看到雲千千這副模樣,使力支起了雲千千的身子,低聲道:「千千,我同你下去療傷。」雲千千深深地望了上官二一眼,才低下頭來,與花扶桑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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