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記錄昨晚的夢前,我想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補充一下:
 
首先,我察覺最近公司裏的運作有點古怪,譬如前幾天,大概晚上七點多大廈停電,這亦是我任職以來第一次停電,上司竟然失去一貫既有的冷靜淡定,九秒九衝向伺服器室將公司的電腦網絡系統徹底中斷。
 
昨天,上司跟我們說總公司為員工提供身體檢查的保障福利,然後有幾位白袍大叔替我們做檢查,不尋常的是 —— 身體檢查需要用奇怪的儀器探測我們的頭部嗎?
 
而且由昨晚開始,公司大廈門外有不少西裝友在街上溜達,也好像有意無意地監視我們似的,感覺很不自然。呀,另外一件事,自從記錄上一個夢,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樣,屏幕上的百分比出現倍增現象。
 
不過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希望亦應該跟我沒關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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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九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一股寒流襲港,陣陣寒風喚醒我的神經,很想再睡一會,但乾涸的鼻腔一呼一吸都讓我皺眉,睡不了。
   
    「呼!才五點多呀!」看一看鬧鐘,望著窗外那普魯士藍色的天,黑暗已過,但晨光未現,這種氣色總讓人帶不起勁,偏偏又不能入眠,冬天的晚上就是如此矛盾。
 
     天時,地利,人和都驅使我早點起床,那我也不違抗天命,梳洗一下,穿上MJ圖案的短袖圓領汗衫,黑色運動連帽外套,米色長褲,拿個背包就出門。
 




人和?對,昨晚我失戀了,是我先提出分手,即使先提分手也可以稱為失戀吧,說的時候我還差點忍不了心。那晚,過完一天完美的聖誕夜,在她家樓下,凝望她那雙將我迷倒的眼眸,我跟自己說她的雙眼值得看更好的風景,於是狠下心跟她說清楚。
 
她需要一個能為她建立將來的男人,但是我連我愛你三個字也沒勇氣跟她說,怎可以拖著她不放手。靜靜的人,靜靜的離開,只留下靜靜的我呆著,腦袋一片空白。
 
她叫。我第一個女朋友。
 
「叮!三十樓,『生屎樓﹄,thirty floor……」升降機提示音將我拉回現實,而升降機內站著住在樓上的王伯。
 
   「涉仔,這麼早起床呀,不像你喔!」王伯精神奕奕,猜想到他一會兒的退休活動,大概都是晨運吧。
 




    我沒理他,也沒神聽他說話。
 
    今天是週末,不用上班,這天我慣性會留在家中一邊享受著葡萄柚味香薰,一邊看我的「精神食糧」。
 
    既然難得失眠,我決定到附近一間通宵營業的咖啡廳消磨多出來的清早。隨意從書架挑出幾本「精神食糧」放在背包,執拾細軟后,就往咖啡廳出發。
 
   「叮!地下,『Del沙﹄,ground floor……」王伯還未意識到我的納悶,仍然如「開籠雀」般不停破壞寧靜。
 
    看來王伯意圖想將我拉去參「晨運大軍」,我故意往他反方向走,爲了他我走遠路。繞過一個人造花圃進入公園,為午夜而亮的街燈仍然微微發出淡黃的光暈,木椅石桌鐵鞦韆皆沾染上梅紅菊黃孔雀綠,每走前一步,幻彩中天地輝映的畫面都有所轉變,我置身一個萬花筒世界,景不醉人人自醉。
 
儘管地下爭艶鬥麗,壟斷橫空的普魯士藍依舊唯我,沉默。
 
    大概比平時多用了十分鐘,終於走到咖啡廳,點了杯鮮奶咖啡,找一個靠近落地玻璃的位置坐下。咖啡廳播放著不知名的爵士音樂,雖然不懂欣賞,但很適合我靜靜的享受一個人。
 
從背包拿出前天看到一半的詩集,翻開接了角的那頁,繼續閱讀.......




   
剛好到涉禽的《商禽》
「從一條長凳上   午寢  醒來
忘卻了什麼是   昨日  今天
把自己豎起來   伸腰  哈欠
竟不知時間是如此的淺   一舉步便踏到明天」
 
    寫得輕易,談何容易。
 
陪我度過無數個昨天,習慣醒來伸個懶腰,然後看著電話那例行短訊提示:「起床啦,大懶蟲!」;習慣她那一成不變的香味;習慣她跟我依偎一起「煲劇」;習慣了猜想她的心思,結果都猜錯;習慣了她每次說話尾音總帶點懶散……
 
時間重來都不淺,又如何面對未知的明天。
 
    新詩就是這點好,用最少的字引發最長的思念。咖啡廳漸漸由門堪羅雀變為門庭若市,街上亦是。看詩集看到累了,只剩下一半冷掉的鮮奶咖啡,不想喝。
 




我把自己放空,晃神到落地玻璃外的街景,不知不覺已是天青藍色的天空,原本黃黃的建築物回復各自的色彩,伶仃商鋪正準備營業,人們各自繼續自己的故事,有宿醉的青年「行尸街頭」;婦人推著嬰兒車緩緩向前;趕上班的頹氣文員,佔大多數,他們像製肉工場生產輸送帶上一排罐頭般靠巴士站呆著,唯獨跟王伯是比較有話聊的樣子。
 
「呀?」疑惑讓我不禁叫了一聲。爲什麽他們在一起?爲什麽在這裡?爲什麽跟王伯那麼好聊?他們去哪裡?我腦子頓然充滿問號。
    
巴士來了,他們從站前瞬間轉入車廂裡,環境變了但話還未聊完,我有點妒忌王伯,他一定是個死色鬼!連我的都不放過……不,已經不是我的。
 
片刻巴士駛離車站,我的視線仍在那個位置,思緒有點亂,我應該繼續想嗎?雙眼聚焦慢慢落空,瞄到那車站牌子,是去灣仔軒尼斯道,慢著!這不是回公司的車嗎?
 
     轉眼已在巴士上,來到灣仔軒尼斯道,下車。
 
     當然,茫茫人海中找一老一嫩不是易事,但我察覺一件事情,我在夢裡。
 
直覺跟我說,他們是向我公司方向走,孤注一擲,加快腳步望能捷足先登,穿過堅拿道西,三橫五直,沿著日善街直走,不消五分鐘已經到達公司對面巷口。
 
公司位於某商業大廈的二十五樓全層,正門很特別,大堂升降機的二十五字按鈕是失靈的,大概因為建築設計有問題吧。而真正能到二十五樓的途徑設置於大廈旁的救生門入口,奇怪是救生門竟設計了一部單門升降機,無聊時看過,只有二十五樓字按鈕有被長期觸碰而褪色的情況。




 
     不出所料,跟王伯一同朝公司踱步。
 
     心裡本來就充滿幾個問號,看著他們竟然懂得走救生門入口,心情沉了,我陷入更多的謎中謎,他們是誰?
 
     這個夢是要告訴我什麽嗎?
 
我決定尾隨查探明白,反正在夢中遭遇不測也不會傷痛。竄進救生門后,就像平時上班般等待那提示燈中的數字緩緩減少,不同的是,這天意義比較大。
 
     「叮咚!地……下。」一把冷冷的電子女聲。
 
     升降機機內僅能容納兩個人,但入面的告示則寫可容納最多 600 kg 重量,只有兩個可能性,設計師是一個300kg的胖子,要不他就是智障。
 
     進入升降機,關上門,整個空間都很死寂。我看著門縫,期待又害怕將會發生的事,餘下的只有不斷反覆思量,到底他們要做什麽?為何認識?關我什麽事,明明已經說清楚,一刀兩斷,爲什麽還來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腦海仍然得不到平靜。
 
     可是,二十五樓已經到了。
 
     「叮咚!二…十…五。」電子女聲一貫冰冷。升降機門打開,漆黑一片,只有那攝青長鳴逃生出口燈亮著,稍微看到印上盛夢國際企業有限公司的金漆牌匾。
 
     「7741,正確,嘟!」按下密碼后,推開大門。摸黑推測到走廊的大概空間,手扶住牆壁人在蠕動,沿著走廊盡頭有一道暗光柔柔發出,那一間房間我從來未接觸過,房間門外加設指模瞳孔識別系統,加上在走廊盡頭,我亦懶得瞭解房中乾坤。然而門打開,他們很可能在裏面。
 
好奇害死貓。
 
     漸漸靠近光源,發覺那道暗光在無節奏閃爍,有什麽古怪的事在發生?
 
我已靠近門邊,絲毫考慮都沒有,轉身揭秘,不堪入目。
 
   
 地下散開一堆外套,內衣,胸罩;一雙分開了的腿;光著屁股的王伯背著我,前後在動;微弱的喘氣聲,男的,也有女的。他們還未察覺我窺視他們舉動,是太享受了嗎?此時,王伯躺下,坐在上面,繼續那猥褻的動作,那雙乳房亦猥褻地擺動著。
 
像得一模一樣。
 
她看到了我,但沒有停止,反而將身體扭動得更誇張,喘氣聲不再微弱,放肆地在我範圍內呻吟。她的眼神很淫蕩,一合一開都隨著呻吟聲控制,是在哪裡看過?對,跟我上床時看過。現在站在第三身的角度看那眼神,跟其他人做專屬我們的親密行為,就好像跟我報復一樣,心如刀割。
 
    如果是劉華我輸得心甘命抵,王伯?太沒水準了吧?
 
氣瘋過頭,只想破壞眼前一切!此時,手上突然出現一把鐮刀。「正好。」二話不說我衝向王伯,狠狠的向他胸前橫劈過去,由上往下,形容為切三文魚刺身很貼切,猩紅的血液從胸前湧出,血花濺到我的嘴角,我用舌尖舔舔唇邊,王伯的血很腥,但很暖。
 
站在一邊看著我,沒有驚慌,冷冷的看我如何殺掉王伯。
 
     「求求你,放過我吧,涉仔!」我正想拔出鐮刀準備砍第二刀時,王伯雙手緊握刀背,指節間開始出現血痕,他不斷求饒。
 
「要怪就怪你找錯對象。」我一發狠,全力向上一拉,王伯八根指頭瞬間落地,鮮血從傷口噴出,王伯滾地聲嘶狂呼。我平伏了呼吸,輕輕轉一轉手柄,刀尖向外對著王伯,右手使勁向下一墜,刀尖從肚皮打斜一拉,整個腹部膛開。高壓釋放,內臟瀉地,零零碎碎的穢物染濕了地毯,真的很臭。
 
     王伯大字躺在地毯,面部肌肉僵住,身上萬根紅川仍在流動,偶爾兩下輕微的抽搐。
 
     「有沒有想過你是一個怎樣的人?」終於開口說話。
 
     「穿衣服,快!」我大喝。丟下鐮刀,將的衣物一手拿起舉向她。
 
     「先聽我說,我們需要你,你是大家的夢想,現在只是一個練習。」瞬間穿回衣服,認真在跟我說道,就好像剛剛放蕩的她從未曾出現過。
 
「練習什麽?」雖然我就是這樣問,但我自己感受到一些微妙的東西正在發生。王伯的屍體消失;公司的氣溫起變化;鐮刀是我想像而成;還有的是,是我虛構的,她是
 
但是如此,畢竟這是我的夢境,一切都不能妄下定論。
 
「你應該察覺到我不是你所說的,我只是你現實中記掛在心裡的一個女生所投射的角色而已。」她走到窗台旁繼續說。
 
「我想大概你還未覺悟吧?這裡是你的夢境,所以你可以將現實接受了的影像,不論大小,感覺,都放在這裡重新塑造屬於你的故事。當然殺死王伯亦未必是因你憎恨他,往往夢中的行為是不由自主,譬如你越想用力跑無力感就越重,所以,你手上的鐮刀從何來,明白嗎?」那個打開窗,飄來一陣清風,卻吹不散瀰漫已久的血腥味。
 
王伯屍體消失,地毯如新般,哪來的血腥味?
 
「鐮刀是我想像出來的。」我喃喃自語。
 
「唉,看來還需要花點時間讓你消化一下,不過肯定的是,現實中的你對女色的需求還蠻大的喔。」那個嘲弄的笑了一聲,我低頭不語。
 
一堆密集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他們來了,快醒來!千萬別讓他們捉到你!就試試你今天所感受的『練習』吧!」說罷那個就從窗口跳出去。這可是二十五樓。
 
腳步聲漸大,腦海不斷回轉剛才她說的一句話。好!先別理剛剛一番話的真偽,不論如何我就是不喜歡被人追殺的感覺,望著腳下地板,心中想著:「快快破掉!」結論是,我跟白癡一樣。
 
「是不是因為有地毯,好像比地磚沒那麼有質感去聯想破的感覺呢?」我竟然白癡的繼續想下去。跑到角落揭起地毯,再次望著腳下的白色地磚,心中再想著:「快快破掉!」前後想了數十次。
 
他們跟門口只有數步的距離,甚至看到幾個晃動的影子。
 
「媽呀!求你快點破掉吧!」我用盡久違二十多年吃奶的力往下一踏,地板頓然粉碎,跌進虛空的黑暗中,無止境的下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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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腳一抽,睜開雙眼,我醒了,離心的感覺真好。
 
但是,王伯屍體的血腥味還在。
 
我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掌刮在自己的左臉,很痛,我應該醒了吧。
 
「哎喲!涉仔你昨晚發綺夢呀?流很多鼻血呀!」老媽半開玩笑的關心讓我終於知道真相,摸摸自己的鼻孔,血乾了,只留下腥味。
 
「叫你平時早點睡又不聽,等一下買料煲涼茶給你喝,多喝點知道不?」老媽一邊念叨,一邊關上窗口。
 
     而我,則呆呆坐在床上沉思。到底剛才的夢什麽回事,真有其事嗎?什麽是「練習」?我在控制夢的方向?爲什麽聯想到是我女朋友,還叫,而且她還跟王伯……我承認我太色了,也承認我好像有點想念她。
 
    看看鬧鐘,九點多,真正的星期六現在才開始。
 
跟平時不同,我提議老媽一齊去茶樓喝早茶,順便孝順孝順她。整理好打扮,就離開家門。
 
「叮!三十樓,『生屎樓﹄,thirty floor……」升降機提示音響起,升降機內站著了王伯一個人,萎縮一角,我看著他不禁感到尷尬。
 
   「王伯,這麼遲起床呀,不像你喔!」老媽精神奕奕,見人則聊。
 
    王伯沒理她。
 
   「叮!地下,『Del沙﹄,ground floor……」老媽還未意識到根本沒人有閒聊的心情,仍然如開籠鳥般不停破壞寧靜。
 
    王伯故意往老媽反方向走,難怪,在夢里我都很討厭喋喋不休的人。升降機門窄,我讓王伯先走出升降機,王伯邊走邊厲著我,露出鬼魅的微笑。
 
    他的笑容讓我多心了,怔住了。老媽已步向至另一門前,剩我木訥一人站在大堂望著王伯的背後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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