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光: 他 2

不能說我不愛Vala，我當然愛，同居的頭幾個月的確是甜蜜的，一起為我們的家添置傢俱，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題，擁抱對方入睡，不能否認這是我想要的，直至有一天，屢屢聽到她說我沒有把杯子放回杯櫃、吃飯後沒有把餐桌抹乾、沒有把她煮的湯喝完，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坐在沙發上放空，腦袋裡出現了安娜笑瞇瞇的雙眼，猛然想起我沒有她電話號碼，明天還能見到她嗎，我心裡掀起了一小陣漣漪。「有在聽我說話嗎？ 」Vala的臉湊上來，瞪著一臉茫然的我。「我說你剛剛回來為什麼沒有買明天的早餐給我？」我看著眼前的她，一個我從中學已經喜歡的女生，一個曾經令我朝思暮想的人，現在靠在我懷裡我卻想把她推開。「我忘了。」全程巴士我一直和安娜聊天，完全沒想起Vala叫我做什麼。「我已經在短訊提了你，明天我沒早餐吃了。」她扁著嘴，把臉轉開。她跟我剛認識的時候還是一樣漂亮，皮膚白皙，一頭曲髮，她還是一樣吸引人，身材還是一樣好，只是每次我看著她時，總是聽到她抱怨連連，於是我又閉上嘴，把想說的話吞回去。等了一星期也沒再撞上安娜，我應該把她忘掉，遇上了一次之後沒再見的人多的是，畢竟，人生之中大多數的關係不都像這樣嗎。十月的天氣已經傳來一陣陣寒意，我拉起衣領加緊腳步要趕上下一班通霄巴士回家。隱約之間，我看到一把長直髮，一股冷風把它吹起，是她，我心跳不止，一陣暖意湧上臉頰，她轉個頭來向我揮手。「又遇到你了。」她的臉也吹得紅紅的。「上星期不見你，飛了哪裡。」這次我誓要拿到她電話號碼。「飛了台灣幾天，剛剛回來，給你。」她從手袋拿出一個天燈鎖匙扣，這個年代還送鎖匙扣其實挺老土的，但我還是笑著收下。「等了幾天也不見你，下次你要飛可以發短訊給我。」成功交換電話，yes！「好呀，我兩天後飛日本。」「你明天放假？我也是噢，要不要一起吃飯？」「好呀。」巴士來了，她沒有再說話，但她靠在我肩上睡著了。「明天中午我要去呀俊的餐廳幫手，你自己吃午飯吧。」我試著說得比較輕鬆，不帶一點猶豫。「還未可以開業嗎，上次不是已經差不多準備好？」Vala沒有看向我，只是低著頭看手機，這陣子她好像經常看手機，每次也說是她同事Ken。「還未，我想大概多一星期才可以開張。」「好吧，反正我也想待在家。」那天我睡前一直跟安娜聊天，關燈後我把電話放在床邊，任由輻射在我頭上打轉。我轉頭望向Vala，她的臉被電話的藍光照得藍藍紫紫，兩隻手飛快地在螢幕上跳動，夜深時分，她究竟在跟誰說話？今天是星期日，街道上的人比平常多，大家都急著在週末去幾間收藏已久的咖啡店，所以無論到哪裡都是擠滿人，一對對在咖啡店門前拍照的情侶和吵吵鬧鬧的少女們。我躲開在門前靠著門框拍照的兩個少女，一個還半蹲在地上，推門走進咖啡店，在最入面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我早到了十分鐘。還未來得及先點杯咖啡，安娜便來到，米色修身針織衫，茶色迷你短裙配上及膝長靴，一頭長直髮在胸前飄散，我難以掩飾興奮的情緒，傻頭傻腦的笑起來。「你今天很漂亮。」「真懂哄女孩，你常常對女孩子說嗎？」「哈哈，不是，只對你一個。」說出來我也有點被自己嚇倒，很久沒有對女孩子這樣說話。她送上一個大大的微笑，用食指點了我鼻頭一下，這種親暱的表現使我心跳冒汗，年輕時拍拖的甜蜜片段洶湧而上，回憶中的美好使我感覺年輕了十歲。眼前的她像幻影一樣，我想用手捉緊她，忘記所有現實的煩惱，所有道德的束縛，只想用盡全力去吻她。太陽就快下山，秋天的黃昏跑得特別快，在路上我一直回味著她柔軟的雙唇，擁抱著她纖腰的溫暖，我愈走愈快，試著使腦袋清醒一下才回家，我停在路邊使勁喘氣，感覺自己活過來了。打開門前，我差不多愉快得不自覺吹起口哨，好在我沒徹底的瘋掉，馬上擺出一面疲倦的樣子，還在專注上演我的內心戲，房子竟然一片漆黑，Vala不在。我從雪櫃拿出一罐可樂，大口喝下。她不是說今天想留在家嗎，我想著。我伸伸懶腰，在沙發上安靜地坐著，難得這麼一次有一點獨處的時間。接著便聽到開門聲，我迎上前看到Vala沉著面，有種說不出但熟悉的感覺。「怎樣了，苦瓜臉？」「沒什麼，走了很久，累了。」「整天去了哪裡？回來也不見你。」。「吃午飯之後隨便走走吧了。」有點不對勁，是她知道我沒去呀俊的餐廳，還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沒察覺到。她說著走進浴室，關上門，響起花灑的水聲，我靠在門前，思索著我和Vala的愛情，每個甜蜜的片段、青澀的我們，這些年來一起渡過的每個秋天，那個走進我生命中，陪伴我跌跌碰碰的人，隱隱約約之間，好像聽到她的哭泣聲，我心頭一緊，很想抱她在懷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