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看到?那即是…?」
  
「經過我們警方的仔細搜查,發現房內就只有兩名死者:在門外被瘋婦殺死的護士,還有就是…哼哼哼…被某人『神之左右手』親自制裁的極度重犯。」
  
「但、但我剛才肯定…」看到肥仔那不置可否的表情,不禁心慌起來,對自己也沒甚麼信心了,「我…我不是神經病。剛才那並不是幻覺!」
  
「我知道。」
  
「你知道?」
  


「小弟,你過來。」他把我帶出病房,來到梯間一角跟我說悄悄話,「我剛才在門外埋伏的時候,雖然護士的死屍把門撐開了一道縫,但因為角度不對甚麼都看不到,所以只能監聽著裏面的情況。我從開始就覺得裏面發生的事情,很有點古怪。」
  
「你、你有聽到黃嘉倫在裏面?」
  
「我沒有。」他搖頭,「我剛趕到時,就已聽到那瘋婦說你在耍她,然後就是武器揮動時劃破空氣的聲音。我心想大事不妙,正要推門衝進去時,事情卻突然有變。」
  
「事情有變?」
  
「從聲音聽出來,那瘋婦本來是叫喊著要把刀斬下來的,但不知為何把刀舉到最高點後便凝住不動。大約幾秒鐘之後,我聽到瘋婦的怪叫聲。是甚麼事情讓一個滿腦子殺意的神經病,突然停住自己的行動,還讓她驚訝地叫出聲來呢?」
  


 
  
「我、我不知道。當時小弟已經閉上眼睛等死了。」
  
「這我知道。瘋婦的怪叫持續了約三秒,漸漸那聲音又再滲雜出怒氣。我心想她應該驚嚇完畢準備繼續殺人了,便馬上衝進來一擊射走她手中的牛肉刀。接下來的感人場面你應該畢生難忘,本人天性謙虛低調,在此就不再覆述了。」
  
「謝謝你的謙虛,小弟沒齒難忘。」
  
那肥仔顯然聽不出我在奚落他。「在瘋婦下手殺你的那一刻,到底在房間裏面發生了甚麼事?這是其中一個未解之謎。另外可疑之處還有兩個,我帶你去看。」
  


接著我們又回到房間去裏。他指著房門內外各烙上清晰指印的鋁製門把說:「我很懷疑那個瘋婦是個退休女拳王甚麼的,不然不可能會有如此驚人的握力。但問題還是在另一邊:誰在跟她角力?絕對不可能是你。」
  
我低下頭來,看看已差點被小夕吸盡精氣的身體。即使是以我最佳狀態時的腕力和握力,應該也不可能把金屬門把握出個手印吧。
  
「那…第三個疑點呢?」
  
「血跡。在瘋婦中槍時,地上早有灘血存在。另外床上分佈的血跡也不自然。」
  
「對了!黃嘉倫曾被瘋婦的牛肉刀捅穿腹部。」
  
「我已叫手下給血跡來個基本測試,應該很快會有結果。在此之前我們可以休息一下,聊聊天培養感情。」
  
 
  
接著那個該死的肥仔又在強逼我當眾大喊『真愛必勝』,猛給我灌輸甚麼不要在意旁人奇異目光之類的話。他的上衣被汗濕得像是徹夜淋雨,褲襠則像是小便失禁,明顯地他從教育小弟愛情真諦的過程裏,得到了極大的樂趣。


  
在短短十分鐘裏,我已對這肥仔培養出深深的恨意。
  
 
  
「測試結果出來了。地上那灘血並不屬於你、瘋婦,或護士其中一個。你們三人同屬O型血,而那神祕血跡卻是B型。但暫時未能查到流血者的身份,因為DNA鑑證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早就說過我不是瘋子!那並不是幻覺!」
  
「但另一個問題也出現了。我找人查過醫院的人事檔案,並沒有醫生或任何職員叫黃嘉倫。甚至連同名同姓的病人都沒有。我想先讓你看看所有職員們的照片,或許能夠認出你所說的那人。」
  
接下來肥仔給我看了人事檔案,但我看不到有貌似黃嘉倫的照片。他積極地把沒有提供照片或照片太舊的醫院職員召集過來,逐一給我認證,但還是沒有黃嘉倫在其中,甚至連當初跟他耍白痴的其餘兩個醫生也沒有出現過。
  
肥仔問過所有的職員,全都沒聽說過黃嘉倫的名字。在電腦系統裏,小弟的入院檔案也離奇地出現程式故障,造成有入院紀綠卻無任何醫生跟進過的罕見失誤。
  


 
  
「我們差不多可以把已發現的線索來個總結,」一直工作到夜深,肥仔已是一臉疲態,「小弟,你還有甚麼要說的嗎?」
  
我搖頭。除了開頭他跟小夕的一次對答外,他裝成壓根兒就不知道小夕存在的樣子,那我就很自然地把有關小夕的一切都繞過不提,包括甚麼殘存思念,藍眼之類會被人家誤認為神經病的所有東西。
  
「我們已肯定了一點,當時除了你和瘋婦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待在你的房間裏。那第三個人是個假冒的醫生,還有兩個同夥,他們至少已混入醫院好幾天,跟你耍了不少白痴,明顯地是為了得到你的信任。問題是,他們的動機何在?他們想要從你身上得到甚麼,以至要勞師動眾地編一大堆謊言來接近你?
  
據你所說,這個自稱黃嘉倫的醫生並不想加害於你,甚至拼命地想要保護你不受瘋婦的襲擊,看他在門把上留下的指印,只有兩個可能:他要不是非常關心你的安危,就是他壓根兒不是人類。否則很難以這種反手的姿勢,發出如此強勁的握力,這比用正手握出指印的瘋婦,難度要大上十倍。」
  
「他…不是人類?」雖然我同意他的推論,但,這是一個警察所作出的正常推理嗎?警察會常常猜測疑犯是不是人類嗎?
  
 
  
「這門把上的角力,衍生出來的疑點有很多。一個陌生人為甚麼要假扮醫生接近你,又不惜一切地保住你的小命呢?另一方面,那個瘋婦為甚麼要殺你也是一個疑問。她曾經因為精神崩潰而住院的經歷,可能是其中一條線索。


  
我們假設她根本從未能夠從目睹女兒死去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一直都懷著異常偏執的妄想,一口咬定身為女兒男朋友的你拐走了她,所以才突然潛進醫院施襲。這勉強算是一個說得過去的動機。
  
但她女兒已死去兩年,幹嘛偏要選在今天前來殺你?這跟你在幾天前才得到的,你曾聲稱她就是你女朋友的充氣娃娃,是不是有著甚麼關係呢?假冒醫生,充氣娃娃,女朋友的母親,這三種東西突然進入你的生活,真是完全的巧合嗎?」
  
「我、其實…她…」
  
「行了行了,我暫時不想把你對充氣娃娃的解釋,加進我的推理裏。讓我先把話說完。」他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又繼續說:「再說這個黃嘉倫。根據你所說的,他的腹部先被捅了一刀,然後又被割下頭顱,挖出眼睛。雖然我們仍未找到屍首,以及你所說的肉片和眼睛,但單憑神秘血跡分佈的位置看,跟你所描述的大概一致。
  
問題回到起點,在瘋婦殺你的那一刻,一定發生了甚麼事,而導致了她因為吃驚而遲疑了下手。而很可能地,那件『甚麼事』亦同時造成了黃嘉倫屍體的神祕失蹤。」
  
 
  
「我知道了!那即是說,黃嘉倫自己站起身來逃跑了!因為死人也會跑動,所以嚇著姨姨了!」
  


「噗-」肥仔仰天狂笑了二十秒,「很直接的邏輯推理!絕妙!」
  
「我隨便說、說說而已…」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警察的話,說不定會馬上送你進神經病院。」
  
「我不是神經病!」
  
「我知道。我也不是個普通警察。告訴我我是誰!」
  
「…」
  
「說!」
  
「神之左右手。」
  
「沒錯。我是代替神去執行公義的宿命性悲劇人物。」肥仔擺了個鬥牛勇士的迎戰架勢,「我跟你聊了這麼久,難道還沒發現一個很明顯的疑點嗎?」
  
「…是甚麼?」
  
「我為甚麼要把一切都告訴你?你認為警察做事,需要隨時給平民匯報解釋的嗎?」
  
「因為你不是一個普通的警察?」
  
「你說的對,卻不是問題的答案。」肥仔說,「答案是,我需要利用你去破解這案子。不是用普通警察的方法,是用我的方法。先讓你了解我對整個案情的推論,對你行事會有幫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