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著!那…那是…!!!」只見髮花的兒子撲上前來擒著姨姨,把她按倒在地上,然後硬掰開她的右手。「這妖婦!竟敢用本大人的愛槍來砸牆!嗚~~槍柄都裂開啦!」
  
髮花的兒子拿回愛槍之後,便蹲在一角細心呵護著它,把眼前一切都丟下不管。而姨姨又馬上站起來,又再盲目地推著牆壁。
  
「老…老公…」
  
「小夕,你要堅持著!」
  
「這裏…是甚麼地方?我透不過氣來,好、好辛苦…」
  


「這…我該怎麼辦?喂!髮花的兒子!醒醒啊!快來給我想辦法!」
  
一聽到『髮花的兒子』這稱呼,他馬上就站了起來,把槍口指著我。
  
「髮、神之左右手先生!」
  
「小弟,你悟性也太低了吧?」髮花兒子把槍收回槍套裏,「提示不就掌握在你手裏了嗎?」
  
「我手裏就只剩下一個破碎的小夕!還有幾分鐘就變成粉末的小夕!…慢著,小夕?」
  


「你留意到了吧?她說的話跟之前不同了。她沒有跟你說好冷,而是…」
  
「透不過氣來?」
  
小夕很勉強地點了點頭。「這、這裏很黑…很擠…透不過氣來…」
  
「很擠?小夕!你說這裏很擠!是說這個背包嗎?」
  
 
  


「這裏很…擠…擠了好久好久…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直至那天…陽光從裂縫裏透進來…但還是很擠…很擠…」
  
「那天?即是哪一天?」髮花兒子問。
  
「老、老公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發生了甚麼事?」
  
「陽光…從裂縫裏透進來…我要替老公慶祝生日…所以…」
  
「所以你就跑出來跟老公慶祝生日了。」
  
「我沒有…我跑不出來…老公~~這裏很擠!很黑!我透不過氣來…」
  
我終於明白髮花兒子的企圖,便接口問道:「小夕,你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不知道…這裏很擠…」小夕的下顎已開始鬆脫,整個頭骨也開始散落粉末。我稍為摸摸背包,裏面小夕的身體似乎只餘下一堆骨頭碎片了。
  
「告訴我多一點!小夕!你還看到甚麼?」
  
「…裂、從裂縫滲進來的陽光…還有樹…」
  
「樹?」
  
「我和老公的…樹…老公~~老公~~」
  
「怎麼啦?小夕!」
  
「我~~嗚~~我沒有…」
  


「沒有甚麼?」
  
「至少…我的嘴唇是乾淨的。吻你的時候,我的嘴唇是乾淨的。老公…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小夕的嘴唇是乾淨的。是乾淨的。」
  
「老公…對不起…」說罷小夕的頭顱『啪』聲斷成兩半,滾落在地上再裂成好幾塊。
  
「我…我失敗了嗎?我救不了小夕嗎?」小夕在我的手中變成了粉末,就此永不超生了嗎?
  
 
  
「只要還餘下一點粉末,那就表示還有超渡的可能。」髮花的兒子在混凝土壁上摸索著說,「嗯…到底在哪裏呢?」
  
「你在找甚麼?」


  
「當然在找樹和裂縫。」他說,「小夕就在這混凝土牆裏面,這已是明擺著的結論了。問題是,我們要先確認小夕的位置,免得破壞牆壁時會損害她的遺體。」
  
「破壞牆壁?還來得及嗎?」我看著小夕的頭骨正快速化為白灰,而白灰又化為空氣。我馬上把背包關得緊緊的抱在懷裏。
  
「除了找重型機器來挖牆之外,別無他法…除非…」
  
「除非?」
  
「告訴我我是誰。」
  
「髮花的兒子?」
  
那髮花兒子撲過來抓著我的衣領猛搖:「你告訴我我是誰誰誰誰誰!」
  


「神、神之左右手。」
  
「正確。我是神的左手,也是神的右手。讓精神和肉體不斷超越極限,創造不可能的奇蹟,是我這個平凡血肉之軀的永恒宿命。你看看牆壁的頂端,能發現甚麼嗎?」
  
「…有光由上面的裂縫滲出來!」
  
「小夕就在其中一條裂縫裏。」
  
「太黑了。根本看不到裏面!」
  
「唉,」神之左右手嘆氣說,「除了眼睛,你還會用哪個器官找屍體啊?」
  
對了!我馬上把鼻子哄到裂縫裏,大力地吸索著。似乎隱約嗅到一點腐屍的味道。但由於水管本身已充斥著各種臭味,再加上在我身旁推牆壁的姨姨身體也很臭,令我難以辨認味道是從哪條縫裏滲出來。
  
 
  
「小弟,替我把你的姨姨抱走。」
  
「你要幹嘛?」
  
「我已經找到了。你摸摸看這裏。」髮花兒子抓著我的手去摸索著牆壁。其中一條裂縫像是被裏面的某些東西硬生生擠出來似的,那裂縫裏填充著某些摸起來光滑溫暖,質感絕對不像混凝土的東西。
  
「那到底是甚麼?」
  
「樹根。地上的某棵大樹一直把根部伸延到這裏來,把混凝土牆擠開了一道裂縫。這就是神專為英雄留下來的裂縫。喂,替我把姨姨拉開。」
  
「她力大無窮,怎麼拉啊?」
  
「活跳屍只是一種低級魔物,全身有超過一半面積都是弱點。就像你剛才隨便一抓,就已成功壓制著她了。」
  
「這、這樣嗎?」我悄悄走到姨姨身後,雙手放在她的肩膊上一拉,果然不太費勁就能夠把她扯向後方。而她似乎並不知道有人正在拉她,還在一個勁兒想往前跳。
  
「只要不站在她的正面,那活跳屍就沒甚麼可怕的。你把她拉後約二十公尺左右,記著千萬別放手。」
  
 
  
髮花的兒子好像對那混凝土牆很感興趣似的,左摸摸右敲敲的,幾乎把身體都貼在牆上擦。
  
摸了好幾分鐘之後,他後退到我的身旁左右,眼睛一直盯著牆壁看,還念念有詞。仔細聽了一會,才知道他在不斷唸出一串串長長的數字。
  
透過非常微弱的光線,我看到他的光頭亮晶晶的滲滿了汗水。唸了幾分鐘後,他像放下心頭大石似地鬆了鬆肩膊。「已計算好了。放心吧,只要五顆子彈就可以解決了。」
  
「你想用子彈打破這混凝土牆嗎?」
  
他沒有回答,就直朝混凝土壁頂連開了兩槍,迸出的光花稍縱即逝,一切以乎毫無改變。那石壁甚至連一點兒粉末都沒有掉下來。「小弟,企圖用點三八左輪手槍擊潰一道石壁,是逆天而行。我好歹也是個中國人,知道凡事萬萬不可逆天而行的道理。剛才那兩槍是試槍。憑子彈碰撞石壁的回聲,便可大致推測這石牆的厚度,是否中空,以及裏面有沒有裂縫或崩壞的情況。」
  
「太…太神奇了!」
  
說罷髮花兒子又再朝正中央開上一槍。聽起來子彈撞壁的聲音,似乎又跟剛才兩響有所不同。
  
「這、這一槍的目的是…?」
  
「在正中央射上一槍,等於是在石牆上點了一個標靶的紅心。以紅心為起始點,便可以絕對座標準確目測下一槍要射向哪兒。即是說這是為了下一槍能夠準確瞄準而射的。」
  
 
  
「那…下一槍就是…」
  
 
  
他笑了笑,把槍口瞄準著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