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傲慢』,今天你便要為你的罪而負責,而我,王雪靈,就是你最後的報應。」

2018年9月16日晚。

那是個十號風球的晚上,也是香港武林史上,最為動盪的一個晚上。「五環使徒」的大統領率領著臨時組成的部屬,聯合了水靈門正式攻入了殺手組織「真紅紫荊」的地下總部。水靈門的世仇,血慾門也理所當然地站在水靈門的對面,長夜下的混戰中,水靈門和血慾門也正面對陣起來,水靈門的掌門江翹也和血慾門門主布森雷對決著,一刀一劍也包含了數代的新仇舊恨。

江翹,四十歲之齡,帶領水靈門也二十餘年,相比起五十有三的布森雷,江湖經驗雖然不及,但憑著年少時的魄力和武術天分,勉強能使水靈門與血慾門平分秋色互不相讓數十年。





布森雷先以太刀運起內力,一記拔刀斬向江翹砍去,江翹以手中長劍一擋,乘對方之力躍起,並在空中旋轉一圈,同時擊出數劍,一刺一砍,皆是擊向對方筋肌或血脈,但也被布森雷一一化解,相比起江翹精準的劍術,布森雷的刀法反而是硬劈硬砍,純以內力為主的斬擊。所幸的是,江翹的內力也不下於布森雷,面對充滿內力的硬劈也能正面應對。

「江翹,你要和我們血慾門對抗,我明白,但這次你站錯邊了,那班臨時召集的『使徒』根本毫無勝算,要不你們走吧,我不會阻止。」布森雷看著自己沒法從武功上佔得一點便宜,於是決定擾亂江翹。

江翹則不為所動:「少廢話,我們也明爭暗鬥多年了,你在想甚麼我會不知道嗎?假如『真紅紫荊』能在此戰中勝出,他們也必定會助你把我水靈門消滅。」

布森雷心中暗自忖著:「這八婆,本來還想為日後保留點實力,好,我今天就趁機滅你一門。」

「江翹,那麼你就準備看著自己的徒弟一個個把血流乾吧。」布森雷大聲對門徒說著:「血慾門所有人聽著,把你們的慾望發揮至極致,盡情放開自己的獸性。」





聽罷,血慾門的所有門徒也叫喊起來,雙眼漸紅,內力也爆發起來。

面對眼前的情景,全是女流之輩的女靈門眼中並沒有一絲的恐懼,當中一名身材高佻、面容雪白且不失氣質的女生,手中所持的長劍和身穿的衣服,都沾了不少鮮血,形成強烈的對比,她,就是王雪靈,江翹的愛徒。

王雪靈率先踏前一步:「省點氣,別再叫了,我們是不會怕你們這班人形禽獸的。」說罷,便帶領一眾同門衝向那群正在叫喊的男人們。而另一方面,江翹也再次攻向布森雷。

血慾門的攻勢變得更主動更兇猛,但長年與之對抗的水靈門眾人也早已習慣了他們的作戰風格,而江翹與布森雷之間的戰鬥也同在拉鋸之間。

布森雷心中也急起來:「不行,再這樣下去,打贏了也元氣大傷。好!看來真的要你親眼看著自己的徒弟一個個死去。」





布森雷和江翹對招時,突然運起勁力用刀向江翹做出一記斬擊,江翹反應過來,急急運功提劍擋下,但也被迫退數步之遙,布森雷突然轉身,急急衝向距離較近的水靈門弟子,用勁一刀砍下,內力之猛,縱使水靈門弟子提劍格擋,但結果也是劍斷人亡。

「布森雷,我殺了你。」眼前的景象把江翹迫急了,她馬上欲以輕功趕上布森雷。

「早就告訴你,要你看著自己的徒弟一個個把血流乾了,是你不聽,還怪我嗎。」布森雷一邊笑一邊逃,避免與江翹正面交鋒,手中勁一運、刀一砍,又一名水靈門弟子在布森雷經過時陣亡了。

悲憤之間的江翹,縱使盡力拉近距離,但總時來不及制止布森雷,她看著弟子一個又一個倒下、灑血、斷氣,再大的憤怒也沒法阻止下一個弟子的倒下,隨著布森雷連砍十數名水靈門的女弟子後,人數的平衡也漸漸失去,水靈門剩下的女生們也漸漸苦戰,而江翹和布森雷追逐距離卻越拉越遠,每當江翹有一點點拉近距離,血慾門的門徒也會擋在江翹面前,江翹每每也是一招之內擊傷對方並繼續追著布森雷,而布森雷手中的太刀也正向王雪靈砍下去。

王雪靈當下反應過來,轉身一閃,而布森雷卻沒打算放過王雪靈,攔腰一斬,把王雪靈手中的長劍一分為二,所幸的是,劍身斷後,王雪靈腹部只是輕輕中刀,但傷口不深,不幸的是,布森雷手中的太刀再次砍下來,此時的江翹離二人只有數步之距,同時眼看著愛徒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她情急之下把劍擊出,擊開了布森雷的砍擊,同時,受傷的王雪靈勉強接過師父擊出的劍,趁著布森雷還沒站穩,做向前一刺,輕輕刺中布森雷的左胸,正當布森雷正想還擊直刺時,江翹剛好擋在王雪靈之前,單手抓緊太刀,但還是被刺穿腹部,她馬上以掌為劍,全力擊向布森雷左胸傷口,而布森雷因掌力彈開時,也不忘抽出插在江翹身上的太刀,更用盡內力一腳蹬向江翹左胸,雙方也口吐鮮血,同時重傷倒在地上。

布森雷受的傷較輕,勉強站了起來,再次舉起太刀,向倒在地上的江翹和王雪靈砍下去。

「嗖!」的一聲,一支鋼筆直線向布森雷飛去,布森雷聽聲辨器,擋下急速飛來的鋼筆,但衝力之大,就如強潮一般,把布森雷的太刀震離手中,而鋼筆被彈開在空中時,一名女生接過鋼筆後,向布森雷劃去,布森雷全力閃避,但還是被那女生劃破了身軀。

布森雷大驚:「Kelly Wong?你為什麼會在這?」說罷,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筆上有麻藥?」





Kelly Wong身上充滿了不少傷痕,衣服上也沾上了鮮血,她回應說:「你運氣好,毒藥用光了,只能用麻藥。」

這時,數名血慾門的門徒來到布森雷身旁,而跟隨Kelly Wong而至的,是「五環使徒」中的十數名「使徒」。

「門主,『真紅紫荊』輸了。」其中一名趕至的門徒在布森雷耳邊說。

「甚麼,怎麼會這樣,『五環使徒』明明只有一群殘兵敗將,怎麼可能。」布森雷想了一想,便對著門徒說:「走,快走。」

兩名門徒衝向Kelly Wong,但卻被她身後的使徒殺死了,而其他門徒則四散而走,而布森雷則在兩名門徒幫助後,離開了現場。

而Kelly Wong待敵人全逃去後,也力竭而半跪下來。

「Kelly,『五環使徒』贏了嗎?」王雪靈問。





Kelly 一邊調息,一邊回應道:「是的,『真紅紫荊』的首領已經死了,而他們的殺手不是死就是逃。」

江翹身受重傷,氣息虛弱地說:「那就好,雖然血慾門也逃了,但短期內他們應該也無法作惡。」

Kelly心知江翹的情況不樂觀:「前輩,別再說了,先讓我們的人把你和其他水靈門的弟子送回『五環使徒』的總部療傷和醫治吧。」

「那就麻煩你了。」王雪靈說著。

於是,Kelly便安排使徒們把水靈門所有人送回五環使徒於觀塘的總部,雖然在早前的大戰中,總部也受到了攻擊和牽連,但經過一番召集後,人手和臨時的醫療設施也能應付是次大戰的傷員,而水靈門也暫時安頓在此,方便療傷和保護。

數天以後,一眾水靈門弟子,包括王雪靈的傷勢也接近痊愈,但內外皆傷的江翹則未見好轉,雖然仍有意識,但身體則極其虛弱,就在此時,Kelly和她師父Leon到來探望江翹。

Leon也是二十出頭的一名少年,比Kelly也只是年長五年,但不管內力還是外家拳法也是整個香港武林的頂端之一,因此,在五環使徒中,也有極高地位,而作為Leon的高徒,Kelly除了家學淵源,也習得Leon的各種武功,徒隨師,因此Kelly也跟隨Leon成為組織中重要的一員。

Leon走到江翹身旁:「前輩,你今天身體還好嗎。」





江翹勉強地坐起來:「有心了,你們來了也好。」江翹對王雪靈說:「雪靈,你先出去把所有弟子叫過來。」

待王雪靈離開房間後,江翹便對Leon和Kelly說:「兩位,你們在五環使徒,甚至整個香港武林中的也有很高的地位,有你們兩在,那我也放心了。」

Leon客氣地回應道:「放心吧,前輩,真紅紫荊已被重創,甚至已到了被消滅的邊緣,雖然血慾門逃了,但以他們的能力,是沒法攻入這裡的,不過說起上來,還是得感謝前輩你帶領水靈門的弟子助戰,力壓血慾門,我們才去除了後顧之憂,所以放心吧,我們會負起責任,保護水靈門的各位的。」

江翹微笑著說:「我說的不是這事,不過也很感謝你們願意為我們提供保護。」

說罷,這時,王雪靈已把所有水靈門弟子也帶到江翹養傷的房間。

江翹向王雪靈招了招手:「雪靈,過來,坐在我身旁。」

「知道,師父。」王雪靈依江翹的話,面對著她師父坐在床邊。





江翹的右手輕輕捉著王雪靈的左手:「王雪靈,由今天開始,你正式接任水靈門的掌門。」

王雪靈先是一驚,再不自然地流下了眼淚,她深明師父的用意,好不容易才吐出了一句話:「我知道了,師父。」

江翹轉而對著Leon說:「Leon,將來水靈門可能要麻煩閣下了,還有待會請你好好幫助雪靈。」

「待會?」Leon和王雪靈略感奇怪,心中暗暗想著。

突然,江翹伸出左手搭在王雪靈的右肩,一直捉著雪靈的右手也用力起來。王雪靈突然感到大量內力不停湧進體內。

在場所有人因此突如其來的狀況大吃一驚,Kelly看著Leon:「師父,江前輩她這是把自身所有內力傳入雪靈體內嗎?」

「與其說是傳入,不如說是灌入,並不是所有內功的內力都能直接傳入他人體內的,縱使她們二人的內功是一脈相承,但始終是兩個人的內力,這樣硬灌進去,是很危險的。」就在Leon說話期間,王雪靈臉上越來越痛苦,Leon想了想,說:「我現在明白江前輩的意思了。」

說罷,Leon走到王雪靈背後,運起他奇特的內功,把江翹灌過王雪靈身體的內力不停在她體內所有經脈中循環遊走,來一分,走一圈,把二人的內力完美地融和在一起,王雪靈臉上的痛苦表情也漸漸放鬆下來。江翹看一看Leon,就像是說了一句:「謝謝。」

當所有內力也灌進王雪靈體內後,江翹整個人攤軟下來,水靈門所有弟子也擔心起來,上前圍著江翹,不少弟子也哭不成聲,含糊地叫著:「師父。」

而王雪靈則還在Leon幫助下把內力融和中,王雪靈看著她彌留之際的師父,傷心起來,此刻沒法開口說話的她,眼淚也開始流下,江翹便吃力伸手把眼淚抹去,同時對著在場所有弟子說著:「你們也不要太過傷心,即使我今天不這樣做,相信也只剩下數個月的日子了,我走了後,我不需要你們壯大水靈門,你們只要好好照顧自己,也好好照顧同門師姐妹,好好幫助雪靈就好了。」

此時,江翹看著還未能開口的王雪靈說著:「雪靈,作為你師父,我本來該在你接任掌門時,親手把水龍紋在你肩上,但現在怕是沒機會了,就讓你的師叔們幫你紋上吧,現在你體內已經有我多年的修為,奇經八脈也被我衝開了,但你還是要多加練習,那麼即使布森雷來到,你也能和她平分秋色了。」

此時,Leon已經成功把王雪靈體內所有內力也完美地融和在一起,散功後,王雪靈也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她捉著江翹的手,頓時也哭成淚人:「師父……」

此刻的王雪靈也沒說任何道別的話,並不是沒有想說的話,而是千言萬語卻沒法在此刻說出來,只能夠以眼淚把一切一切傳遞給即將離去的至親。

每個人都有想像過至親離開時的一刻,打從出生便有這個準備,但當這刻到來時,所有準備也只是廢話,所有想說的話也只能化作眼淚,看著至親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彷彿像看著眼前彌留間的至親一步一步地走遠,而且沒有回頭,仍在世上的人只能以越流越多的眼淚為親人作最後的訣別。

而江翹也在眾人的淚崩下,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