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是無止境的等候,對符見藥來說無疑是一種煎熬,而我能做的,只是盡可能分擔這份痛楚。不經不覺的,我們已經在門前守了數個小時。

  符見藥在休息,而我則一直放空發呆。就在這個時候睡意不巧來襲,正當我準備淺睡一會時,一名醫生走了過來問話,問我是不是病患的家屬,我揮揮手,然後喚醒了符見藥。符見藥看到了醫生的臉,便整個人挺著身子,焦急地叫喊:「醫生,我細佬點呀!」

  「佢已經脫離左危險期喇。妳真係有心。」

  聽到了這樣的喜訊,符見藥喜極而泣。

  接著,醫生跟符見藥講解病發的原因和分析,總之就是一堆我聽不太懂的東西。符見藥聽得頭頭是道,還一直追問其他醫學意見,醫生雖然對符見藥的纏身臉露難色,不過他沒有趕著離去,大概是少女的誠意也看在他的眼裡吧。直到醫生離開時,符見藥仍不住向其背影鞠躬道謝。



  既然確定她的弟弟已沒大礙,那就沒什麼必要留在這裡了。

  「符妹,早啲返去休息啦,已經冇事喇。我送妳返去啦。」我說。

  「我想再留多係度一陣。」

  「吓,唔好啦。已經好夜囉喎……」看了一下手錶,驚覺原來已經深夜時分,再不走的話,很可能會錯過尾班車。「而且咁夜妳一個人,我點都唔放心。」

  「唔駛擔心我。」她背對住我,態度回復到以往的倔強。「我已經冇事啦。」



  她在逞強嗎?明明還可以再倚靠我一點的。

  「點會冇事呀!妳……」

  就在這個時候,符見藥卻阻止了我的話語。

  「車仔,對唔住。」她說。她轉身。她笑。她笑得很燦爛,但是滿臉也是淚水。儘管如此,她卻沒有打算擦乾淚痕。「我諗,我以後唔會再幫你屋企執屋啦。」

  我愣了一下,然後理所當然的點頭。



  「緊係啦,屋企人點都緊要啲既。」

  「冇錯,經過今晚,我先發現屋企人,係我既一切。」她咧嘴而笑,臉頰上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酒渦,看起來非常可愛。雖然她看上去很高興,但是全身仍在顫抖,似乎仍未從擔憂中恢復過來。她又說:「我唔可以再俾佢出事。所以,我唔可以拍拖,唔可以鐘意其他人,要用所有時間同心力,去照顧我細佬。」

  「嗯……」

  她的話語背後的含意,昭然若揭。

  符見藥是對我有好感的,就算是對戀愛毫無經驗的我也頗為確定這點,但是如果把我和她弟弟放在天秤上衝量,毫無疑問,她會選擇她的弟弟。

  但這樣也好。她這麼年輕,也許還未弄清內心真實的想法,畢竟像我這樣的廢青,也沒有什麼值得她喜歡的地方。大概,相比起戀愛,更可能的是她在我身上找到了兄長的感覺,才會對我有所憧憬吧。

  就像我有時,也會把她視為妹妹的代替品。

  「更何況,相比起我,有一個人,你更加應該要照顧。」她說。



  「妳唔係想講Jenny呀嘛。」

  符見藥擺出了一副明知故問的表情。但是,我卻對於她心目中的答案嗤之以鼻。

  對於那種毫不尊重生命的人,我可是打從心底裡厭惡的。八婆珍已經走了,大概,以後也不會再跟她見面吧。

  「喂,符妹,妳應該嬲佢至係架喎。佢唔係講左啲好過份既話咩。」

  「係。」她說。「不過知道細佬冇事之後,真係嬲佢唔落。」

  「咁大量都有,唔似妳喎。」

  符見藥「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用手刀輕輕敲我頭殼,說:「講咩呀。其實,佢係冇心既。佢個樣唔似想落井下石,相反似係想勸我振作多。」



  無言以對。想不到在那種場合,她還能看得這樣透徹。

  符見藥又說:「老實講,我覺得Jenny幾可愛,不過可能有少少同世界脫節。」

  當然了。她可是活了幾百年,死也死不去的吸血鬼。

  「又或者,佢有啲咩不為人知既經歷,所以先會咁諗。」

  聽到了符見藥這番話後,我也生氣不下。我說:「得啦。唔駛幫佢講好說話啦。我遲啲搵佢啦。不過今晚點都要送妳返去先。」

  「真係唔駛,我會留係度過夜。快啲追返Jenny。」

  我再幾番勸籲,但是符見藥還是堅持要留下,還說要是我不走,她就會唸我一輩子。無可奈何之下,我唯有聽她的話,找尋八婆珍的下落。正當我要離去的時候,符見藥叫住了我。

  「車仔……哥哥。」



  這是她第一次以「哥哥」來稱呼我。

  「你係我心目中,永遠都係一個好哥哥。多謝你。」

  「客咩氣呀。」

  在那以後,符見藥還是會偶而上來整理房間,不過,我和她的相處有了一點微妙的變化,就是,她會跟我刻意保持距離。

  這樣也沒所謂。將來,她一定會找到一個更適合,更能包容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