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她這樣說之後,意識一陣天旋地轉。心愛的對象,要從此與我陰陽相隔嗎。

  「車仔。記唔記得我之前一早講過,我地作為吸血鬼,係被詛咒既存在。我地永遠都唔可以脫離『六六六』呢個數字既詛咒。」她說

  什麼吸血鬼。什麼六六六。聽起來真的很蠢,但是,我卻笑不出來。

  「咁即係點呀?吓?」

  連聲音都顫抖起來。



  「只要我壽命同六百六十六呢個數字有所牽連,就係我地既終結。」

  「唔明呀……」

  「記唔記得。我有六百六十六次既重生機會。直到今日,已經復活左六百六十五次。再死一次,我就會真正離開呢個世界。」

  我知道。事實上當初和我同居,只是為了讓我了斷她的性命而已。

  「咁我唔會俾妳死架!有咩所謂呀!我都係得一條命之嘛!咁樣我地咪平等囉!我地可以過人類咁既生活架!」



  「但係,我另一樣指標,亦都邁向六六六啦。」

  「吓?」

  「同人類一樣……壽命。再過七日,我就六百六十六歲。」

  「……妳六百六十六歲?」我訝異地說,她點頭回應。
  
  六百六十六年的時間,對於任何人也是長得遙不可及,但原來眼前的少女早已經歷如此漫長的時光。不過她就算不會變老,不會生病,跟萬物眾生一樣,還是會迎來人生終結。



  哈哈。怎麼可能,明明看起來,才只有十八二十左右呀。

  「雖然我生存左咁耐,但係中間有大部份時間用左係復活度。有一段日子我成日自殺,而自殺復活既時間比他殺長好多,仲有好多唔方便既因素。」

  她補充,但是她所說的我了然於胸。只要是有關她的事,我一定會記得。

  「妳……就黎六百六十六歲?」

  我又一次問,她給了我相同的答案。

  「係。」

  「咪住先……」

  靈光一閃。隱約發現她剛才說的話跟我的認知有違和的成份,於是我跑回電腦前,用維基百科再一次搜尋貞德的名字。



  「聖女貞德……出生日期,1412年1月6日,逝世1431年5月30日……哈哈……哈哈!」

  看到了這項資料,頓時心花怒放。

  「上面寫住妳1412年出世架!計起上黎妳都係岩岩六百零歲冇耐,距離六百六十六年,仲有六十年呀!妳計錯左呀!」

  六十年足夠了。就算是我,也未必能再活過六十年。然而眼前的少女神色自若,沒有把我的發現當作一回事。

  「車仔。雖然我個樣唔會衰老,但係,我始終都係女人黎。」

  「吓?」

  「即係話,我最憎人話我老。」 



  之前符見藥跟她吵嘴時,符見藥說她是老女人,八婆珍就突然發茅動手。

  之前為了把她趕走,我對她進行語言虐待,大部份時候她都一笑置之,但是當我提及「老」這個字,她就會馬上發脾氣。

  在做跟車妹時,有人曾讚她年青貌美,她便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還厚臉皮地說自己是「永恆的十六歲」。

  我想,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

  「其實我身為大家認知既貞德之前,就已經生存左六十年。」

  因為她自稱「永恆的十六歲」,所以在她在歷史舞台上展露頭角時,一定會跟大眾謊報年齡,說自己只有十六歲吧。

  「哈……原來係咁……哈哈哈。連歷史學家都估唔到貞德會報細數,真正既貞德,原來會咁港女架……哈哈哈!」 

  我狂笑,笑中有淚。



  希望,破滅。

  笑了好久之後,我跪了下來,被絕望所籠罩。這是在失去家人後,首次受到如此大的衝擊。

  「有冇咩方法,可以令妳唔駛死呀……」我咬著牙說。

  「冇。生死有命。呢個事實係唔會改變。」她說得斬釘截鐵。

  「即係妳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死?」

  「冇錯。」

  「既然妳都就死,咁點解仲要我殺死妳呀?點解仲要同我玩埋啲契約遊戲呀?」



  對。明明她都死期將近,為什麼還要走進我的人生呢。為什麼要使我愛上她呢。

  好殘忍。

  「果時我對世界絕望,一日都唔想留係度。唔怕同你老實講,呢個諗法,已經持續左幾百年。至於做愛殺人果條契約,只不過係我臨死前既即興諗法。反正都就死,黎一場性行為都唔錯呀。」

  我看著她,她還是那副淡然的苦笑。

  她說:「點解你要查我既事呀。我本來想收埋呢件事,靜靜咁離去,靜靜咁死架。」

  她又說:「我既死期,已經係既定事實。呢七日,我希望可以好好同你過。」

  她再說:「當係報答你,我都想呢七日你可以過得開開心心。」

  她總結:「反正我都要死,咁不如,我地係最後一日做愛,然後由你殺死我……作為我地既故事既休止符啦。」

  這算什麼呢。我不是為了和她做愛才去守護她的,如果能跟她一直生活下去,我這輩子不跟她當那檔事也沒所謂。  

  我低聲喃道:「妳……仲要我殺死妳?」

  「既然都要死,與其自然死亡,我寧願死係你手上。」

  「點可能落得手呀……」

  我們默不作聲。得知少女的真相,我的心已經支離破碎。

  「車仔。你考慮下啦。呢七日,我全部留哂俾你,你話去邊,我地就去邊啦。至於做唔做愛,我尊重你既意願。」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如她所說,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一直憂傷下去,也於是無補。

  「我明白啦……八婆珍……唔係,貞德。」

  她看住我,雖然表情冷淡如霜,雙瞳卻隱約散發期待。 

  「我會好好plan呢幾日,令妳不枉此生。」

  這是我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