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為那個人的生命劃上最美好的句號,為了達成這個目的,首先要做的事當然是辭職。雖然工作跟她相處的時間多的是,但是與其工作,還不如把握時間,做更加有趣的事。

  我和少女在茶餐廳吃了早餐才上到公司,所以遲了十多分鐘,只見老闆站在大門前交疊著臂,一副怒髮衝冠的模樣。

  「車仔,你有冇再遲啲?知唔知你遲一遲,會累我地唔見幾多生意呀?」

  然而我沒有理會他,和少女的手依然牽著,這種像示威般的舉動,當然會火上加油。

  「仆街仔……聽唔聽到我講野呀?爛泥扶唔上璧……」



  未待他罵完,我便把鑰匙和辭職信丟在他的桌上。

  「屌你啦,我依家唔撈啦。」

  「吓?」

  可能沒想到我會回嘴,雖然語氣還是一樣惡劣,但態度不像以往強硬:「喂,你係唔係玩野呀。依家缺人手呀。一時間邊度搵人代你呀。」

  「擺到明啦。人工低,工時長,最慘就係唔當員工係人……我真係忍左你好耐。」



  「咩呀,我出錢請你架,如果唔係我收留你,你呢啲廢青邊可能搵到工呀。唔感恩不特止,仲恩張仇報?」

  「真係好偉大呀。」我冷笑。

  「你唔做大把人爭住做呀。你唔做丫嘛?得,你同我賠返一個月糧先好走!」

  「你傻左呀?我做左咁耐,儲左幾多日假都唔知?已經夠賠有突。」

  「你……你呢個仆街……」



 他按住了心臟,似乎高血壓快要發作。這時候,一邊的少女在我耳邊低聲細語:「喂,車仔,你係唔係真係要咁做呀。好似好衰喎。」

  「緊係啦。為佢而準備架。」

  我回應,接著,我對老闆咧嘴而笑。

  要是他平時不是那麼刻薄,我大概會妥妥當當地辭職,但既然他是這樣的人,那就沒必要留下情面了。

  「老闆呀老闆,臨走之前,我有樣野想送俾你架。」

  說著,我把剛才在茶餐廳打包回來的奶茶(微熱)拿出,打開蓋子,然後「涮」的一聲,一整杯的飲料倒在他的頭上。

  「呀!」

  「走呀!」



  我拉住了少女的手快步走出大門,下了樓之後,我們還跑了幾條大街,在刺激的快感之下,我與她跑動時笑得格外開懷,數不清跑了多久後,才在一個公園休息。

  我與她,坐在一角的鞦韆處。

  我喘著氣狂笑,口中不住唸著:「哈哈……爽呀!」

  少女問:「佢地應該唔會追上黎掛。」

  我回道:「唔會啦。成間公司都係老野,邊可能追得上黎。」

  我對公司的怨氣一掃而空,不禁仰天大笑,而少女的笑容看起來也非常燦爛。

  她呶著嘴,說:「喂喂。你咁做真係好衰呀。」



  「抵佢死啦。平時咁刻薄,點都要俾返啲顏色佢睇。點呀,頭先會唔會好好玩?」

  她低著頭,有點難為情地說:「係就係幾刺激……不過……」

  「既然你都就死,駛乜諗咁多?話埋俾你知,我十六歲果陣成日搞搞震,咁樣做,先符合青春呀……」

  她噗哧一笑,有點嬌羞地說:「我都唔係十六啦……」

  運動過後,少女的臉變得通紅,看上去非常動人可愛,讓我不禁砰然心動。氣色那麼好的女孩,怎麼可能在七日之後會死呢。

  我不禁嚷起了她的名字。

  「八婆珍……唔係,貞德……」

  可是,少女卻舉起了手,阻止了我的話語。



  「車仔,唔好叫我貞德。叫返我八婆珍啦。」

  少女動起腳蕩起鞦韆,表情有點柔和。

  「我已經唔係過去既我。呢一世既我,只係一個普通女仔,一個跟車妹。一個唔需要諗打仗,光復國家既民族英雄。」

  我無聲附和。

  是的。過去的重擔與枷鎖早已沒有存在意義,她只是一個我打從心底裡愛著的少女,是我心中,獨一無二的八婆珍。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到了香港一個又一個的著名旅游景點,像是海洋公園、迪士尼和天壇大佛等等,讓她大開了眼界——順帶一提,其實我也是,因為就算在香港出生的我,也很少去那些地方。

  「哇!估唔到有海豚睇喎!」



  這是她對海洋公園的感想。

  「迪士尼?好似會有人扮卡通角色走黎走去……到時幫我影相呀!」

  這是她對迪士尼的感想。

  「大佛……充滿東方文化氣息既建築……好特別。」

  這是她對大佛的感想。

  我和八婆珍渡過了愉快的時光,而除了游山玩水外,每天的早上,我也會抽空獨自出門處理一些事務。本來是打算悄悄進行的,但有一次出去時卻不小心被她撞破了。

  她揉著眼,問:「車仔,你去邊呀?」

  「我想出一出去。」

  「吓?我又要去。」

  「唔得。妳返去訓多陣,一個鐘返黎,我地再出去玩啦。」

  「咁你去邊呀……」

  我當然不會告訴她,因為我出門,就是為了部署最後一天的計劃。

  「秘密,到最後一日,妳就會知。妳期待住啦。」

  她愣了一下,接著傻笑了起來,說:「嘻嘻。咁我唔問啦。我刷定牙等你啦。」

  看著她回房的背影,我也笑了。因為,我已經為那天押上了我的一切,不論如何,我也要讓她人生的閉幕變得美滿。

  我害怕那一天,但也期待看著她感動的一刻。

  時光一分一秒地溜走,殘酷的真相逐漸迫近。然後,她的死期,作為我們終結的最後一天,終於來臨。  

  這天,會是我與她,最刻骨銘心的一天。

  我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