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者: 第五十八回 換脈大法
【第五十八回 換脈大法】
兩人聽見夏立辰願意替藍傲治理，登時放下心頭大石，而夏立辰只着他們好好睡上一覺，明早再給藍傲仔細看症。雖然如此，但教他們如何可以入睡？他們就這樣躺着，心中思潮萬湧，誰都不敢說話，因為兩人均把夏立辰看為最後的希望，只是他們都明白，夏立辰是人，並不是神，夏立辰會否治不好藍傲的傷勢，若真的如此，藍傲又將何去何從？兩人就這樣各自躺在床上到了天明，天一亮，夏立辰就走到藍傲身側，替他仔細看症，又用手不斷按壓藍傲的身體，再用針刺了刺他的穴位，就這樣反覆過了一個時辰，不但藍傲緊張得鼻頭冒汗，連顏彩衣掌心也滲出了冷汗，夏立辰突然問：「藍小子，這是『破門之法』，你為什麼會曉得這樣邪門的武功？是雪心公主教你的？」
當下藍傲便簡約說了萬佛寺一役，夏立辰聽後沉吟了一會道：「想不到雪心公主竟然得到這種妖道秘法，這秘法相傳是來源自妖魔，是一種兩敗俱亡的妖技，藍小子，事實上，你使出『破門之法』，能夠不死已算萬幸，這應該感謝雷飛及時以其無匹內力救你一命，而你的筋脈已傷重撕裂，實在不再適宜動武。」
兩人原本還期望夏立辰能治好藍傲傷勢，現在聽他這樣說，心裡不禁冷了一截。藍傲失望道：「這個小子明白，謝謝前輩。」
夏立辰笑了笑道：「老夫還未說完呢！你既是雪心公主的徒弟，老夫也不能見死不救。」
藍傲一聽，立即撲倒在地說：「夏前輩救救小子。」
夏立辰「啐」了一聲道：「瞧你這小子挺有骨氣的，為什麼為了恢復武功而卑躬屈膝？」
藍傲抬頭看着夏立辰堅定的說：「只因我有太多事要辦，我有太多債要討了。」
夏立辰看着他那堅定不移的眼神說：「好！有這毅力，說不定真的有可能。先起來吧！」
他續說：「『破門之法』的遺害我也不再說，由於你筋脈重創，要回復功力，必須替你治好筋脈。你小子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老夫倒有一方法，只是這方法會為你帶來極大的痛楚，若你受不了，很可能會即時喪命，但只要挺過了，你不但能回復武功，說不定還能令武功大進。」
藍說得斬釘截鐵：「夏前輩，說實話，前輩已是小子僅存的希望，若前輩也治不好，小子留在世上也是無用。」
夏立辰點頭笑道：「好！好！好！有這破釜沈舟的意志就成了。」他續說：「老夫這方法很簡單，既然你自身的筋脈已經壞掉，何不放棄它們，重換一些新的？」
這說得藍顏二人面面相覷，夏解釋：「我是要用刀，剖開藍公子的皮骨，割掉那些壞掉的筋脈，然後再植入一些優良的筋脈，這樣藍公子就變回跟常人無異了。」
藍顏二人對這樣的醫理簡直聞所未聞，藍傲問：「那我們應該到那裡找良好的筋脈？」
夏立辰哈哈大笑道：「豬欄裡正好有一個。」
只見他走到豬欄，抓住一人的腿往外便拖，藍顏二人定晴一看，不禁叫道：「是極南門那上官吏？」
夏立辰笑道：「正是，昨夜夏某星夜伐船到了極南門抓他回來，這狗官平時在海港作威作福，都不知害了多少人，現在就讓他來救救你小子吧！」
那上官吏顯然早給他封了穴道，只見他雙眼不斷露出哀求的神情，藍傲心想：「這上官吏武功不俗，但仍給夏前輩手到拿來，看來夏前輩武功實在極高。」便問：「夏前輩是要將這人的筋脈移植到我身上？」
顏心想：「夏前輩能在一夜間擒了這狗官回來，證明這裡應距離極南門不太遠。」
夏立辰道：「對！我明白你的憂慮，我輩練武之人，筋脈早鍛鍊得跟常人不同，所以才能使出千變萬化的武功。」他頓了一頓又解釋說：「你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換脈的法門，除了是要把你們兩人的筋脈互換，還是要以他的筋脈作種子，讓你的身體產生重生筋脈的能力，我找他的原因，除了是要拔掉這狗官，亦因為這狗官練的是十六路「斷骨手」，一身筋脈早已強於常人，所以老夫相信，以他的筋脈作種子，只要激發你的筋脈再生，那時便再無異樣。來吧！廢話莫說，你是做？還是不做？」
藍傲雖然對他的提案並無把握，但還是點了點頭說：「當然做！」
夏立辰哈哈笑道：「好！」
顏彩衣試探問：「夏前輩，你之前已試過這換脈大法？有多少把握？」
夏立辰笑道：「不瞞妳說，老夫這換脈大法還在理論的階段，亦未曾試做，所以把握只有三成。」
藍傲並沒有其他辦法，於是便道：「顏姑娘莫說了，生死有命，有勞夏前輩。」
夏點了點頭道：「好小子！有種！顏姑娘，妳便作在下的助手吧！」
就這樣，藍傲跟上官吏便躺在床上，準備接受夏立辰別開生面的治療，只見夏立辰預備了各式各樣的小刀，還有以豬腸做的細小縫線，突然一陣花香傳進藍傲鼻間，他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簡直是快要飄上天空，夏立辰說：「這是快活草的香氣，有鎮痛的作用，但等一會兒我會以小刀剖開你的皮肉，你不但會大量失血，還有徹骨之痛，一切，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他說完便一刀剖開了藍傲的左手手臂，縱有快活草之助，藍傲還是痛得冷汗直冒，在旁當助手的顏彩衣雖然只是作一些送遞工具的事情，但她那裡見過這種血淋淋的場面，只是一瞬間便暈了過去。
夏立辰嘆氣道：「這對女孩子來說還是激烈了一點。」就這樣，夏立辰便一人進行剖腹開膛，抽出筋脈，鏠補傷口的工作，只是進行了三分之一，那上官吏便一命嗚呼，夏罵道：「想不到他這般無用，我們要再快一點了，若他身死太久，筋脈便會變壞，再也不適合移植了，忍着吧！」
原本藍傲認為自己是個挺受得了痛楚的人，但當這換脈之法進行了一半，他已開始忍不住大聲呼叫，進行到了後半部分，他簡直是什麼罵人的說話也罵過了，到了後來，不知是再沒有力氣還是痛得麻目了，竟然只餘下了陣陣呻吟聲。
顏彩衣在中途便醒了過來，她原本想站起來幫助夏立辰，但當她一聽見藍傲痛苦的喝罵聲及呻吟聲，還有那教人毛骨悚然的切肉聲和削骨聲，看見鮮血不斷湧出，便立即打沉了她的勇氣，她只有繼續躺在地上，雙手掩着耳朵，不停嚎哭。
就這樣騰折了一整日，夏立辰突然歡呼大叫：「好了！完成了！完成了！」
顏彩衣聞言立時站了起來，抹掉眼淚一看，只見藍傲氣弱柔絲躺在床上，整個身體都是血、都是縫線，全身無一處不是給刀剖開的痕跡，見到此情此景，顏彩衣不禁大驚：「藍公子！藍公子？你怎麼了？」
夏立辰走近一看說：「這個換脈之術相當成功，他身上的刀痕不足半年便會漸漸褪去，不用擔心，我倒是擔心他與筋脈同步的程度。」他續說：「顏姑娘，他的命硬得很，還死不了呢！妳小心給他洗淨傷口，天已快將入黑，他的傷口若給感染，便是神仙難救，今晚就是關鍵。」
顏彩衣驚魂甫定，應道：「是，我這就去打水。」只見她半仆且跌般跌撞而出，夏立辰嘆道：「藍小子，有美如此為自己擔心，你就是死了也不枉，哈哈！」說完便拋掉刀子，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顏彩衣就這樣在井裡打了水，搬走了上官吏的屍首，她一看上官吏，實在是五臟也差點吐了出來，因為那上官吏不但筋脈遭刀子挑走，有些地方還能看見內臟，死狀極其恐怖。她拍了拍自己臉龐，定了定神，再替藍傲清洗傷口，她拿着手巾替他擦拭，她一邊擦，眼中不禁滲出淚來，她心想：「藍公子的命真是太苦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為了這男子而涉險，為了這男子做這低三下四的活兒，但她就是希望他能奪回功力，拿回尊嚴，希望他能變回昔日那傲氣干雲的藍傲，在她面前斬妖除魔的獵魔客，只見藍傲雙目緊閉，不斷發出呻吟聲，顏彩衣則不斷重複換水，替他擦拭，到了後來，顏彩衣也倦極坐在藍傲身邊睡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顏彩衣一覺醒來，立即查看藍傲情況，只見藍傲仍躺在那裡，臉色極白，雙目緊閉，她大驚叫道：「藍公子！藍公子！你不要嚇我！藍公子！」她一頭伏在藍傲懷中，邊叫喚邊用手拍打藍傲。
這時藍傲輕輕說：「顏……顏姑娘，不要打了，痛死我了！」她立即抬頭一看，只見藍傲蒼白的臉上雙眼微微睜開，他勉力伸出右手，在顏彩衣面前舉起拇指說：「別慌！我命硬得很！死不了！」
顏彩衣見藍傲未死，即破涕為笑道：「太好了！太好了！」
這時夏立辰悄然站在門關處，微微一笑道：「藍小子，你已挺過最難過的關口，接下來，你需要半個月時間，才能讓傷口恢復，好好調息，半個月後我們才試試復原的程度。」
他們三人就這樣過了半個月時間，這段期間，夏立辰一有時間便跟他們二人講解醫術，讓二人對醫術眼界大開，而藍傲的傷勢也漸漸好了起來，他不禁讚道：「夏前輩真是神人，那換脈大法不但聞所未聞，他動刀的傷口也是極小，我才能恢復得如此之快。」
半個月後，他們三人也非常緊張，因為這一天正是要測試藍傲回復功力的情況，事實上，這半個月時間，基本上藍傲已能行動自如，現在夏立辰正要作最後的測試，才能證實他的換脈大法是否成功。
只見藍傲站在農舍對外的空地，夏立辰道：「好了！藍小子，我們終於走到這一步了，現在便是最終測試，老夫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你嘗試運行體內的內力吧！」
已有將近半年時間，藍傲並不能運用功力，現在要他重新再做，倒有些兒陌生，他默念玄功口訣，再慢慢依法運行體內真氣，漸漸地，他感覺一股暖流自他的筋脈穴道遊走，正是這熟悉的感覺，就像是一位老朋友回來的感覺。
夏立辰見他默不作聲，以為換脈之法不成，不禁緊張起來問：「怎麼了？你試試……」
這時藍傲突然走到夏立辰身前，一掌便擊向夏，夏立辰一呆，下意識舉起手一擋，藍傲那一掌便印在夏的手上，他只感到一股大力自他手上傳來，竟給他一掌擊得後退幾步。
當夏立辰站定，他不禁大笑道：「好！好俊的一掌！」
藍傲一跪在地，一下子淚流滿面，激動得大聲喊道：「夏前輩，小子得前輩大恩，他日前輩有所吩咐，小子莫敢不從。」說完竟向夏叩首，叩得額頭也滲出血來。
夏立辰為人從來不拘小節，當下笑着讓開道：「唏！老夫還未死吧？」
這一幕看似輕鬆平常，理所當然，但在一旁看着的顏彩衣卻知道，為了這一刻，藍傲忍辱負重了多久，事實上，她看見正在叩頭的藍傲，他的拳頭緊緊握着，握得指甲也陷入了手掌間而流出血來，她明白藍傲激動的心情，她不禁以手掩面流下淚來，暗暗替他高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夏立辰替他略一檢查，然後道：「你這小子倒好運，因為雷飛的無匹功力把你筋脈的傷勉強震住，連帶你的功力也一同封住，所以你這小子非但功力未有倒退，反倒現在還多了雷飛的一些內力，雖然以你現在筋脈的力量未足以動用這些勁力，但假以時日，當你自身的筋脈長回來，你的功力必然突飛猛進。」
藍傲問：「那要多久？」
夏答：「十年吧！不！你小子可能七年就可以。」
夏立辰這一句說話，無疑是將藍傲由天堂推回地獄，他震聲問：「什麼？要七年時間？」
夏嘆道：「藍小子，現在你以那植入的筋脈，已可用回本身約三成功力，只要你慢慢鍛練，七年必能用回所有內力，藍小子，你要記着，你原本是一無所有呀。」
藍傲顯然不能接受眼前現實，他一跌在地，痛心大叫：「我不能等這七年，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我要到唐門救豬兒，我要到泰山大會揭破于萬洋他們的勾當，我要到戰場找老何的兒子何濟民，還有非人者……不可以！我不可以等這麼久！」
聞得那突然的惡耗，顏彩衣也不知可以說些什麼，她只是覺得上天對藍傲真是太殘忍了，她走了過去安慰道：「藍公子，說不定……」
夏嘆道：「藍小子，你剛才說的事情，僅憑你一人是不能辦到的，何況天下除了你就沒有其他人可做這些事情？再說，鍛鍊筋脈亦非一朝一夕之事……」
藍傲含着淚默然了半晌，然後說：「我明白前輩之意，只是我真的……」
夏說：「再一次記着現在的心情吧！這就是不顧後果的壞結果。」他看見藍傲萬念俱灰，不禁嘆了口氣，突然看見一隻公鷄在籬笆走來走去，他像記得甚麼，立即大叫：「還有，對呀！」
藍顏二人問：「還有什麼？」
夏笑着說：「我這倒忘了，這是醫書及江湖中的傳說，你們有沒有聽過黃金孔雀？」
顏答：「有呀，在我還小的時候，爹爹就跟我說過，說江湖傳言，世上有一種奇異生物，遍體金色，由於形狀像極孔雀，所以人們稱之為黃金孔雀。他說這種孔雀神出鬼沒，世上曾看見牠的人不多，但傳說牠的唾液能治百病，而牠的血更能讓人脫胎換骨，功力大增，至於這些家父說只是傳說，事實上家父亦未曾見過這黃金孔雀。」
夏續說：「顏門的確家學淵博，要說這黃金孔雀，就得說到數百年前，據不同的文獻記載，這黃金孔雀在數百年前已經出現，由於牠外形特異，當時有些百姓更把牠當作神明膜拜，這個故事直到一百年前有了改變，一百年前江湖上群豪割據，突然出現了一位叫無根的武林異人，這人武藝平常得很，但一身功力卻異常深厚，這人得到當年武林大派少林收為門人，終於學有所成，更助少林成為了當年的武林至尊，到了他晚年，他終於向門派中人透露了事實，原來當年無根只是一位尋常獵人，一日他狩獵時誤墜山谷，竟給困了十多天，在他又餓又渴之際，金光閃閃的黃金孔雀竟然在他眼前出現，為了生存，他立即鼓起力氣，拿起狩獵用的刀子向黃金孔雀直劈而下，他只聽到一聲慘號，然後眼前就是一片金光，他整張臉沾上了黃金色的液體，由於他渴得要緊，也想不到那些竟是黃金孔雀的血液，竟張口就渴，到他回復意識之後，眼前的黃金孔雀已不見蹤影，而他只感到自己猶如脫胎換骨，竟然功力大增。這段經歷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武林，不但江湖中人，甚至是皇廷亦想得到黃金孔雀，只是足足搜尋了三年，還是找不到牠的蹤影，傳說才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腦海。」
藍傲急問：「前輩莫非有這黃金孔雀的下落？」
夏黯然道：「老夫畢生在找這黃金孔雀，以前是要藉牠的力量提升武功，好讓我能跟獨孤問一較長短，並以牠治癒百病，現在是要以牠……唉！數月前就是傳言那孔雀在廬山鎮一帶出没，老夫才到廬山鎮，那時為免別人聽到惹起騷動，我便說自己是要尋找隱居之地，廬山鎮確是一處好地方，才有緣碰見老何，唉……老何……」
雖然顏彩衣知他想起老何一家慘死，但卻急欲得知那黃金孔雀下落，於是問：「夏前輩，那你找到那黃金孔雀了嗎？」
夏答：「非也，非也，老夫並未找到，但根據村民的說法，黃金孔雀就在那處，你們去碰碰運氣，說不定再有奇遇。」
藍傲不禁苦笑起來：「奇遇……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