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好,而家宣佈投票結果。」大會主持人看著屏幕並宣佈著,「支持票48%,反對票52%,棄票0%,結果,動議不獲通過。」
 
聽著這結果的一刻,我的心逐漸下沉。
我知道,我失敗了。
 
「其實,你呢個咁有挑戰性嘅動議可以攞到49%支持票已經好難得㗎啦。」湯浩禾應該是發現了我頹然坐於椅上的反應,所以馬上出言安慰我:「無辦法,始終對好多人嚟講,保護『善界』對好多『光僕』嘅領袖嚟講先係首要任務。呢個係一個根深柢固嘅諗法,真係好難短時間之內改到。」
湯浩禾的解釋我當然是明白的,但是對於不能令「光僕」改變立場,而且也難以為我本來的世界提供幫助,這實在是令我感到受到打擊的。
 
「好,既然投票有結果,我哋去下一項議程……」大會主持人說著話時,突然雙眼變大地看著遠方,然後問了一句:「咦,印度代表,你有意見想講?」
我循著大會主持人的眼光看去,果然看見在印度旗幟那邊,有一位禿頭的老者正舉著手。




那位老者點了點頭,緩慢地站了起來。
從他啞啡色的皮膚,以及滿是皺紋的臉龐看來,他的年紀少說也有七十歲。
可是,他的雙眼之中卻滲透出一位如像嬰孩般的透澈純樸。
 
「大家好,我係印度『光僕』嘅總司令,艾比希.達特.古普塔。」老人沙啞的印度語從咪高風中傳出,語句間清脆響亮,聽起來隱隱有一份懾人的吸引力。
「果然係當今『光僕』最有威望嘅領袖,真係好有風采啊,我都係第一次聽佢真人發言咋。」湯浩禾在我身邊驚訝地低聲說道,我才知道這位老人原來來頭不少。
 
「我今次發言,係想提出一個動議。我動議,否決頭先關於介入『新界』嘅投票結果,並且進行重新投票。」古普塔此言一出,整個會場傳來了一陣哄動,而我也驚訝地看著他。
 
「我哋印度『光僕』組織曾經有一位偉大嘅領袖甘地先生,佢係第一個自願辭退領袖一職,從『善界』移居『新界』傳揚善行嘅領袖。佢喺離開『光僕』之前,為組織留低咗一句說話,就係:『不可能在一個山洞裡追求真理。當需要講話的時候,保持沉默毫無意義。一個人在某種情況下可以隱居在山洞裡,但是普通人只有在社會裡才能得到考驗。』甘地先生就係為咗追求同實踐善良,所以自願到達『新界』,去到善惡並存嘅世界之中弘揚善良嘅精神。




 
今日關於『新界』嘅議題,我相信在座好有多位領袖都努力為『善界』嘅人民著想,所以先選擇唔出手幫助『新界』。但係,『善界』而家就好似甘地先生所講嘅山洞一樣,如果我哋嘅善良只可以用於『善界』,呢份又係咪真正嘅善良呢?而家,就係需要『善界』發聲表態嘅時候,如果我哋只係選擇沉默,呢樣又係咪我哋一直信奉嘅善良呢?
 
我認同頭先同周先生所講,『善界』係因為善良嘅人聚集所以先會係『善界』。所以,若然有善良嘅人嘅地方,就係『善界』。如果我哋嘅目的係要守護『善界』,呢一刻我哋唔應該『鬥善』,而係要守護所有同我哋信念一致嘅人。」
 
古普塔的發言擲地有聲,不卑不亢,讓峰會中的每個人都出現了沉思的樣子。
而我聽著他的發言,當中不但有一份溫柔的堅持,而且也一字一句就如敲打著銅鑼,字字鏗鏘,聲聲入耳。
即使他的內容都是承接著我所說的,但他所表達的卻是更能說出我內心所想。
 
「古普塔先生,雖然你所講嘅相當有道理,但係你覺得我哋應該點做呢?」大會主持人向古普塔提問說。




古普塔不徐不急地微笑著說:「其實我非常尊重大家頭先嘅投票,只係既然票數如此接近,我覺得,今次嘅投票,我建議由全球嘅人一齊去投票。」
不出意料,全場響起了密集的嘩然聲。
 
大會主持人相當專業地保持冷靜,並問:「古普塔先生你應該知道,我哋『光僕』係唔可以向大眾透露平行世界嘅事㗎,咁我哋又點可以做到全球投票呢?」
古普塔並沒有因為場內的反應而停下發言,他繼續說道:「想當年,甘地提出從『善界』永久轉到『新界』嘅動議嘅時候,佢一樣提出採用全球投票嘅方法。而當時佢哋投票嘅時候,係利用咗隱喻故事去形容甘地嘅情況,再由各國政府派出全球投票嘅問卷。喺『善界』人民心地善良,所以唔會講大話嘅情況之下,以隱喻象徵嘅情況亦都可以得到相當有代表性嘅結果。所以,如果我哋而家要為『善界』做決定,我哋就可以用相同嘅方法請全球嘅人民一齊去投票。」
 
為著古普塔「全球投票」的動議,峰會馬上進行了一次投票表決。
結果,投票以九成五的高票數通過。
所以,各國領袖開始為「全球投票」的隱喻作出商量。
 
大概一小時後,隱喻已經有了定案:「如果你大廈入面十層以下有一個單位起火,而單位入面有人被困。你嘅屋企入面有充足嘅滅火工具,所以你考慮緊到底應唔應該去救人。如果去救,可能你會因此而被火燒親,但救到人嘅機會好大;如果唔救,呢一刻你會安然無恙,但係火勢係有一定可能繼續上升而燒到你屋企,當然亦都有可能唔會。喺呢個情況之下,你會唔會選擇去救你嘅鄰居呢?」
 
當隱喻出爐後,各國「光僕」領袖便將資料轉送給各國國家元首,並請他們在網絡上邀請所有人民在一小時內參與投票。
由於投票需時,所以「光僕」會議也決定休會兩小時,待全國投票有了結果再作討論。
 




經歷過今天的一番發言後,其實我的精神早已用掉一大半。
此時難得休會,所以我便安躺在椅子之上,打算讓自己閉目養神。
我雙眼方才合上,身邊的湯浩禾就用力地拍了我一下,並低聲說:「古普塔嚟緊啊!」
我一聽此話,整個人從椅上彈坐而起。
果然,我看到古普塔、他的副手,還有身邊一位貌似翻譯人員合共三人來到了我們的桌前。
 
我連忙站了起來,跟湯浩禾一起向古普塔鞠躬致意。
「古普塔先生,如果唔係你提出再次投票表決,『新界』應該就無可能得到幫助㗎啦,我代表『新界』所有人多謝你。」我透過翻譯向古普塔表示著我的感激之情。
古普塔微微笑著,然後向他的翻譯傳話,內容是說:「唔洗多謝我,我只係作為一個『光僕』領袖,把持我認同嘅善良啫。」
聽著古普塔的話,我更明白為什麼他身上會流露著一份超然入聖的氣質。
 
「周先生,其實我有睇過你喺最新版《起源》入面最後所寫嘅句子,當時我已經覺得你嘅洞見同『光僕』嘅其他人好唔同,所以一直想同你見面。估唔到今日一見,周先生你竟然係咁年輕,果然係後生可畏。」古普塔的話一邊從翻譯口中傳來,他臉上一邊掛著慈祥的微笑,令我被稱讚得有點不好意思。
「雖然唔知點解,我喺你身上總係感覺到一份同『善界』人有啲唔同嘅氣質,不過,亦都可能係因為呢份氣質,先可以令你今日喺會議上面有一番咁精彩嘅發言。所以,希望你繼續努力,靠你呢一份唔單止睇到『善界』,而係宏觀平行世界嘅眼光,我相信將來你必成大器。」古普塔說到最後,加許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膊,補上了一句:「記得,擇善固執,以善是瞻。」
然後,他就帶同身邊的兩人徐徐離去了。
 




古普塔的話,讓我同時想到了當天「善界」周渡廷在牢獄中最後對我說出的話。
「有啲事,我相信你可以比『善界』嘅每一個人都做得更好,包括我。」
或者,這句說話的意思,是周渡廷預料到我會比一般「善界」的人更能關心「新界」的需要,所以才可以打破「善界」一直以來杜門自守的局面。
因此,我更佩服古普塔的眼光獨到,直接就已經看穿我跟「善界」的人有所不同。
而承他所言,確實,正因為我非「善界」人的身份,我今天才能夠突破「善界」的盲點。
所以與眾不同,並不一定代表尚有不足。
創造一點不同,也可以是改變一切的關鍵。
 
在我和湯浩禾飽吃一頓,再加上一個短眠之後,兩小時的時間便過去了。
在大會主持人的號召之下,所有「光僕」領袖都回到會場之中,準備聆聽全球投票的結果。
 
「經歷一小時嘅全球性網上投票之後,投票已經有結果喇。請大家睇一睇屏幕。」大會主持人伸手向屏幕一指,只見屏幕閃動一下,然後出現了一個跟先前相似的棒形圖表,「投票結果係,87%選擇『拯救鄰居』,13%選擇『自保安全』。對照隱喻嘅意思,87%係支持『光僕』出手幫助『新界』嘅。所以,『光僕』介入『新界』救援動議獲得通過。」
當我聽到這結果的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歡呼了起來。
成功了,動議起死回生地被通過了!
 




當大會主持人此言一出,峰會中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我猜,其實「光僕」峰會當中有不少領袖心底裡也是同意動議的,只是他們考慮到自己國家大部分人民的安危,所以才選擇在上一輪投票中投出「反對」。
但現在經歷全球人民的投票後,議案最終也獲得通過,證明人民也站在「支持」的一方,所以領袖們也得以放心地報以掌聲。
而我也激動得緊緊地抱住了湯浩禾,並且興奮地狂呼著。
因為我知道,只要「善界」願意施以援手,我本來的世界就一定可以得救,所以楊格和我可以平安歸家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當然,我同時也知道,當這個動議獲得通過,這意味著一件事將要發生。
「光僕」與「Psyche」終於都要正面交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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