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加官趁便再求了一支簽,竹簽上寫著觀音靈簽第九十九簽。羊加官拿來簽文一看,是簽名為“陶三春掛帥”的下簽,四句簽文:
       勒馬持鞭直過來,半有憂危半有災;恰似遭火焚燒屋,天降時雨蕩成灰。
       簽語:此卦半憂半喜之象,凡事只宜行善也。
       讀完簽文,羊加官追悔莫及,只能怪自己在失意時信口許願,得意時忘乎所以,沒能按時還願。幸好簽語中還有半憂半喜之說,羊加官希望自己這次替觀音菩薩重塑金身,能重獲觀音菩薩保佑,讓菩薩替自己消災解難。
 
       羊加官雖然已經不再是寜城集團的董事長,可是他仍然是公司最大的股東,所以他原來的辦公室沒有動,只是把門外董事長室的牌子換到接任董事長的辦公室門口。羊加官從觀音廟求了下簽回來,緊張了好幾天,時間長了也就慢慢鬆懈下來。
       一天早上,羊加官閑得無事,到辦公室看看報紙,喝喝茶。不久,公司前臺打電話到羊加官辦公室說,門口來了一個人,說有生意要跟羊董談,徵求羊董的意見,要不要見這個客人?羊加官沒怎麼在意,隨口就叫前臺小姐把人送進來。很快來人進了辦公室,前臺小姐退了出去,關好門。
       來人矮矮胖胖,短髮平頭,膚色紅潤,衣著光鮮,像個老闆。羊加官看見來人,站起來,把客人讓到辦公室一角的沙發坐下。他自己也坐在旁邊的沙發上,隨隨便便地問:
       “你說想跟我做生意,什麼生意?說吧。”
       “羊董,我本來想在碧海銀灘買一幢別墅,到了那裏,發現小區邊上有一幢獨立的小屋。我特別喜歡那幢獨立小屋,不像那些別墅整整齊齊地擠在一起。我一打聽,才知道那是您羊董事長的物業。我希望羊董事長能夠割愛,把那幢小屋轉讓給我。價錢由你開,我決不還價!”客人直截了當,提出要求。


       羊加官自己沒想過要到小屋去住,本來就是想待價而沽。現在看情形能把小屋賣個自己滿意的好價錢,何樂而不為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馬上開價,自己必須表現出不想賣的樣子。只有吊足客人的胃口,自己才能開盡可能高的價錢。
       羊加官說自己沒打算賣,自己遲些時候會把小屋裝修好,作為自己家庭夏天度假的別墅。客人說,他知道羊董事長在香港買有豪宅,這個房子最多只是偶然來住住。每次來住之前,收拾起來要費很大的力氣。而且,這麼好的房子,大半年都丟空在那裏,實在是太浪費了。
       邊說,他邊拿出電話,說要打電話給公司的財務和律師,叫他們馬上過來。只要羊董事長肯賣,開出價來,自己當場在羊董事長的辦公室辦好一切手續。
       羊加官看對方誠心誠意要買,根本沒有要講價的意思,自己再吊起來已經沒有意思。.客人打完電話,讓羊加官打電話通知公司前臺小姐,到時把自己的兩個人帶進來。
       羊加官通知完前臺,開出兩百萬的價錢。客人想都沒想馬上回答,沒問題。不一會兒,客人所說的律師和財務到了。兩人都是男的,一高一矮,長得都很壯實。
       羊加官感覺兩人不大像律師和財務,可是為時已晚!前臺小姐剛走,其中一個人立刻按下鎖門的按鈕。另一個人掏出一把尖刀,架在羊加官的脖子上。羊加官嚇得臉色發白,戰抖著說:
       “不知在下什麼地方得罪了三位英雄?還請英雄明示。”
       最先來的客人馬上跟羊加官攤牌:
       “羊董事長,請恕我們無禮!今天我們來不是為我們自己,而是要為我們的老闆討回公道!”
       “不知三位英雄的老闆姓甚名誰?在下因為什麼事情得罪了他?請恕在下愚鈍,實在想不起最近得罪過什麼人。”羊加官戰戰兢兢地問。


       “我們老闆姓莫名思窮,想起來了嗎?”客人報出了老闆的名字。
       羊加官當然不會忘記那個害自己中計的蔣幹,可是,現在這樣的情形自己怎麼敢辯解。而且,很顯然,這些人都是打手,是按老闆的吩咐辦事情,自己跟他們辯解一點用都沒有。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他們來的目的是什麼。
       於是,羊加官問:
       “不知你們老闆吩咐你們來找我幹什麼?”
       “幹什麼?我們老闆按照你們的要求,幹了你們要求他幹的事,反而被你冤枉。你不但沒有兌現你的承諾,給他應得的待遇,還折磨他好幾天,什麼補償都沒有,就把他趕出公司!你說你應不應該還他個公道?”客人厲聲質問羊加官。
       羊加官不敢反駁,生怕激怒了三個凶神,惹來殺身之禍。他連忙回答:
       “應該,應該。只是,不知你們老闆想要我怎樣還他公道呢?”
       “羊董事長,你該不是裝傻吧?現在這個社會,發生什麼事情,最後總是用錢來解決,這還用說嗎!既然講到公道,我們老闆說了,他也不會趁機獅子大開口,他就是要拿回你們承諾要給他的。
       “從你們把他趕出公司,到現在已經五年。按每個月一萬塊工資算,每年十二萬,五年一共六十萬。加上獎金、利息,和對我們老闆身心損害的賠償,湊個整數,一口價,一百萬塊。”客人亮出了底牌。
       “好吧,我馬上開張一百萬的支票給你們。”羊加官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羊董事長,你不要把我們當小孩!我們前腳離開你的辦公室,你後腳就打電話到銀行去通知止付和報警。我們不但拿不到錢,反而惹來一身麻煩!”客人看破了羊加官的伎倆。
       “那你們說,怎麼辦?提這麼多現金起碼要提前好幾天通知銀行準備好。唯一的辦法就是我親自到銀行去轉賬。”羊加官以為只要進了銀行,主動權就在自己的手中,所以主動提出這個方法。
       他以為三個兇神惡煞再蠢,也不會同意自己這個辦法。到時想不出其他交錢的辦法,拖時間他們怪不了自己,不會把怒氣撒到自己身上。
       “好,是你自己說可以到銀行去轉賬。我們準備一下,馬上出發。”客人立刻同意羊加官的辦法。
       他們其中一個人從身上摸出一卷頭髮絲一樣細的鋼絲,打了一個活套,套在羊加官的脖子上。然後在羊加官脖子後面,把可以抽緊活套的鋼絲頭,從他外衣後領下,直穿到衣服後面下擺處抽出,卷在手上。如果羊加官不老實,他只要用力抽緊鋼絲,如此細的鋼絲就會像刀子一樣割開羊加官的喉嚨,要了羊加官的命。
       羊加官心中暗暗叫苦,後悔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現在自己想不去銀行都不行了!他以為是自己提醒了對方,結果反而給自己帶來麻煩。其實,就算羊加官自己不提出通過銀行轉賬,付賠償金給莫思窮,三個打手最後也會強迫羊加官到銀行去轉賬。
       莫思窮上次之所以韋玉瑤的當,是因為他初出茅廬,涉世未深,而不是因為他沒有頭腦。現在莫思窮吃一塹長一智,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有貪心,沒有心計的學生哥。
       莫思窮回憶了自己和寜城集團合作的那幾個月,他感到,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去竊取寜城集團想要的文件
       至於為什麼韋玉瑤會在火車到寜城時突然加強保安;後來所有文件為什麼會變成假文件,當時莫思窮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任何地方露出馬腳。
       事後回頭重新檢視,莫思窮認為應該是寜城集團內部有人跟韋玉瑤通了消息。所以韋玉瑤才會預先作好準備,佈置個圈套讓自己和寜城集團去鑽。
       莫思窮最恨的是,寜城集團自己內部出了問題,查也沒查,就拿自己做替罪羊。自己從羊加官那裏除了一張空頭支票,什麼也沒有得到!不但丟了工作,還被人毒打、侮辱,連人格也沒了。
       黃世堅在自己出事後,也是把所有責任推到自己身上,十分可恨。可是,起碼他給過自己兩萬元作為獎勵,同時,他也跟自己一起受審查。
       莫思窮事前早已跟這三個打手詳詳細細地研究過行動計畫。從第一個人如何合理地進入羊加官的辦公室;如何跟羊加官談生意;到後面兩個人如何再順理成章地進去,又不會引起羊加官的警惕。
       如何安全拿到賠償金當然是整個計畫的重中之重,因為這是整個計畫的目的。他們設想過各種讓羊加官交付賠償金的方法,可是,想要在當天馬上拿到一百萬賠償金,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讓羊加官本人到銀行去轉賬。
       所以,他們連一路上三個人如何分工,怎樣控制羊加官,防止他耍花樣的細節也都考慮好,安排好。


       這次羊加官在明,莫思窮在暗;莫思窮謀定而動,羊加官突然被襲,當然處處被動。羊加官被迫和三個打手一起離開公司,在樓下的停車場登上羊加官自己的小轎車,前往銀行。
       到了銀行門前,只有牽著鋼絲活套另一頭的那個人和羊加官一起下車,緊跟在羊加官的身旁。進了銀行營業廳,銀行經理認識羊加官是貴賓客戶,立刻把兩人帶進貴賓室,親自接待。
       經理問明羊加官的來意,很快幫他辦好轉賬手續。兩人離開銀行,重新登上羊加官的車,車子立刻往寜城郊區開。車上的人馬上電話通知莫思窮,錢已經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