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第二十六章 林立果實施五七一弑君計 于新野切齒一而再失良機
林立果從林彪處得知毛澤東將在8月中旬離開北京，到南京、上海、杭州、長沙和武漢巡視，可能還會在南昌和廣州停留。毛澤東自己會坐火車去，但是，有空軍專機運送迎送他的賓客。預計在九月下旬回到北京。
1971年7月25日，林立果和他的“小艦隊”骨幹開會，認為刺殺毛澤東的最佳時機就是毛澤東這次南巡期間，最理想的地點在上海或杭州。他們制定了刺殺毛澤東的三個方案：
在杭州—上海—南京區間攻擊毛澤東專列，突擊隊登車將毛澤東殺死。
在毛澤東離開專列時，刺殺毛澤東。
如果毛澤東在任何地方轉搭飛機，由空軍作戰部下令用地對空導彈將飛機打下來。
於是，一個決定成敗的核心問題擺在林立果面前：如何精確地找出毛澤東的位置？
對於任何國家的最高領導人，擺在第一位的都會是自身的安全問題。毛澤東經歷過幾十年的戰爭年代，新中國成立後，他也是國民黨特務暗殺的頭號目標。毛澤東自己的安全習慣和對他的安全警衛制度已經幾乎無懈可擊。毛澤東深居簡出，幾乎與外界隔絕；除了中南海，他在北京城外還有多處秘密住所，他會不時穿梭其間，經常轉換住處。
現在，毛澤東乘專列旅行，林立果需要瞭解專列的活動規律。林立果得知有一個人在五年前曾經參與過安排毛澤東專列的行程，於是他將這個人請來談了兩天一夜，瞭解到很多有關專列行程安排的情況：
毛澤東專列的詳細行程以絕密文件的形式傳給鐵路調度部門，凡是接觸到文件的人立即進入與世隔絕的狀態，他們每一個人在控制室內的一舉一動都會處在保護性監視之下。即使這樣，他們所安排的行程表經常是白費功夫，毛澤東想去哪里就會命令馬上開車，他根本不理會行程表是如何安排的。控制室的人要馬上命令別的車輛停下，給專列讓路。
有時行程表已經最後審定，卻會在實施前最後一刻作修改。根據計畫可能會封閉一整條路，或一段路，可是專列只走其中很短的一段，有時，根本完全不經過已經為專列通過而封閉的路段。除了專列的火車司機，全國鐵路系統沒人知道下一刻毛澤東的專列會開往哪里！即使你認識毛澤東的專列，看見它停在某一個車站，你也無法預測它下一步的動向。有時鐵路系統負責安排行程的部門會接到命令重新安排毛澤東專列的行程表，實際上，這時毛澤東專列已經在返回北京的最後一段路上，重新安排行程表的命令只是為了毛澤東的安全而施放的煙幕彈！只有專列安全回到北京後，鐵路的有關部門才會得到確實的消息。
根據林立果收集到的情報，由於毛澤東專列上有一節車廂安裝有嚴密的安全設施，任何人攜帶武器進入這節車廂，安全設施馬上會發出警報，警醒隨行的安全人員採取應對行動。毛澤東非常信賴這些安全設施，因此，極少離開專列。他在專列上接見時也都是在安裝有安全設施這節車廂進行。所以，實施第二套方案的機會微乎其微。
新中國成立以後，由於毛澤東在黨內無人可以替代的特殊地位，中共中央政治局作了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禁止毛澤東坐飛機。1956年5月2日，在毛澤東自己極力堅持下，空軍司令員劉亞樓請示周恩來總理後，派飛機送毛澤東到廣州。5月29日，毛澤東結束了對廣州的巡視，提出要去武漢畅游長江，遭到一致的強烈反對。毛澤東盛怒之下，不但堅持繼續坐飛機從廣州到長沙，再從長沙到武漢，還畅游了長江。
從武漢返回北京時，由於北京天氣不好，在武漢等了4天。6月4日，北京天氣好轉，中午12點多鐘飛機終於可以起飛。可是，飛機飛到河北的衡水地區時，由西北方向壓過來的一片雷雨雲，已經堆積在航線上，飛機只好繞道東行。飛機先向東到滄州，再折向北方，經過天津西面的楊村機場飛到北京西郊機場。
由於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到達西郊機場的時間比預計的到達時間晚了近一個小時。又由於雷電干擾，聯絡不通造成地面一片混亂。在地面上等待的人們在焦急中熬過了近一個小時，才看見毛澤東乘坐的飛機從厚厚的雲層裏穿出來，平穩地降落地面。劉亞樓跑下塔臺，沒等毛澤東走下飛機，就站在剛打開的機艙門前，沖著裏面大聲喊：
“主席啊，我的腦袋可都掖到褲腰裏了！”
自從這次毛澤東空中歷險之後，中共中央政治局決定嚴格控制毛澤東乘坐飛機。從此，火車成為毛澤東到全國各地的最主要交通工具。因此 ，毛澤東極少乘飛機旅行。雖然這次有空軍專機隨時候命，可是，飛機搭載的都是毛澤東要接見的，或是迎送他的高級官員，而不是毛澤東本人。也就是說，毛澤東並不準備乘飛機旅行，所以，實施第三套方案的機會也不大。
基於以上分析，林立果積極準備攻擊毛澤東專列的第一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由空軍黨委辦公室第一處處長于新野負責。于新野向林立果提出可以用空軍的導彈作為攻擊毛澤東專列的武器。林立果雖然身為空軍作戰部副部長，可是他對導彈一無所知。他閱讀完空軍導彈部隊為空軍高級軍官準備的關於導彈的絕密材料後，私自指揮導彈部隊進行了一次實彈演習。通常這種演習必須得到司令員的批准，並且只能在特定地區進行。演習的結果極為成功，這使他大受鼓舞。他相信使用導彈能大大增加成功的機會。
1971年8月15日，毛澤東離開北京前往武漢。攻擊毛澤東專列的準備工作立刻緊鑼密鼓地展開：攻擊地點選定在上海和杭州之間的一座鐵路橋，在橋的兩頭都設立了觀測站，由于新野和空四軍軍務處長蔣國璋負責；在橋兩端的鐵軌下，埋設了測速裝置，經過多次測試確保到時工作正常；在上海至杭州之間，還設立了多個觀察哨，以便隨時掌握專列的位置。
空四軍八師副政委席著顯和南京軍區空軍軍官祖付光帶領一支突擊隊在橋旁隱蔽待命；攻擊行動的指揮部設在離橋六點五公里的導彈基地，由林立果和空軍司令部副參謀長王飛負責；空軍司令部黨委辦公室副主任周宇馳和南京軍區空軍政委江騰蛟留在北京協調聯絡。
林立果一到指揮部就命令把空中爆炸的導彈彈頭卸下，換上威力強大的地面爆炸彈頭；林立果和王飛分兩組二十四小時值班。如果王飛值班時專列將經過的消息傳來，王飛會把林立果從床上叫起來，發佈攻擊的命令。
9月4日下午五點多，一輛由前後兩個內燃機車牽引、只有六節車廂的火車經過鐵橋從上海方向開往杭州，火車的車窗很特別。兩天後，于新野到鐵橋視察，肯定那列火車就是毛澤東專列，由於不能確定毛澤東是否在車上，沒有採取行動。
9月7日下午，林立果被葉群召往北戴河，說林彪要跟他談話。
9月9日，林立果回到導彈基地的指揮部。下午三點，空五軍政委陳勵耘通知“上海小組”，他和浙江其他領導人剛在杭州給毛澤東送行，毛澤東專列已經從杭州出發開往上海。參加攻擊行動的所有人員立刻緊張起來，于新野不停地和導彈基地指揮部的林立果和王飛通話，內容都是表示專列到鐵橋距離的數字。
兩列只有四節車廂的火車先後通過鐵橋，這是為毛澤東專列開路的前衛車。兩分鐘後，專列進入于新野的視野，專列的速度高達每小時九十五公里。于新野跟指揮部的通訊暢通無阻，專列的位置不停地報告到指揮部，一切看來都非常順利。毛澤東專列馬上就要開上鐵橋。于新野目不轉睛的盯著專列，臉色鐵青，樣子非常可怕，就像赤手空拳面對著一頭張牙舞爪的獅子。他屏住呼吸，緊張地等待著…。突然，他從耳機裏聽見王飛的聲音：
“橋，行動取消！”
于新野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也都感到非常震驚。于新野憤怒地大叫：
“發射啊，趕快發射！你瘋了嗎！”
于新野揮舞著拳頭瘋狂地呼叫王飛，指揮部再無回音。專列已經通過鐵橋，迅速地從于新野的視野中逝去。這時耳機裏傳來林立果的聲音：
“橋，我命令，全體撤回。”
于新野詛咒、號哭，用拳頭猛捶牆壁。發洩過後，于新野怒氣未消，與蔣國璋駕車到導彈基地的指揮部見林立果。林立果解釋，計畫已經改變，計畫改變的原因是“上面的人”。
林立果假借父親的名義執行“五七一工程紀要”，現在父親發現了他的計畫，並且堅決反對。雖然林立果已經瞭解父親的計畫，也知道必須放棄自己的計畫服從父親的計畫，可是，他並沒有將真相告訴于新野。于新野還以為這是林彪授意的計畫，他不知道林彪為什麼在最後一刻放棄這麼完美的計畫，因此，他力勸林立果到北戴河去說服林彪，讓他們繼續執行用導彈攻擊毛澤東專列的計畫，最後他激動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懇求林立果。林立果考慮再三，決定到北戴河作最後的努力。
于新野告訴有關人員，將在毛澤東返回北京的最後一段路對他進行攻擊。他讓所有人員立即轉移到原來選定的第二個攻擊點，蘇州和無錫之間的碩放鐵路橋。這次將利用遙控裝置發射地對地導彈，在距離攻擊點五十及一百公里處都設置有自動追蹤儀對移動中的目標進行監視和瞄準；在攻擊點南北三十公里處設置遙控發射器，只要目標進入攻擊範圍，發射導彈就能摧毀目標。
這些設備都由導彈基地指揮部事先遙測試驗、調整妥當。這一次準備的導彈比摧毀目標實際需要的多五倍。第一批將有十五枚導彈對準目標連續發射；第二批將切斷距離目標南北八十公里的鐵路，以防止救援的軍隊開入。
9月10日上午，蔣國璋帶領回到上海的人員重新部署在距新選定的攻擊點一點五公里處。于新野也隱蔽在附近。突然于新野收到第一個觀察點的報告：毛澤東專列正向攻擊點開來。這時是中午十二點。可是，于新野尚未接到上海空四軍政委王維國的報告，不知毛澤東是否在專列上。于新野想盡辦法還是跟上海、指揮部或身在北戴河的林立果聯絡不上，他詛天咒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專列還有二十分鐘就會到達攻擊點時，王飛電告于新野，自己剛跟林立果通過電話，林立果命令停止一切活動，所有人員返回原單位，等候進一步的命令。于新野不死心，要王飛開著跟自己通話的熱線，等候他跟林立果通話的結果。這時，王維國的電話來了，確認毛澤東在專列上。
于新野還沒能找到林立果，就已經聽到從遠處傳來火車聲。于新野告訴王飛先不要管其他任何事，應該立即發射導彈對專列進行攻擊。王飛不肯下命令，于新野氣得火冒三丈，朝著電話不停地咆哮。這時于新野已經可以看見專列，就是9月4日見到的那一列前後都有火車頭、中間只有六節車廂、車窗很特別的火車，速度估計只有每小時六十公里左右。
儀器顯示，專列還有一千六百米到達攻擊點。于新野向王飛大吼：
“在你那兒有沒有看到火車？準備攻擊！我們這次再不行動就是自殺行為！你明白嗎？回答我！”
“準備演習。”王飛低沉地回答。
這是林立果取消行動的暗語。
“你瘋了！這是犯罪！是自殺！我絕不會聽你的！”于新野瘋狂地用手槍敲著桌子，滿布血絲的眼睛盯著專列惡狠狠地狂吼。
專列到達碩放橋上時，于新野對著電話，命令王飛：
“命令攻擊！”
可是，仍然只聽見隆隆的火車聲，沒有聽見導彈的爆炸聲。專列再次安全通過攻擊點，很快消失在遠處鐵路兩旁的樹叢中。于新野猛地將電話摔在地上，憤怒的眼睛呆呆地盯著專列逝去的方向，全身發抖，面如死灰。
十多分鐘後，葉群的秘書李文普從北戴河打來電話說，林彪和葉群已經從北戴河前往山海關機場，林立果也陪同他們一起回北京。林立果專門交代，如果于新野打電話給他就告訴他“別擔心！”
于新野聽了好像沒聽到一樣，沒有一點反應。他的心中的憤怒難以平息，腦子裏仍然在不停地反省剛才的行動。不久，他再次用手槍猛敲桌子，咬牙切齒地說：
“我真應該用槍頂著王飛的頭，逼他下命令！這樣我們現在就是勝利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