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 第三十六章 危險近毛澤東改變計畫 繞常州登專列直馳北京
剛開始南巡時，毛澤東對林彪一夥武裝奪權的可能性似乎並不擔心，他充滿自信地說，“我就不相信我們的軍隊會造反，我就不相信你黃永勝能夠指揮解放軍造反！軍下面還有師、團，還有司、政、後機關，你調動軍隊來搞壞事，聽你的？”
可是9月3日上午，專列到達杭州，毛澤東離開專列住進西湖邊的劉莊一號樓不久，汪東興收到北京轉來車愛娣的情報：林立果和於新野已經到杭州，謀害毛澤東的計畫已經啟動。第二天汪東興從上海調來第二輛專列，他要這輛備用專列停在杭州南邊，離杭州只有一個小時車程的紹興，以備不時之需。
9月8日，楊德中飛到杭州將周恩來託付的文件面交毛澤東，並轉達了周恩來的口信。這時毛澤東相信自己的生命已經受到嚴重威脅，有必要採取緊急的應對措施。於是他向汪東興下達了三點指示：
立即啟用最新備用密碼，打電報請周總理繼續收集情報，並採取適當應對措施。
汪東興負責擬定一個回到北京後，馬上除掉林彪的辦法。
做好立刻離開南方返回北京的準備，請總理告訴何時返回北京才會安全。
9月8日晚上，毛澤東又得到新的資訊：劉莊在毛澤東身邊服務的工作人員向毛澤東報告，陳勵耘向她佈置彙報毛主席活動情況的特殊任務；一位與毛澤東交往甚多、友情很深的領導幹部，也托人給毛澤東捎去口信說，有人在給飛機裝上實彈，還故意說有人指責停在筧橋機場支線上的毛主席專列“礙事”，妨礙他人走路，暗示毛主席“盡速離開”。毛澤東剛聽到時，還有些納悶：這會妨礙誰呀？後來把這些情況綜合起來一分析，感覺危險已經迫在眉睫，毛澤東決定立刻把專列從筧橋轉移至紹興。
毛澤東原來計畫還要在杭州停留幾天，再從杭州到上海；在上海停留幾天，然後從上海到廣州；在廣州也停留幾天，直到9月下旬才會返回北京。周恩來的密件使他改變了行程：取消前往廣州的行程，提前離開杭州，並且決定只在上海作短暫停留就動身返回北京。
專列9月9日下午一點四十分由紹興返回，兩點五十分抵達杭州站。本來毛澤東打算不通知任何人就直接登上專列開往上海，可是汪東興認為這樣可能反而會打草驚蛇，使敵人警覺。毛澤東接受了汪東興的意見，決定讓汪東興把南萍、熊應堂、白宗善及陳勵耘找來給自己送行。毛澤東跟他們又談了一個多鐘頭，下午四點，離開杭州前往上海。
陳勵耘在專列開走後不久，立刻打電話通知“上海小組”：自己剛在杭州送別毛澤東，專列已經從杭州開往上海。其實，毛澤東乘坐的專列剛剛離開杭州就停下了，前衛車後面跟著的專列是9月4日從上海調來的那一列備用專列。備用專列開出後半個小時，真正的專列才高速開往上海，這是毛澤東和汪東興在收到各方面的情報後採取的安全措施。雖然林立果用導彈攻擊毛澤東專列的計畫被林彪終止，但是，就算是林立果實施了他的計畫，結果也會像林彪擔心的那樣，炸錯火車，使自己陷入絕境。
在杭州動身前，汪東興把毛澤東就要到上海的事打電話告訴了王洪文，還叫他通知許世友到上海來，毛澤東要找他們談話。王洪文當時任上海市革委會副主任、市委書記。下午六點多，專列到達上海，停靠到虹橋機場專線上。汪東興立即下車去接許世友和王洪文，可是，下車後只見到王洪文，王洪文說許世友還沒有到。
汪東興把上海當地的警衛部隊全撤到週邊去，在專列周圍全換上中央警衛團的部隊，以防不測。離專列150米遠的地方是虹橋機場的一個油庫，要是油庫著火了，專列將會非常危險，所以汪東興特別派了兩個哨兵在那裏守衛。
10日上午，毛澤東正在和王洪文談話，許世友還沒到。汪東興收到楊德中發來車愛娣的緊急情報。他將王洪文請出去後，立即把情況報告了毛澤東。毛澤東當即決定乘汽車繞過蘇州和無錫，並且全程不通知沿途地方，取消以往的一切安全措施。在常州重新登上專列後，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北京。汪東興和毛主席商量完，立即讓王洪文去安排車輛。毛澤東這一決定，是在當時不辨敵友的情況下，用放棄原來的安全措施來換取更嚴格的保密和速度，使知道他專列行程和位置的人數減到最少，這樣反而更安全。
毛澤東一直等到 10日的上午十點鐘，許世友才到。原來，許世友到大別山附近的軍墾農場去了。毛澤東馬上開始和許世友、王洪文談話，談到十一點多鐘，毛澤東說，今天不留他們吃飯了，讓王洪文，請許世友到錦江飯店去吃飯，喝幾杯酒。汪東興送許世友、王洪文下車時，看到當時任上海市革委會副主任、空四軍第一政委的王維國站在車門口尷尬地等著。王洪文把他拉上車來，與毛澤東在車廂門口握了一下手，毛澤東對王維國很冷淡，連話都沒有講，王維國就同他們一起走了。汪東興回到車上，毛澤東立即對汪東興說：
“我們走!”
王洪文陪許世友等人快吃完飯時，接到機場保衛人員打去的電話，報告說毛澤東的專列在十二點半鐘就開走了。王洪文把此事告訴了許世友，其實，這是要把毛澤東出發的時間告訴王維國，只是，故意把毛澤東離開的時間說晚了一小時。許世友吃完飯後，於三點多鐘乘他來上海時乘坐的飛機趕回南京，準備在南京站迎接毛澤東。王洪文接到機場的電話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當時，王維國也在，得到專列的消息，王維國立刻向等候在碩放橋的於新野通報：毛澤東在專列上。
其實，所有這一切都是汪東興和王洪文商量好的。汪東興得知王維國可能涉入謀害毛澤東的陰謀，所以讓王洪文請許世友吃飯把王維國帶上，趁他們吃飯的時間，專列立刻離開上海。專列離開大約兩小時後才讓機場保衛人員通知王洪文專列離開的時間。
以往毛澤東專列經過的火車站都會有特別的安全措施，雖然安全措施都是極其秘密的，還是有不少人因為工作關係得知毛澤東的行程。這次，毛澤東讓汪東興取消沿途所有車站的安全措施，以換取行程更嚴格的保密。結果證明，取消安全措施的做法非常成功。除了從北京站到中南海中間短短的一段長安街需要警衛，沒有再驚動其他安全人員。
專列離開虹橋機場專線後，毛澤東並沒有乘專列直達南京，專列在上海昆山停下，毛澤東和一百多名隨行人員在這裏換乘三輛大客車，這是王洪文按汪東興的要求安排好的。毛澤東一行乘汽車避開蘇州、無錫，從公路經常熟直馳常州，專列上只留下少數人員，以比較慢的速度繼續向前開往常州等候毛澤東。
如果專列在路上沒有發生意外，毛澤東一行會在常州再次登上專列，繼續餘下的行程。如果專列發生意外，毛澤東一行會乘大客車從公路直達南京。毛澤東將在南京軍區指揮全國的軍隊，應付可能出現的軍事政變。這就是毛澤東為什麼在南昌剛見過許世友，又急急忙忙地要王洪文通知許世友來上海見他，並且在上海等了許世友十幾個小時，非要見到許世友後才離開上海的原因。
毛澤東一行在常州重新登上專列。到南京時，毛澤東因為一路上精神高度緊張，又兩次換車，非常疲勞，專列到達南京時，毛澤東沒有見任何人。毛澤東乘坐的專列在南京站停留了十五分鐘，只有汪東興下車見了許世友。此後，專列只在幾個站稍作停留，便馬不停蹄地開向北京。在濟南站，毛澤東叫汪東興打電話通知李德生、紀登奎、吳德、吳忠到豐臺車站等候，說自己要同他們談話。當時李德生兼任北京軍區司令員、吳德任北京市委第二書記，紀登奎任北京軍區第三政委，吳忠任北京衛戍區司令員。
毛澤東的專列抵達天津時，收到周恩來的最後一封電報。他告訴毛澤東，他們懷疑林彪的陰謀再次從林彪的女兒林立衡處得到佐證，她知道葉群制定了殺害毛澤東進行政變的計畫，但是，她不知道計畫的具體內容；林彪已經從北戴河返回北京，他一到北京就和親信們在家裏召開秘密會議；最後，他回答了毛澤東何時可以安全地返回北京的問題。林彪雖然多次打聽毛澤東回到北京的時間，周恩來告訴他的是，毛澤東將在明天回到北京。因此，毛澤東立刻返回北京是安全的。
9月11日下午，毛澤東的專列抵達豐臺站。毛澤東在車廂裏同李德生、紀登奎、吳德和吳忠談話後，專列從豐臺開到北京站，毛澤東在北京站下火車後坐汽車回到中南海。過去，毛澤東從來沒有白天到北京站下車的，這次是個例外。
毛澤東從南京一直睡到河南，其實，他怎麼睡得著！有生以來，毛澤東從來沒有成為過自己同志的暗殺對象。建國以後幾次“路線鬥爭”，打倒高崗和饒漱石，彭德懷和黃克誠，劉少奇和鄧小平，全都是我為刀俎，人為魚肉。從來只有他宰人，而被宰的人，有時連招架的力量都沒有。就在這次南巡開始時，他還是信心滿滿，決不相信黨內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地位。現在，林彪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想謀害他，這大大打擊了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他躺在床上就是在考慮應對的辦法，怎麼樣處置林彪才能既使自己一吐心中的惡氣，又能最大限度保住自己的面子。
專列進入河南省後，毛澤東將汪東興和八三四一部隊大隊長吉澤春叫到他的房間，他要和他們商量對付林彪的辦法。毛澤東問汪東興，他認為應該怎麼辦？汪東興建議先逮捕林彪，然後很快將他秘密處死。汪東興說，他已經在擬定詳細的具體行動計畫。
毛澤東聽完皺著眉頭，微微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只是不停地抽煙。吉澤春見狀，怯生生地說，“這個問題比較複雜，因為林彪是主席的接班人，而且是寫進了黨章的…。”毛澤東聽吉澤春說到接班人，突然激動起來：
“我的接班人？！如果我能提拔他，為什麼我不能打倒他？如果我能打倒他，為什麼我不能殺死他？難道他想殺死我就可以，我想殺死他就不行嗎！殺死他之後，別人要怎麼樣罵就讓他們罵去，我才不在乎！我才不會因為怕以後挨罵，現在就縮手縮腳，不敢做自己要做的事！鍾馗樣子長得醜，但是能捉鬼，我們應該學他。面子好看不好看有什麼關係，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死要面子活受罪，到頭來，吃虧的一定是自己。以後解釋我們對付林彪的事情時，不要怕人家批評我的辦法，不要管別人在背後怎麼講。我們既然要除掉他，就要用最有效的辦法。你說對付一個手握全國兵權的將軍，什麼辦法最有效呢？”
毛澤東問汪東興。汪東興想了一會兒，還沒有想到怎麼回答，毛澤東就自己回答：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的腦袋在一瞬間搬家！”
接著，毛澤東給他們講了項羽在鴻門宴上沒有殺掉劉邦，結果丟了江山；呂後殺了大將韓信，替劉邦除去了隱患，成就了東漢二百一十一年江山的故事。這是毛澤東最喜歡講的歷史故事之一。此時專列正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向北京飛馳，當時，一般快車的平均時速不超過六十公里。就在專列從天津駛向北京的時候，毛澤東把他的計畫告訴了汪東興。
毛澤東的計畫並不複雜，計畫的重點就是要林彪當場死亡。此外，他堅持自己要參加計畫。汪東興問毛澤東完成計畫需要多少人？毛澤東叫他猜。汪東興說一千六百人—兩個大隊包圍目標區，一個大隊攻擊目標。毛澤東聽完伸出了一個指頭，他微笑著叫汪東興猜，自己需要的人比汪東興估計的多，還是少？汪東興說：
“肯定是少。”
“少多少？”毛澤東問。
“少一千人。”汪東興回答。
毛澤東最後說：
“我需要的只是一百人，其中還包括你和我，其實我真正需要的人連一百都不到。”
至於這一百人從那裏調來，毛澤東和汪東興的意見不謀而合。在汪東興最初組建八三四一部隊時，毛澤東告訴汪東興：
“我不需要雍正的血滴子，我只需要一些能夠和我同甘共苦的子弟兵。八三四一的兵即使是鄉下的文盲也沒關係，只要他能用槍桿子說話，他就夠資格當八三四一的士兵。”
毛澤東堅持在林彪選擇的政變地點來和林彪打最後一仗，他認為沒有比這更適合的地點。可是，汪東興卻擔心在玉泉山進行最後的較量，很可能會引起林彪的懷疑，因此，林彪有可能會有所防備，使計畫不能順利實施。但是，毛澤東這次沒有接受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