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解要威脅你呢?」

張靜宜反應過來時,鍾文傑已經抓住她的手腕,使她無處可逃。

「你唔係由細到大都會聽我講㗎咩?」少年的笑容有些狂氣,和眼神慌張的張靜宜形成巨大的對比。

對啊,正因我一直都習慣乖乖聽你的話,因此我受夠了。

「放開我。」張靜宜眼眶紅紅的,聲線再也壓不住翻滾著的情緒。



張靜宜笨拙地在鍾文傑手中掙扎著,可在對方壓倒性的力度下只是砧板上的魚,手足無措地待人宰割。

晚霞逐漸吞噬夕陽,鍾文傑的眼底亦變得更深。

她很絕望。

「我相信你唔會講漏口嘅。」鍾文傑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更湊到張靜宜眼前,四目間只有咫尺之差。

她被禁錮在牆角,動彈不得。



張靜宜含著淚,緊盯這副讓她心碎不已的臉孔,忽然有一絲妥協的念頭。

只要鍾文傑此刻能放過她,她願意帶著這個秘密到墳墓。

可就在她打算答應的時候,班房門口被一腳踢開,熟悉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縮開你隻閪手!」

然後,突如其來的拳頭乾脆俐落地擊中鍾文傑的臉頰,瞬間撞翻他的重心,使他吃痛地收回抓著張靜宜的手。



鍾文傑的身軀倒向身後的桌子,發出撞擊重物的聲音。

張靜宜瞪大雙眼,側頭看向一臉陰沈的人。

陳凱婷猛地拉走張靜宜,迅速落荒而逃。

「走啦仲望!」

張靜宜回過神來的時候,陳凱婷已經帶著自己跑出校門,耳邊刮起一陣風,吹散了頭髮。

陳凱婷再三確認鍾文傑無法追上來,才放慢腳步。

「點解你要講粗口?」張靜宜疑惑地拉了拉陳凱婷校服邊角。

要知道在家教甚嚴的張家中,說髒話和殺人放火並無二異。



「你唔係應該問點解我會出現咩?」陳凱婷滿頭黑線,後悔自己出手相救了一個怪胎。

「哦。」張靜宜身隨陳凱婷上了一架巴士,坐下來繼續問道:「咁點解嘅?」

「咁啱得咁橋路過。」陳凱婷坐咗張靜宜對面,手肘托在窗邊:「所以拔刀相助。」

陳凱婷才不會告訴張靜宜她一直都在班房外,豎起耳朵來了一場竊聽風雲。

真可憐呢,到最後一刻還是被當作工具人。

陳凱婷盯著臉色蒼白的女生,對方驚魂未定的樣子使人產生憐憫之心,一起一伏的胸膛活像剛才經歷過場大災難般驚險。

「多謝你。」張靜宜輕撫剛才被鍾文傑緊緊勒著的位置,再也沒說話。



張靜宜很累,累得她不禁閉眼養神,累得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的臉在不知不覺間被淚水沾濕。

「做咩啫你。」一包紙巾闖進低垂的眼簾,張靜宜抬起頭,模模糊糊間看到陳凱婷漫不經心的神情。

張靜宜沒有接過對方的好意,反而一個勁兒用手背擦起眼角。平日在學校板著臉的冰山被眼淚融化,高嶺之花終於迎來淪落的一天。

「本來以為佢係屬於我嘅…但原來只不過係我一廂情願。」張靜宜在陳凱婷面前放下戒備心,此時此刻的她只需要一個傾訴對象。

「嗯。」陳凱婷抱胸回應道,巴士碰巧駛進隧道,她的目光飄向窗外忽暗忽明的景色。

「我唔知點算好…」張靜宜睜開眼望著陳凱婷,鼻音變得濃重:「好討厭咁脆弱嘅自己。」

張靜宜這兩天情緒無比波動,隨時隨地都能哭出來,失去當初嚴肅認真的幹勁。

她清楚自己不能繼續沈溺於這種情緒,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走出來。



「係咪想我幫你?」陳凱婷身子靠近張靜宜,深不見底的眼眸像是策劃著某些事情:「咁你就爭我一個人情㗎喇喎。」

張靜宜怔了怔,最後接受對方的提議。

即使對方是惡名昭彰的不良學生,即使張靜宜不肯定對方會否食言— 只要能恢復原狀,那她願意賭上一切。

「我到屋企啦。」陳凱婷勾起嘴角,一蹦一跳地下車:「放心啦,我講得出做得到。」

原來陳凱婷的家是跆拳道道場啊。張靜宜瞧見那家燈火通明的建築,頓時明白陳凱婷運動細胞如此發達的原因。

還有數個站才到家,張靜宜坐在窗邊舉目打量陳凱婷輕快的身影,發現對方愈走愈慢,像是冤家路窄般怒視前方。

張靜宜沿著陳凱婷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陳凱婷的不遠處站著學校的訓導主任,旁邊還有前天逃跑時撞倒的路人— 陳曉智。



巴士碰巧這時發動引擎,那站在道場前的三人身子逐漸縮小,她內心的疑團卻愈益變大。

他們之間到底有甚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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