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宜回到家後,發現整個客廳都飄著焗豬扒飯的香味,她心裡被某些東西鼓得滿滿的,雙眼亮了起來。

「返嚟啦?」張太往門口位置看了一眼,接著重新專注翻炒青菜,今天似乎心情甚佳。

「係。」逃過盤問環節的張靜宜自然放下心頭大石,感覺周遭的氣氛都洋溢著平靜的幸福。

午飯時間的不愉快瞬間被沖淡,原來一頓晚飯的威力也能如此厲害。

焗豬扒飯算得上張靜宜最喜愛的菜式,可她今天一反常態,不斷夾著蔬菜往嘴裡塞。



陳曉智的說話如咒語般繞在心間,她生怕自己會像陳凱婷般受便秘問題滋擾,決定把誘人的豬扒冷落在一旁。

此時此刻,在跆拳道道場的陳凱婷打了個噴嚏。

「食多啲菜好,呢排見你去廁所耐咗。」張太觀察了好一會兒,於是張靜宜的碗上又多了些菜。

張太突如其來的關心讓張靜宜喉嚨的食物卡在中間,嗆得她連續咳了幾聲。

母親根本不知道我最近都在浴室探索人體奧秘呢。



她無言以對,唯有低着頭趕緊把飯吃光。

張靜宜回想起自己強行把手指伸進下體的那天,當時像針一樣的刺痛念念不忘。

可一不可再。

光是一根手指已經讓她吃不消了,何況是更粗的…

她嘴角抽了抽,還是想不通為甚麼那些女生能夠如此享受於其中。



也許是吃太多蔬菜的關係,今天腸胃蠕動特別活躍,她下一秒便偷偷拿著電話溜進浴室。

她解下綁著馬尾的絲帶,放在洗手盆邊,目光瞥見鏡中的自己。

張靜宜沒有遺傳到母親銳利的五官,她比較像沉默寡言的父親,輪廓柔和,微微垂下來的眼角顯得她人畜無害。

她在外表上唯一一樣會自豪的特點是細嫩的皮膚,光滑得沒有青春痘的蹤跡。

可那仍然影響不了張靜宜樣貌平平的事實。

她不禁把自己和劉泳淇的樣子作比較,然後深深嘆了口氣。

要是漂亮一點的話,也許鍾文傑就會喜歡她了。

少女自卑的心思無處安放,只能困在窄小鏡子中,藏在心底裡醞釀。



算了,外表不是我這個年紀應有的煩惱,只要專心念書就好了。

張靜宜回想起母親的教訓,勉強算是安慰了自己,目光刻意迴避鏡中的女生。

她坐在馬桶清理腸胃時,電話突然震了一下。

「陳凱婷在她的限時動態中提及了你」

張靜宜茫然不解地點開陳凱婷上載到社交平台的照片,發現對方在巴士上偷偷拍下自己看著窗外發呆的模樣。

少女的側面在緩緩行駛的巴士中忽明忽暗,看不清五官,反倒營造了一種朦朧美。

她那時目光晦暗不明,盛的不是同齡少女的心思,而是看透了紅塵的漠然。



陳凱婷還不忘在照片的下方加上一句「我哋張學霸原來會用IG㗎!」

這是在幫我宣傳嗎?

張靜宜這邊瞬間多了數個粉絲,她甚至從中認出陳曉智的帳戶。

手指在好奇心驅使下按進陳曉智的帳戶介面,形形色色的照片瞬間闖進眼簾,最近的照片是和一個女生的合照。

倆人親暱地黏在一起,女生紅撲撲的臉孔像蘋果般可愛,雙頰的酒窩更是讓人心生好感。

郎才女貌,誰看了不羨慕?

她不禁用手戳了戳嘴邊,嘗試弄出兩個小凹槽。

應該是外校的女生吧?



張靜宜認不清女生身上的校服,唯有往其他照片中尋找蛛絲馬跡。可陳曉智看來並不喜歡被拍照,其餘帖子中都是清一色的風景和食物。

起底行動無果,她無奈地撇嘴,思緒卻飄向別處。

難怪陳曉智排名永遠都追不上自己,原來要花時間和人約會。

她一方面慶幸自己能夠保住全級第二的榮耀,另一方面反而有種莫名其妙的挫敗感。

仔細一想,實際上全級第三已經很厲害了。要知道陳曉智除了學習外還有時間用來交往…

恐怕自己拼命埋頭苦幹,也只是別人隨便考考都能達到的高度。

浴室裡靜悄悄的,張靜宜感覺心裡的天秤失了平衡,往某一方傾斜下去。



少女的目光惆悵,她把頭埋在手臂間,自信心已經快被擊到谷底。​

自己好像比想像中更加沒出息。

青春期的情緒總是來得如此猝不及防,一切都在短短數秒間泛濫成災,張靜宜就這樣被淹沒了。

防不勝防地,被自卑感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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