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關於張靜宜不捨得扔掉絲帶的事,其實在鍾文傑的預料之內。

他們可是從小五起結識至今的關係,早已超越了普通青梅竹馬的範疇。

在他轉到張靜宜就讀的小學時,他藉著得天獨厚的智商狠狠碾壓了對方,轉眼間便把她踢下全級第一的王位。

鍾文傑從小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而張靜宜會喜歡他,像是優秀的人總會互相吸引的自然現象,一切都理所當然。



鍾文傑中一的時候,儲物櫃不時會出現情書,甚至經常感受到周遭女生熾熱的目光。

少年那刻領會到自己除了大腦外,還有其他更優越的地方。

處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總會對長得好看的人,帶上一點別樣的心思。

而鍾文傑總能在不經意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才不會甘於平凡,早早就裁在張靜宜手中。青春有限,人應該活在當下,充分發揮自己的優點。



何況人就是犯賤,輕易得手的愛情比一瓶礦泉水更乏味,更廉價。

從鍾文傑輕而易舉地戴上長相帥氣、名列前茅,善解人意的學長面具起,他便展開了充斥著狂蜂浪蝶的糜爛人生。

他像一個汽水機,販賣著不同味道的愛情,即使身下的女伴一個換一個,唯一不變的是那瓶無人問津的水── 張靜宜。

他深知張靜宜對於想要的東西,一定會拼命追逐,直到得到那刻才罷休。

因此鍾文傑便利用了張靜宜的心理,好好享受被無條件擁護的感覺。



鍾文傑並不覺得自己犯了甚麼十惡不赦的罪,那只是正常人的心態,人總要留一條後路。

這些年來,鍾文傑也有給予張靜宜一些甜頭,例如精心策畫的噓寒問暖和身體接觸。

例如張靜宜的絲帶,便是連繫兩人的信物。

張靜宜在鍾文傑心中和藍色緊緊相扣,她比天空更純淨,比深不見底的海更沉。她是寶藍,是代表冷靜睿智,毫不混濁的那抹藍。

儘管他知道張靜宜喜愛溫暖的淡黃,他仍一意孤行地把藍色安在她身上。

果不其然,張靜宜在收到禮物後毫不反感,甚至當作護身符般天天綁在頭上。

真可愛,可愛得卑微。

老實說,鍾文傑不怕承認自己對張靜宜有意思,只是太沒挑戰性了。



絲帶起初瞧著還挺賞心悅目的,後來他愈看愈感覺那是把張靜宜死死綁在身邊的印記。

她逃不了鍾文傑多年來的欲擒故縱,更不甘於半途而廢。

在張靜宜撞破他和劉泳淇的好事時,他動了一絲挽留的念頭,可他怎能為了哄她而放棄一大片森林呢?

鍾文傑當初抱著僥倖心態,認為張靜宜終會回到他身邊。就像那絲帶般,牢牢束縛著她。

偏偏天意弄人,他並非事事如意。

水運會當天,張靜宜馬尾上的那抹藍消失得無影無蹤,鍾文傑的胸有成竹隨即崩塌。

張靜宜似乎鐵下心要砍斷這段感情了。



看到烏黑的橡皮圈時,他徹底慌了,心裡像被抽空般,黑漆漆的。

他那瞬終於明白:礦泉水雖平平無奇,卻是不可缺乏的存在。

畢竟是相處了十年的存在,失去的一刻竟是如此失措。

泳池看台坐著烏泱泱的人群,五彩繽紛的橫幅刺痛雙眼,他卻找不到熟悉的顏色。

下一秒,他收拾起情緒,一雙桃花眼繼續假裝渾然不知地放電,和異性眉來眼去。

冷靜,冷靜,她總會回來的。

鍾文傑一一穿過人群,往更衣室方向走過去。

每經過一團人,都會有人抬頭用仰慕的眼光看他。



可他此刻並不樂在其中,甚至有股無名火在心底熊熊燃燒。

該死的陳凱婷,該死的女人。那天衝進班房壞了他的好事,奪去了他的玩具。

鍾文傑渾身上下散發陰寒的氣息,他沉著臉踏進瀰漫沐浴露香氣的男更衣室,為一會兒的賽事作準備。

少年解開扣子時露出和陳曉智不相伯仲的挺拔身材,微卷的碎髮擱在眉宇間,卻遮擋不住高挺鼻樑和精緻五官。

「喂鍾文傑!」某人在他彎下腰整理衣物時大叫道。

鍾文傑雙眼一瞇,心裡思索著是誰這麼不識時務,撞上槍口。

他轉過身那剎那卻換上平易近人的笑容,適才的不快煙消雲散:「做咩?」



他總要顧及自己的形象。

那男生開玩笑地問道:「點解呢排唔見你同張靜宜一齊嘅,嘈咗?」

鍾文傑拉下脖頸間的毛巾,露出精細的鎖骨。他雙眸無辜地凝望對方,裝著糊塗:

「最近靜宜俾陳凱婷帶壞,啲孤兒係…」

話音未落,鍾文傑的身子下一秒便被推往牆壁,後腦猛地撞向堅硬的水泥上。

他頓時失笑,視線不屑地對上暴怒的人。

是朱碩謙。

「你講多次。」朱碩謙雙眼通紅,幾乎從牙縫擠出話:「你啱啱話邊個係孤兒?」

整個更衣室忽然安靜下來,凝結的空氣讓所有人面面相覷。

鍾文傑不知好歹地輕笑,本來已經不悅的心情被激到極限,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撥下朱碩謙捏在膊頭的手,眉眼帶著點不耐煩:

「做咩?想食咗個孤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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