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流逝的速度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變得愈來愈快,以往中學的時感覺對著黑板發了一整天的呆,實際上只過了大半堂。

自從而升上大學後,時間像是被按下快進鍵,轉眼間便過了好一段日子。

張靜宜也是在中學畢業後才深刻感受到「世人皆過客」的道理。

那些中學與自己出生入死的朋友忽然就各有各精彩,被大學生活擠得從此沒有時間留給以往的人。

以上那句話大概只能應用到陳曉智身上。



大概是因為念上了同一所大學的法律系,張靜宜、鍾文傑和李琴關係都保持得好好的。

甚至是考上了另一所大學的陳凱婷,她們不時也會叫上蔣玲玲一起吃飯。

大學飯堂中談話聲此起彼伏,老遠就能看到烏泱泱的人群埋頭大快朵頤,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到鍾文傑身上。

相比之下張靜宜和李琴毫無懸念地成了佈景板,被完全忽略的透明人。

鍾文傑說理論上是和陳曉智平起平坐的,只是第一年沒能像他一樣闖到海外。



張靜宜聽出了對方話中的不甘和死面子,於是也懶得反駁他的高談闊論。

不知道從何時起,陳曉智這個名字開始只會出現在別人的口中。

猶如遙不可及的傳說。

「你呢段時間冇同佢傾偈啦咩?」李琴捕捉到張靜宜敷衍的乾笑,狐疑的聲線穿過鼎沸人聲鑽進她耳朵中。

張靜宜一頓,抿緊嘴巴沒作聲。



鍾文傑佯裝驚訝地虛掩嘴巴,盯著面前的人。

「冇。」

她最後低頭應聲,眼眸底混了複雜的情緒。

「算啦。」李琴一臉心疼地撫上張靜宜的頭頂,接著眼睛不經意地掃過鍾文傑:「啲男人就係咁衰。」

她說到下半句時特地加重語氣。

也許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庸俗,可導致張靜宜和陳曉智疏遠的原因確實是距離和時差,即使兩人當初竭盡心思保持聯絡,最後卻還是被時間洪流沖淡了感情。

念法律的人很忙,而恰好兩人都是拼命向上游的變態,忙著忙著便忘了對方。

他們倒沒有刻意迴避對方,只是自然而然地逐漸走得更遠。



大學這個陌生又神奇的世界不但為張靜宜帶來新鮮感,更終於勉強學會了如何主動社交。

正正因為上了大學後便像重生般洗刷去過往的事情,與素未謀面的人聚到了一起。

那時她感覺自己基本上能放下那股喜歡對方的衝勁,一切回復正常。

畢竟人總要向前望吧。

張靜宜每次想起當時送機所說的一番話時,都會不禁自嘲一笑。

果然那時還是未能像陳曉智一般灑脫吧?因此才會卑微地希望對方偶爾會想起自己。

她現在巴不得對方趕快忘記那段過往。



忘記了便好,把這段苦澀的感情徹底沖淡至虛無便好了。

只要兩人之間還有那麼一點餘情未了,那他回來時只會是另一場藕斷絲連的折磨。

但要是剩下她一個人放不下那點情思的話,也是只屬於自己的心理戰。

所以她裝作沒事一般,繼續內心作鬥爭。

張靜宜確實不能徹底忘記陳曉智──例如看到身材挺拔穿著白襯衫的人會誤會是他,看到髮夾時會回想起他蹭鼻子的窘態。

例如,當蔣玲玲因身體抱恙而辭職時,她不禁會想到底身處另一個世界的陳曉智會有甚麼感受。

「有時真係唔明點解你仲會同訓導主任咁熟。」李琴有時候都摸不清張靜宜的心態。

後者沉吟片刻,找著藉口:「本身想搵陳凱婷,咁咪順便探埋佢。」



「唉。」李琴搖搖頭,對張靜宜的口不對心簡直五體投地。

「一陣間你發現自己幫陳曉智做咗一年免費看護,最後乜都冇嗰下。」李琴忍不住開口:「你唔好喊住同我講後悔。」

張靜宜假裝沒有聽到,繼續自顧自的準備期中考。

內心卻冒起源源不斷的問號。

他知道自己的母親病得如此嚴重嗎?他知道這段時間中一切都變得截然不同嗎?

他知道,這段時間也開始有人追求自己了嗎?

張靜宜並沒有說謊,最近她的確感受到某些異性似有似無的獻殷勤,那些莫名其妙的關心已經超出了好友的範疇。



然而一切疑問最終歸零,帶著惆悵埋在那空白的對話框上。

日子如常,生活繼續被無數書本和考試充斥,少年的身影偶爾浮現於少女的腦海中,又瞬間被刻意揮去。

翌年五月,天空驀然下起雨,清脆的聲音在校園中迴盪。

暗角裡某朵無名野花被雨水惹得垂下了頭。

李琴捧著電腦走進演講廳,在茫茫人海中準確找出熟悉的面孔。

她一屁股坐在對方旁邊:「我遲啲要搞生日會。」

張靜宜把長得及肩的頭髮撥向耳後,露出部分白皙的皮膚,那淡黃色髮夾此刻無影無蹤。

她眼皮都懶得掀,彷彿置身事外:「哦。」

李琴沒好氣,皺起眉頭:「你要嚟啊。」

「諗吓先。」

「陳曉智可能會嚟喎。」

張靜宜一怔,眼裡一霎閃過不可思議,下一秒卻恢復平日的淡漠。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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