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五分鐘吧。我發呆了足有五分鐘之長,這五分鐘在精靈的戰場上應該算是很長的。
大概長得讓其他人開始擔心我的安危,而蜻蜓則是緊張兮兮的來到我這邊。
牠把我提下來,然後跟象牙豬說了幾句話。
最後也把牠殺死了,是用牠的紫炎爪。這招式的正式名稱是龍爪,我後來問牠,牠回答的。
 
「那傢伙…被我插瞎了之後,居然在哭…」我道。
「這是因為你侮辱了牠。」蜻蜓淡淡道,爪子輕放在象牙豬的身上。
「快回去,他們都在戰鬥。」牠背向著我,示意我騎上去。
「我們為什麼要戰鬥?」我拉著牠的背包一躍,坐正了身子又拍拍牠。
 




「這是我們的命運。作為被選者的我們,就要有戰鬥的準備。是生是死也好,都是我們必須面對的命運。」
命運?你們哪會知道這東西?我道。但牠沒搭話就助跑飛起來了。
 
「戰鬥暫時停止了。」牠頓了頓又道:「不過可能又會再度開始。」
「為什麼?」
「怎麼你這麼愛問問題?還不是因為我殺死了象牙豬。」牠越過了好幾塊廣告牌,落在若飛莉莉他們中間。
精靈們都守在前方,一一擺開陣勢,與對面精靈遙遙對視,中間好像隔著一道連空氣都沒法穿過的圍牆一樣。
 
而如果這道牆是真實存在的話,嚴德輝和他另外兩名警察同伴此時則站在這圍牆上面。
 




這氣氛…有點古怪,鬧翻了?
 
而且連對面的也停了下來?這是怎麼回事?
蜻蜓一著地我也跟著跳下來,望望若飛莉莉,他們都一繃著臉,一言不發的。
我再看幼羚,她只做了口型,讓我別問。
 
「沙漠蜻蜓,象牙豬是你殺的,對吧?」對面的蜈蚣王問。
「我跟牠是在你們商談以外的地方戰鬥,跟你們誰都沒關係吧。」蜻蜓說得一點也不在乎。
「你們總在追殺我們,然後又裝成善良的無辜者。這真讓人噁心。」對面一人說道。
「這不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你們一直不願意跟警方合作,將精靈對市民的影響力減到最低。」嚴德輝義正詞嚴的道。




 
「跟警方合作?你們跟本沒有讓我們活下來的想法,一直只把我們當成囚犯犯人,我們跟本什麼也沒有做,就被你們當成犯人毆打,難道這就是合作嗎?」另一個人怒吼。
「那是因為當初有警員不明就裡,才會以為你們跟精靈是早有預謀的。況且事後警隊內部也作了處分,我們可以保證,這些事以後不會發生。」
 
「當然不會再毆打我們啦。因為已經決定要殺死我們了。」鱷魚哥插著褲袋道。
要殺死他們?警方要殺死精靈的人類拍檔?
「不可能,我們不會這樣做。」嚴德輝說時朝我們看了一眼。
似乎這件事並非空穴來風。其他人聽了都略有錯愕,有點不可置信的感覺。
「他們果然有事瞞騙我們,他們都是為了生存才會這麼做。」莉莉咬牙道。這回可好了,原來警方從之前就打算利用我們削弱大力鱷一伙人,如果把牠們收拾好的話,恐怕我們也會淪為另一批被關進監獄的待宰羔羊。
 
「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們從來也沒有接收過任何這樣的指示。告訴我,你們在哪裡聽到這個消息的,我肯定那是胡說的。」嚴德輝一直在辯護。
「你沒有收到過消息不代表沒有這回事。這是我從一個警察口中聽過來的,這只是一個尚未確實執行的指令。而不是不會實行的指令。」剛才說話的那個不知名人站出了一點。他說得斬釘截鐵,似乎所言非虛。
 
這下輪到嚴德輝語塞,不過他也沒有顯得很意外。
「他早知道有這件事。」天行隨意的道,也把手上的對講機丟到地上去,「我們都被利用了。」




「這沒有什麼利用不利用的。反正我們也不是為了幫助他們而來,我們先前是為了救人,我們做到了。現在也在救莉莉的朋友,不過是多了點支節意外。」
若飛搔搔頭,似乎在想什麼。
 
「我們現在的處理很尷尬,既沒有理由跟牠們戰鬥,但又要從他們手中搶人。」我道。
「這不是尷尬不尷尬的問題,而是,這場戰鬥,早就已經不是我們想不打就不打的。我們殺了對方的人,他們就算不報仇,也不會無止境的給我們追著跑。而且,我們還要去把莉莉和幼羚的人帶走。他們的人數再少下去的話,警方坐著也行把他們全收拾掉。而且…」若飛忽然頓了頓。
 
「我們也要替自己想想後路,無論這場戰鬥的結果如何,警方都不會再讓我們跑掉,我們必須找他們來幫忙才行。」
「可是我們都沒有跟他們打的理由。」一心搖頭。
「但他們有,大力鱷一向有,其他人要是把復仇當成理由的話,他們也有。」天行握了握拳,又道:「就算他們都是被逼的,我都可以讓火暴鼠繼續戰鬥。」
 
「不行,我們不能無止境的打下去,要定一個計劃,把人救來了,就跟他們走。」莉莉回頭,凝視著我們。
「到了這個節骨眼,不是誰想走就能走的。難道你不明白嗎?」天行有點無奈。
 
「放著他們不管的話,我不認為是件好事。你想想他們之中的大力鱷蜈蚣王和黑鷹是什麼傢伙,警方不會放過他們,他們也不會白等警察來抓人。見了面就要打。而其他人,唇亡齒寒,他們都無法抽身不理會同行的人。
況且對他們而言,我們也不過是另一群像大力鱷一樣的人,畢竟死在我們手上的人比死在大力鱷手上的多。我們跟大力鱷,早就已經是同一類人。除非我們向敵人招手,然後又再坐下來握和言和。否則,我們都是對方脖子上的刀。這柄刀,只能讓一個人活一個人死。但我不想死。」我道。




 
我們和他們,只能活一個。這就是現實。
而所謂的一個,幾乎就是全部,容不下任何的損失。
少了一個人的話,也沒法再逃出警方的追捕。
 
所以我們必須狠心讓精靈們去戰鬥,甚至替他們定下一個最狠毒的計劃。
為了活下去,我們就要狠心去做。
 
一心聽了又再搖頭,但沒再說別的。
幼羚和莉莉則在看著對面,他們始終都沒有把所有敵人打倒的想法。
 
倒是若飛和天行子虛,都已經做好隨時再戰的準備。
游念慈雖然沒什麼意見,但見我們勢在必行,也只有站到我們這邊。
 
餘下的就是張海兒,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低頭拉著自己的衣袖,似在沉思。




她一直都沒有積極參戰,對自己被捲入戰鬥中也沒多怨言,就好像是沒有戰鬥的理由,也沒有抱怨的理由一樣。
好像事情都與她沒關係一樣。
 
說實話,她這次為朋友而冒險,已經讓我很驚訝。
 
可是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們更驚訝。
「張莉莉,我們都太軟弱了。我們都怕自己做錯事…沒錯,他們都是被逼和我們戰鬥的人,可是我們雙方又何曾不想把對方殺死。」
 
「我們都沒有路可以後退了,救得了人又如何,難道我們真的會因為我們強,所以就沒有人會敢攻擊我們嗎?」她嘆了口氣。
 
「我們都得面對現實。反正,殺人的活都是精靈做的,這本來就是牠們來的目的,我們也沒有阻止的理由。我知道你對自己的要求很嚴格,但是…我們也沒有把這種罪惡感放到自己身上的理由。不管你怎麼想,我們都必定要負上一點責任。但我也不想再一直抱怨我們被追殺,然後把戰鬥的責任都推到精靈身上。
我是決定了要戰鬥的,即使我什麼也不懂,但我也要打下去。」說罷,又鬆了一口氣似的。
莉莉聽了也沒反駁,也沒點頭搖頭,只在沉思。
 
「牠們要行動了。」蜥蝪王站前了幾步,守在莉莉前方,「戰鬥就交給我們,你的朋友,得靠你自己想方法救。」




莉莉後退了兩步,沒有說話,可是眼神裡頭卻閃出一絲決意。
這女人,似乎要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會是什麼呢?
 
「葉允行,別再走失了,我不想看到蜻蜓冷不防從高中掉下來死掉。」游念慈幽幽道。
「行了,我也受夠了這種給丟下獨個兒亂跑的戰鬥。」我摸摸腰間的對講機,正在想還要不要用這對講機通訊。
「我們把頻道調一調,別走他們安排的路。」若飛把我的對講機拿到手裡弄著,然後又交到我手上。
「你負責在高空偵察,把對方的位置告訴我們。我跟蝙蝠會盯著那隻黑鷹的,你就安心當我們的眼睛吧。」
 
「這算是斥候嗎?那我也差個望遠鏡。」我跟他開玩笑,怎知他也真給我找了個望遠鏡。
「你要深入敵陣,把敵人的部署都點出來。但切記,不要引起他們注意,即使有什麼敵人在你附近也不要隨意攻擊,這會讓你陷入困境的。」他道。
「哪為什麼不讓騎兵蟲或者瑪狃拉當斥候?」
「他們當的話,我們的神經線就有距離限制,牠們都不能帶著子虛幼羚深入敵陣。而只有牠們的話,我們的偵察距離頂多來個一百米多一點。而你,即使跑到人家大後方都能隨時飛回來。這算是最安全的方法了。」
 
一想也是,這裡能騎人飛天的就只有蜻蜓和蝙蝠,但蝙蝠的遠攻能力太強,用來當斥候有點兒浪費,而波克鳥和雲雀的速度和機動力不行,遇事沒法安全帶著念慈一心逃回來。騎兵蟲和瑪狃拉都是比較接近刺客的角色,用作斥候也會浪費牠們的戰鬥力。
而蜻蜓,牠的戰鬥力在這裡的確不太顯注,而且飛天的能力在斥候的工作中能成為極為寶貴的機動力。
想來牠每事當差一點的能力在斥候這個角色上也不太礙事,反而能讓牠有更大的戰略價值。
 
看通全局的斥候,不錯嘛!
 
「牠們要來了,蜻蜓快走。」若飛提醒我。
這時敵陣當先鋒的蜈蚣王又再以滾輪突擊的方式直接衝過來。蜥蝪王見狀馬上抱著莉莉閃避到街的邊陲,把她安置好就回頭向第二輪突擊的烈焰馬攻擊,但上方同時迎來高空突襲!
正是黑鷹!
 
蝙蝠也在蜥蝪受圍攻之空振翅高飛,往黑鷹直噴一發紫炎彈,逼得牠急急閃躲,馬上又在空中跟蝙蝠糾纏起來。
「葉允行你還在這裡幹什麼?快去,緊記要通知我們陸珊珊的位置,要把她救過來!」張莉莉朝對講機喊。
我馬上一躍上蜻蜓後背又飛起來,我拉著牠就說飛往右面,從彌敦道外側繞過去。怎知牠竟罵我說哪兒是彌敦道。我說你轉右飛出大街就是。牠這才依著做。
 
不只我們,連警察三人組都同時遇襲,而且攻勢遠比我們這邊更猛,恐怕對方真想把這些警察置之死地。大力鱷和龍王蠍己儼然把其中之中打得滿身是血,嚴德輝和鋼鳥雖能逃出圍攻,但追擊未止,打得鋼鳥差點鳥毀人亡。
 
但這也與我無關。我們很快便從西洋菜街穿過彌敦道外頭,蜻蜓貼著大廈的外牆飛,內街的戰況都在大廈間的間隙一閃而過,沒幾秒就已經到達登打士街,我著蜻蜓小心的從這個街道飛回去,在一座大廈外頭待著。
 
「好,就是這裡。快趴下來,雖然被發現了我們也能逃回去,但我不想白走一趟。」我按按牠的頸,把背包中的望遠鏡抄出來,向著大街中的人群瞧去。
「他們似乎沒有發現我們。」我對著對講機回覆。好,不知誰的回覆。
 
我調整了一下焦距,然後就把整條大街上的一切都看在眼裡。
 
當然這只是我想像中的景象,因為實際操作起來就會發現望遠鏡的視覺距離雖遠,但角度卻狹窄得要命,幾乎沒兩秒便會失去目標蹤影。
「牠們……都在街上,有幾隻正在圍攻鋼鳥那三人……數量……不明……」我這樣報告。
「媽的,誰在攻擊牠們?」「牠們的拍檔在哪裡?」「街口旁邊的到底是什麼精靈?」
「等等……大力鱷,龍王蠍,還有鋼企鵝和放電傘蜥。牠們的拍檔…沒看到,似乎正在躲著。街口?哪個街口?」
「當然是左邊那個。」「你們左邊的街口沒有精靈。」「是你左邊那個。」「我哪看得到我左邊哪個。」「哪你換個位置。」「我哪能隨便移動。」
 
我蹲在大廈的的外圍廣告牌邊,一邊對著對講機壓低聲線狂吼,一邊東鑽西鑽的找個最佳的偵察角度。這真是一件他媽的煩心的責任。
而蜻蜓則在一旁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我已錯過了好幾個讓牠殺敵的機會。
「你去了哪我怎辦?又想我獨力對付一隻精靈嗎?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拍檔在幹什麼,一天到晚嚷著要打要殺,算什麼好東西。」我罵牠,牠給氣得臉也青了,雖然牠的臉本來也是青的,可就氣得更青了。
 
我看了看,正想把大力鱷一伙人的分佈都告訴他們,但對講機沒停息的叫著,天行和若飛和叫喊聲充斥我耳,害我要萬分專注的等他們停下來,放過我的對講機。
最後也受不了他們,把心一橫按緊了對話鈕,一話也不說。
 
幾秒過後才緩緩道:「不要再問東問西的。我眼就只有一對,看到什麼自然會告訴你們。除了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否則不要像剛才一樣狂吠。」
 
「明白沒有。」我惱得快要爆炸,卻沒有像瘋子一樣叫囂。這是我二十一年來的生活經驗,要是你憤怒得腦袋只餘下狂叫的慾望,這只會讓所有人都瘋掉。只有你把怒氣都壓入理智的語言裡,這才能讓人乖乖的聽你說話。
 
「媽的,這個時候就別鬧脾氣了。」若飛不知趣的答話。
「媽的,你們都在咆哮那叫我怎樣當你們的斥侯?」我把嘴把貼到對講機上,只用吐氣般的嗓音說話。
「明白了。」只有莉莉最懂時勢。
 
「向著你們去的,一共有七隻精靈,四隻正在攻擊嚴德輝,三隻守在銀城的門口,估計牠們的人類拍檔就在裡面。大力鱷在嚴德輝那邊,要乘牠還在跟鋼鳥糾纏把其他的都幹掉。」
警察那三人都被逼上簷篷之上,背靠著玻璃窗。鋼鳥身上的鋼片幾乎都被打得凹陷下去,左邊的羽翼被撕下一大片,只能撐著右翼的刃翼唬人,但牠對上龍王蠍這等兇猛的敵人,當然沒法擋下去,那龍王蠍單臂抓住外牆穩住身子,空出的一臂如巨鎚般揮下,打得鋼鳥快要倒下。
但鋼鳥和另一隻精靈,正是先前在荃灣那邊用藤蔓把我拉住的精靈的進化型,都竭力對抗圍攻。那甲殼精靈已進化成一隻身型龐大厚實的精靈,這精靈居然也能單人匹馬對上大力鱷。
 
以我所見,那白甲精靈左右雙臂能瞬間交織成針刺盾牌,在大力鱷揮拳攻擊之時反過來刺傷大力鱷,大力鱷礙於這尖刺防衛已不能冒險攻擊,一時間被擋在外頭,無法在簷上強攻。
 
而警察三人組,此時已變成警察二人組。那藍色的肌肉青蛙己被丟在大街的中央,粗壯的雙臂給扭斷,肩頭一大块被撕掉。
一件沐血的警察人偶大字型的躺在路邊石壆上。
他的血和牠的血似乎已經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