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待下去,警察很快就會上來。」莉莉用下巴指了指下方。
 
「下去吧,一定要衝出去,只要能衝到彌敦道那裡,我們就能逃出去。」若飛道。
 
「我們不是要去尖東嗎,跑到彌敦道去幹什麼?」幼羚問。
 
「我們已經被圍堵在這裡,如果還給警方洞悉我們的去向的話,我們只會更變得更被動,甚至讓天罡他們也被發現。所以只能先從較開闊的彌敦道走,然後才在尖沙咀轉向。」若飛解釋。
 
「莉莉你怎看?」我問她,是因為她在定制計劃時比若飛更冷靜,而且她也比若飛更想逃出去。
至於那鱷魚小哥,要是他來攔路的話,我便不會留手,可是我也沒必要去追牠。




 
「他們人在尖東的話,這的確是個保險的辦法,只是我們也沒可能繞路繞太遠。精靈們的體力也不必能捱得住太長距離的逃亡和一路上的戰鬥。我們要去搶車。」她說罷便把目光投到大廈間遠處的彌敦道。
 
「別說笑了,現在這種情形,我們還能找什麼車?外面什麼車也沒有,就只有......警車!你想搶警車?」幼羚說著便赫然點出了我們的後路。
 
「蜻蜓蝙蝠,你們還能飛嗎?」莉莉問牠們。
 
「飛行不是大問題,不過沒辦法再讓若飛騎乘。」蝙蝠搖搖頭,蜻蜓只點點頭,再看莉莉的指示。
 
「放心,我們只需要你們帶著天行一個人飛過去搶車就可以。」她看看天行。




 
天行把手中的鐵枝放到手上,手掌輕拍鐵枝,眼睛骨碌碌的轉了幾圈後便點頭。
 
「那行,你們先待在這裡。其他人下樓後你們才出發。」莉莉把頭髮束起,用眼神問我們準備好沒有。
 
「走吧。總之我會搶一輛大的來。」天行道。
 
我跟著若飛就跑在龍王蠍後頭。
 
我們倆沒有自己的拍檔在旁,只能依靠其他人的精靈。




 
當然,天行跟我倆也是一樣,由同伴的拍檔保護自己。
 
「火暴鼠,你可千萬別掉以輕心啊。」若飛笑道。
 
可是眼前蜂擁而上的警察卻沒有這般從容。
 
兩軍在樓梯間狹路相逢,龍王蠍沒待我們反應過來便一躍而下,兩臂和尾巴的三個巨鉗從三個不同角度揮出,加上牠從上而下的飛躍,這一擊猶如千軍萬馬的衝刺!
 
衝鋒隊雖有盾牌,但在如此狹窄的梯間根本沒法轉動,一個個都被龍王蠍壓住,只有幾隻手勉強伸出,無力的揮動警棍。
 
「快跑下去啊!」龍王蠍的雙臂和長尾像街機的夾公仔鉗一樣,把數不清的警察夾住。
 
瑪狃拉從我身旁撲出,腿踏在牆上借力往下飛躍,白森森的利爪向著漏網之魚刺去,那人舉著盾牌迎擋,但根本沒法擋住,盾牌應聲裂開倒去。
 




瑪狃拉瞬間又再躍到另一人身後,閃電擊倒兩人。
 
我和若飛領在前頭就跑下去,也管不得會不會踩在人身上就衝下去。
 
但下面也佈滿了警察,瑪狃拉的強攻很快也給拖慢下來,要由火暴鼠帶著火輪滾下去開路。
 
一路上雖有倒地的警察伸手捉住我腳,但也給我馬上回敬一腳踢倒。
 
可是後面的女人都被捉得尖叫,幾乎沒法再跑動。
 
媽的,女人的腿豈容你隨便捉弄!
 
若飛跟我對視一眼後便隨手搶了一根警棍,回頭就往伸出來的手揮去,砸得那人吃痛大叫。
 
我也沒留情,撿起一根也猛力砸下去。




 
媽的,這幾天一直追著我們喊打喊殺的,這回還不到我狠狠的讓你們知道厲害!
 
「別打了,快跑呀!」列子虛從後推我,騎兵蟲也從他肩膀閃出,一手搶去我手中警棍,往前頭的人堆甩去。
 
領先那人舉手擋住了飛棍,但卻被騎兵蟲從下路突擊,快得不見影的猛撞在懷裡,那人一倒後面的人又把牠頂住。
 
可是騎兵蟲撞擊之後沒有閃開,反而抓住那人順勢遊走於人群之中,幾秒後又爆出一個泥球,直接擊中一人,那人從旁撞在牆。
 
騎兵蟲也乘著反作用力直接把屁股塞到另一人的頭盔裡。
 
若飛和子虛立馬追上,掄起棍就砸在伸手阻止他們的人頭上。火暴鼠在前頭開路,完全沒有人敢接近這隻全身火炎的巨型鼬鼠,往外走的路雖有警察,但沒幾個還敢衝出來擋路。
 
但我心知這一過是我們逃出去的其中一個關口,外面的開闊地帶定必更為兇險。
 




火暴鼠才一出門,門便馬上給推反,若飛差點就給撞上,沉沉的碰撞聲不斷隔門傳來。
 
「你媽的!快開門,火暴鼠給他們圍攻了!」若飛用肩膀猛撞那門,撞開半分又給頂回來。
 
「啊!」我跟著也去頂門,但也是一個結果。他馬上瘋了一樣撞門,握拳猛敲門,連門把也差點給他撞斷。
 
「讓開!」後頭的烈焰馬咆哮,四蹄踏炎迅速閃過,我給嚇倒馬上偏身躲開,只見紅炎從我眼前一閃,門馬上就被連框撞開,嘭的一聲飛脫而出。
 
我立即跟上跑出,可是門外又有伏兵,猛力一拉便把我整個人扯著好像飛一樣甩開,數不清的手和拳頭迎面而來,我登時眼冒金星,差點昏過去。
 
一時天旋地轉,一時又給人用肘鎖頸,胸口也馬上給踹一腿。
 
無數的咆哮聲隔著耳膜傳來,聲音好像在水裡傳聲一樣,變得模糊難辨。
 
我已分不清楚自己是痛還是痺,只感到這個瞬間的感覺好像麻木了,極為遲鈍。




 
只能啞然接受自己給警察殺死的命運。
 
我連吸一口氣的力量也沒有。脖子給鎖住。口鼻也被掩著。
四肢被人用奇特的角度扭曲,拉扯,我也分不清手腳是否還健在。
 
很睏。
 
我猛力掙扎,但身體沒法對抗這些力量。
我無力掙扎,但那些力量還越來越猛烈。
 
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睡啊!我還要逃出去!
 
我冒著痛楚抓緊拳頭。左手手掌給反轉拉扯,手指差點可以觸及腕關節。
右手的脈搏給捏住,那人的手指幾乎陷進皮膚裡面。
 
腿呢,兩腿被幾個人壓住,連抽動的機會也沒有。
 
還有什麼?
 
腰!我猛力扭腰,好像蝦一樣捲曲身體,但卻發現無論我的腹肌如何收縮,也沒法把身體捲曲,依然像一隻被反曲扭著的蝦一樣。
 
忽然間,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死。
 
我沒想過我會死,又或者是沒想過我會死在這兒,給幾十個警察硬生生推進地府。
這個時刻我唯一能做的事,竟然是流淚。
 
那一瞬間短得我根本沒法再想什麼逃生方法。
短得我只能恐懼害怕。
怕得連眼淚都要在幾秒間湧出來。
 
我極力咆哮,喉嚨只能振動而無法呼出一口空氣。
甚至連振動的空間也沒有。
那口空氣從我步出門口開始便從胸腔裡滾動。
 
它想逃出去。我也恨不得馬上把它噴出去。
 
媽的。
 
「呀!」忽然一片火海湧來,把我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沾溼了。
 
然後緊壓著我口鼻的手輕微的鬆了一下,我的身體好像不受控制的猛抽一下,馬上吸了一口氣。
 
但那條縫又立馬收縮了,那一口氣又赫然停住。
 
周圍的火炎也好像源源不絕的爆發出來,竟然在一瞬間把四周的氣溫扯高了,熱潮隔著衣物衝入來。
 
我受著窒息與熱浪的夾擊,又再軟軟的抖了一下。
 
身體不斷抽搐,好像能把捉住我的人抖開一樣,然後,遍布全身的束縛也瞬間掉落。
 
那些手腳都一一離我而去,但我依然沒法呼吸。
 
那隻掩面的手已不再存在,但我依然沒法呼吸。
 
「我該吸氣,還是呼氣?」這問題忽然在我腦裡迴盪。就好像一個迷宮的最後一道門,是吸氣的門能讓我活下去?還是呼氣的門?
如果答錯了,我就會死。
 
身體沒再提示我該吸還是呼,它們已經放棄了我。
 
我沒能呼吸,卻不自覺的笑出來。
 
一隻手抓住我的衣領,把我的靈魂提起來,然後甩到馬背上。
 
那本該存在於地獄的火炎在馬背上燃燒起來,把我包裹在火焰之中。
 
我軟軟的掛在死神的馬背,死神也一揮鐮刀躍上馬背,揚起無盡的業火奔馳。
 
死神一手把我按住,另一手抓緊了由火炎所組成的韁繩,在分開的紅火海中逕自馳騁。
 
通往地獄的路到底有多長?我沒法估計,但恐怕不過一百米。
 
死神和祂的馬沒多久便找到了黃泉的車,其他的死神也向我伸手拉扯。
 
「快!把他拉進來!」一雙手如拔河一樣把我猛扯,只重二十一克的靈魂馬上給拉到車裡。
 
「開車呀!」模糊的聲音狂嗥。
 
這車馬上開動,我感到自己正身處這輛車的中央,軟軟的躺在地上。
 
周圍的光影漫舞,數不清的面孔堆在眼前。
 
「他沒呼吸了!」一人大叫。
另一人馬上被拉開,一手伸來摸我胸,我心忖死神還真好色,連死人的胸肌也要摸。
 
那人又馬上把臉湊近。
 
我的焦點也逐漸回來了,漸漸看清眼前的人是誰。
 
一口暖氣從那人嘴裡傳來,我冰冷的胸腔馬上溫熱了。
 
「吸氣吧!」我這樣對自己說。
 
然後身體好像重新找到節奏一樣,猛然醒來抽氣。
 
我馬上推開這軟軟的嘴唇,拼命的張嘴狂喘,大口大口的吸氣,又急急的把氣吐出。
 
儘管我的腦海一片混亂,但仍然竭力提醒自己仍然活著。
 
那溫暖的手捉住我的臉,猛力扭過去,似是想要確認我是否能自己呼吸。
 
然後那人的頭又壓在我胸口,長髮垂臉讓我馬上又別過臉去,免得吃著大束髮菜。
 
「沒事了。」那銀鈴般的聲音在紛擾的環境中清脆的敲在耳膜上。
 
其他模糊的面容也跟著湊過來。
 
我沒空管他們,自顧自的喘得像隻狗一樣。
 
「捉緊啊!」車頭位置傳來警示,我四周的人也馬上把我拉住,七嘴八舌的叫喊著。
 
車子接著就噗的一聲幾乎給撞偏了去,方向什麼的都一下子亂了套,好像蛇一樣時左時右的猛扭。
 
我給他們按緊在地上,只見到車頂反映著交替的紅藍燈號。
 
那光越閃越烈!
 
又是一下撞擊,這回連拉住我的人都失平衡的東倒西歪跌在地上。
 
「蜻蜓!把那車給我砍了!」我猛的吐氣大叫。
 
這時車子卻又像是被扯住煞止了,我整個人差點給拋出去,往前滾了一圈才止住跌勢。
 
卻見到車頭的玻璃碎得差乎沒法看清前路,蜂窩一樣的彈孔和裂紋交錯,一直延至車頂,車頭左方給撞得凹進來,雲雀這時伏在那位置向外噴射龍炎波,連發兩擊便把鄰車的司機位置打得爆炸飛脫,警車也馬上失控撞在路邊。
 
天行正全神貫注的扭動軚盤,忽然劈出一句你沒事了嗎。
 
原來他在倒後鏡裡望著我,我點頭叫了聲沒事,他半途又急扭軚盤,我失重跌在旁邊,莉莉馬上把我拉下來,罵了一聲又往外面呼喊。
 
「蜥蝪王,右面的車!」車頂馬上傳來兩聲嘭嘭,五六根爪子釘穿車頂,然後便又噗的一聲飛出了一團綠色光球,擊在右面正在挨近的車窗上,炸出大陣綠煙!
 
但左前方馬上又有一車急速飛至,在我們前方橫架著急煞,把車尾甩到我們車前。
 
天行又傾盡全身力量扭軚盤,雲雀也差點給甩出去,幸得後方及時伸來幾根蔓藤把牠拉住,才沒飛出車外。
 
可車還是被撞上了,大片車架都撞得飛脫凹陷,車窗完全爆裂飛散。
 
蜻蜓緊接著也從後追上,頂著漫天飛舞的子彈越過車身,追著牠的子彈也順勢掃射在車身,但在車裡的精靈的保護膜也將子彈彈走。
 
「蜻蜓蝙蝠,前面呀!前面有路障啊!」天行扯著喉頭大叫。
 
我順著他的話往前看,前面的情況讓我倒抽一口氣。
 
直望過去是兩輛橫架著的警車,但仔細看的話便發現後頭還有幾輛。
 
「不行!衝不過去!」我撲上去車頭,拳頭不斷敲車窗,咬牙就把它推下去,冷風馬上衝入車裡,害我眼都張不開。
 
「葉允行!戴安全帶呀!」天行一手按軚,另一手往後背抄,摸了幾下就把安全帶拉下。
 
我回頭也朝他們叫,張莉莉聽了便把我猛拉,罵道:「別叫!我們都聽到了,你顧好自己吧!」她說著又把我扣緊。
 
可是車裡那有這麼多安全帶,這可是一輛警用運員車,加上這麼多人和精靈,別說是安全帶,我們連坐也未必坐得下,差不多都是半蹲在座位椅背間。
況且現在這節骨眼,誰還會顧安全不安全這些無關痛癢的問題。
 
「轉彎啊!」若飛抱頭大喊。
 
天行壓低身體猛力扭盤,車身馬上轉向,轉得差點要反了,但全靠蜻蜓蝙蝠雲雀奮力拉著車身,這才讓我們免於反車之險。
這大車幾乎急轉了九十度,我人又給翻過來,即使扯著四周的扶手和椅套還是給甩得十分狼狽,把後背的張莉莉壓得大叫。
 
「還有啊!」若飛撲到駕駛座旁跟天行一起扭軚,可是周圍的警車完全沒有放過我們的念頭,即使我們急轉入橫街之中,他們還是窮追不捨,緊咬著我們屁股不放。
 
「你們繞到了哪裡去啊?我們不是要去尖東的嗎?」陸珊珊大罵。
「我哪知我們繞到了哪去?我他媽的不是正向著尖東駛嗎?」天行回罵!
 
蜻蜓這時也繞過車頂,逕自往前方想撞向我們的警車飛去,每一輛給牠粘上的都沒好下場,前頭玻璃窗和駕駛座都被牠擊得不似車形,沒駛出幾米便失控撞進街邊店裡。
 
車裡的精靈都沒閒著,在大菊花的蔓藤網陣中都一一往車外攻擊,車上早已沒有任何玻璃窗,全都變成移動堡壘的炮孔,往外丟炮火的機關。
 
「快到了,能看見科學館了。」若飛興奮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