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他們,衝進去,天罡他們就在裡面!」若飛道。
 
天行駛著車,直接從小路橫過大馬路,幸好四周沒車,不然以我們的陣勢肯定會造成大車禍。
 
但這條公路也是空盪盪的,只有我們和後面緊追著的警車群。
 
車群早已剩下兩三輛,其餘都被好像經歷戰火摧殘一樣。
 
天行把車駛到歷史博物館之後,又在裡面火速轉了圈。
 




「他們在哪裡?不會跑了吧?」天行脫下安全帶,站起身子問。
 
「不會的,肯定在某個地方等我們,應該在路邊的,快多繞個圈。」不消說,若飛把頭伸了出去到處搜索。
 
「不會吧,我們跑這麼遠過來,卻撲了個空?」幼羚哀鳴。
 
我晃晃腦袋,也跟著到處找,整個尖東都是驚慌逃跑的人。
 
相信是因為我們來的速度太快,警方沒來得及疏散人群,才令這裡的人這麼狼狽。
 




但沒有一輛像樣的貨車,到底他們在哪裡?
 
「滕若飛,你們把車放到路中心幹什麼?」對講機傳來一把男人的聲音。
 
我們都知道這傢伙是誰。
面具人。
 
「混蛋,害了我們還敢再出現!」若飛憤怒得想把對講機捏碎。
 
「我只是播了一首歌,提醒你們早走早著。怎麼害了你們。」那人笑道。




 
「到底你是誰?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會知道我們是誰。」若飛問,同時跟莉莉交換眼神,看看她怎麼看。
 
但莉莉也是一副沉思的模樣,顯然也沒頭緒。
 
「那麼......在你變成今天這個滕若飛之前,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令你特別難忘?」那人緩緩道。
 
若飛聽後面無表情,眼睛依然停在車外。
 
然後慢慢的嚥了一口口水,兩肩軟軟的垂下。
 
「我知道你是誰了,但......我實在不明白的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那件事之後......我也沒好過,可是,我也有找過你......」若飛握緊了對講機,眼神也散渙起來,似是沒法相信眼前的事情。
 
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茫然若失的樣子,一直以來的若飛都是聰明果敢乃至狂妄自大的若飛。
 




而這個若飛,卻好像有那麼一點距離。
而現在,我開始理解到他這種距離感的來源。
 
高考七優狀元,運動健將,為人積極樂觀,甚有抱負。
然而很少人會留意他過往的一位朋友。
 
我也是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猛然醒過來。
若飛在少年中一二的時候,也不是一個好學生,他好玩亂說話的個性相信也是源自少年時的放縱。
 
多言,自滿,狂傲,這大概很適合形容少年時的他。
而他有一位朋友,常跟他混在一起,他們是怎樣的友好,我想也跟大多數人在中學時的死黨一樣。
 
然後,就是經歷過一次火災。
一場火災,讓年少輕狂的滕若飛醒過來,以後發奮自強,努力讀書。這是報導裡所描述的結果。
 




然而,眼前的景況卻是另一個尚未完結的果。
 
有朋自遠方來,非奸即盜。
他這位舊友,恐怕來者不善。
 
「這算什麼?想告訴我你活得很自在,很成功嗎?」對講機竊笑。
 
「我只是想你走出自己的世界......」若飛啞然道。
 
「我?這是你的世界,不是我的世界,你算是什麼傢伙?以為自己經歷過生死,就可以開脫別人的痛苦嗎?我告訴你,你根本做不到!你根本不明白我的痛苦!」對講機怒不可遏的顫抖。
 
「滕若飛,你們已經被包圍,你的身份已經敗露了,不必再躲藏。」對講機又傳來另一把陌生的聲音。
我們聽了都是一驚,抬頭才發現周圍又佈滿了警車。
 
而且,這回是裝甲衝鋒車,已經不是蜻蜓蝙蝠牠們能隨便撞散的玩具。




 
圍在外頭的車都亮著燈,強光直照車廂。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什麼?我......只是以為我都能走出陰影,你也能跟著走出來。」他已經崩潰了。
 
「哼,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麼人?憑什麼去決定別人要怎麼活?難道你又要我像你一樣強裝成什麼事也沒有,每天掛個笑臉就以為自己是個陽光男,可以照耀萬民嗎?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們的處境,你以為你們為了救人不惜一切就會獲得理解和原諒嗎?這些嘴裡說著維持社會治安的警察也不過是一群有牌照的黑幫。而你們?也不過是為了隱瞞身份,逃過追捕而到處傷人的傢伙。呸,都是偽善虛偽的人。」
 
「羅逸晨,我們也已經查清你的身份了,別再藏頭露尾了,投降吧。」
 
「我人就在這裡,你們要是能拘捕我的話就來。但先自聲明,我可不像滕若飛那幫人一樣,我是不會留手的。」羅逸晨淡然道,語間毫無驚訝或是害怕的波動。
「順帶一提,我手裡有他們所有人的資料,你們要是有興趣的話,也可以來取。」他補充。
 
我聽得心寒,回頭看他們時發現一個個都是失落的表情。
連念慈和一心都掩著臉,軟軟的坐著。
 




「滕若飛,你的...朋友?伙伴?真不知道你會怎樣稱呼這些...幫你?的人。喔,總之就是你的接頭人,也在我這裡。不過,相信你們之前一直追殺的那批人也將會來吧,嘿,好像會是一場意想不到的盛會。而我現在,就在,東海商業中心。」他結尾的幾個字刻意放慢了節奏。
 
我的心跳也跟隨著這節奏而跳動。
 
「衝進去!」若飛撲得比我還要快,我正想把他拉住,但他卻如猛虎一樣撲到天行身邊。
 
隆隆的引擎聲也瞬間從方八面響起!裝甲衝鋒車要撞過來了!
 
天行一時之間反應不及,只能突然踩油開車,想加速避過迎頭衝過來的裝甲車。
 
若飛一撲上去便搶先扭軚,他的目標不消多說,正是東海商業中心!
 
他們這麼一搞,車子馬上如脫彊野馬一樣向前急駛,前頭的一輛裝甲車也向著我們衝前,但他們卻忽然左轉,也向著同一方向駛去。
 
媽的,他們要阻止我們進去!
 
我抓緊椅背,不裡得心驚的看著自己身處的車與一輛裝甲車搶路的情況。
 
若飛和天行都一起大叫,好像叫聲能為車輛加速一樣。
 
我們駛上了行人路,車輛急轉使我失衡的甩到一邊,但我依然極力保持自己的眼睛能看清前路。
 
那就是裝甲車飛一樣的撞倒了一根路牌,然後失控一樣的撞進了停車場的門口。
 
「衝過去!把他們推進去!」若飛咆哮,駛著車就往那裝甲車的尾部撞去,天行也馬上把他抓住。
 
兩車頭尾相撞,撞得我頭昏腦脹。
可是車還沒停,輪胎還在怒號,前頭的裝甲車受了第一輪衝擊後便向著前滑,被撞前幾米才急急煞住,想要倒後。
 
兩車就在停車場入口處緊咬不放。
 
可是後頭還有別的車,那些車也一樣想衝進來,我們沒有時間跟前車比馬力。
比武力不行,就得智取!
 
「衝上去,精靈們衝出去,只要我們人進了去便行!」我馬上大叫。
 
最快反應過來的依然是瑪狃拉和騎兵蟲,牠倆幾乎同時搶前兩步一躍便從車窗破洞衝出,後頭的火暴鼠也迅速撲前,一手把若飛拉後,一手拍在前台,張嘴就往前吐火球。
 
「這邊!」莉莉也是一般心思,馬上就跟蜥蝪王在車門跑出去,領著其他人跑進去。
 
前車沒幾秒便失守了,那些警察都被精靈扯著甩出來,車也馬上被推進幾米。
 
我們這時已完全進到停車場裡面。
 
「下去,快跑進去。」
天行也馬上轉身躍然而走,推著我和若飛也跑下車,在莉莉和張海兒的引領下摸進了停車場裡的防煙門。
 
一行人急急的往上狂奔。
 
「滕若飛,你跟那個羅逸晨到底有什麼關係?」張莉莉推開了門,打起了電筒往前探路。
 
「可以別問嗎?」若飛想拒絕。
 
可是誰也不想被這個不明來歷的人再次推入陷阱。
尤其是知道他和若飛肯定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這更讓我們不可以放過他們的關係。
 
「說出來吧,反正是你負了人。」天行在旁打哈哈。
 
「這不是誰負了誰的問題......而是,我也沒法把這件事說清,你們讓我靜一下吧。」他聲音沉得比鐵達尼號還要低。
 
天行忽然揚揚眉,又想開口調侃,但我馬上擺手讓他別說。
 
「那個人沒有向我們下手,卻又把我們逼入絕路,他到底為了什麼?」幼羚喃喃道。
 
「我想,他其實在在幫我們。但卻不是我們意義上的幫助,我覺得他其實要把我們逼到困局之中,要我們面對這些殘酷的事情,比如是大力鱷,比如是警方的追捕,假如他加入到我們之中,他就只能成為我們之一,而不是現在的情況。」一心猜想道,她的想法跟我先前的並無二致。
 
「若飛,你跟他曾經是很要好的朋友,對吧。」她問若飛。若飛點頭,然後又搖頭。
 
「『算了吧!』你應該很想我們這麼說,對嗎?你想逃避我們的問題,想裝成別無大礙的繼續走下去。這是因為連你也不想面對他這個好朋友。因為你覺得他根本沒有自救的念頭,自我放棄,自我放逐。而你就是經歷過生死之後一直努力生活,活出自己的成就。你一直也覺得自己也能做得到,所以他也該做得到,而他之所以一直做不到,只是因為他放棄了自己。所以到最後連你也放棄了他,不想再去碰這個人,不想再讓自己去理會一個自我放逐的人。」我道。
 
「夠了,別再討論這個話題,他遇到過的事算是什麼?我也經歷過,然後呢?難道這個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有傷疤嗎?難道我又沒有嗎?」他喝道。
 
他把自己的衣領扯開,一直把內衣也翻出來,直到露出底下的鎖骨。
 
在電筒照射下,一大塊巴掌大的紅紋呈現眼前,紅紅白白有如地圖一樣的疤痕。
 
「他呢?他的確是面上有疤痕,但那只是在這裡的一片小疤痕,比起死去的人算是什麼?」他指著自己的顎骨,手指好像戳在仇人身上那般狠。
 
「我也曾經試過把他帶出那個自怨自憐的世界,可結果是什麼啊?是『你根本不明白我。』」他怒吼道,貼著牆蹲了下來,兩拳握得緊緊的。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吧,你根本沒有承擔起他的痛苦,你只是自己一個人走出去,卻沒有讓他也走出去。走出去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而你也把你的想法加到他身上,然後就站在他前面笑著說:『你也可以的。』
 
難道你又有真心去理解他的想法嗎?你根本也沒有勇氣走回去,帶著他走出去,因為連你也沒法真切相信自己能抬頭挺胸走,結果你就活在其他人的期望裡,想要在災難之後奮勇向前,自以為可以燃點他人,卻從來也沒有真切欣賞過自己所做的一切。你想做好自己,讓他也會忽然醒過來,說一句『啊!原來我一直自我放棄是多麼的愚蠢。』哼,最後他沒有做到你想像中的人,而你也恨他,他也恨你。然後他現在就要來報復。」天行少有認真道。
 
若飛別過臉去。我們也就這麼圍著他停在這裡,電筒的光斜斜打在地上,把若飛的影子照在牆上,五六個長長的影子在牆上伸延,但影子的頭部都沒入黑暗之中。
 
我輕的嘆了口氣,好像忽然遇上了比一切都要沉重的事情一樣,這些事情我也沒經驗,我還沒有遇上什麼生離死別,死的話,其實剛才也嘗試過,但事情來得太快,沒有什麼大迴響。所以對於他和羅逸晨的事,其實也只有局外人旁觀的份。
 
但,羅逸晨他,的確擁有極強的能耐,能一個人打到這裡,把我們的資料起清,乃至到獨力佈下如此荒謬的局,可見他本人並非有勇無謀的人,只是......不願意再跟任何人待在一起。
 
而滕若飛,則是他唯一在乎的人。
他也是為了若飛才會冒險佈下陷阱,要讓若飛踏上,也強逼他自己脫離陷阱。
 
只是,不知道若飛他能否看出這個陷阱的意義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