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允行,醒來吧,喝點熱飲暖暖身。」
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身子,接過杯。
 
「嘿,很久沒喝過熱的東西了,還有女士為我服務。」我傻笑著用嘴巴貼到溫熱的杯子邊緣,讓鼻子也感受一下劫後餘生的幸福。
「要喝就喝,別說這些沒用的話。」芊芊抿嘴又再喚醒另一個人。
 
「我是什麼時候被搬進來的?」我喝掉一口沒完全融化的熱朱古力。
船室裡頭佈滿睡袋,一團團毛蟲般的睡袋隨便的堆在走道上,乍看還以為是死屍的亂葬崗。
 
「都是冰原熊把你們抬進來。我替你蓋被子。」她道,辛宇軒也是一副剛睡醒的迷糊相,眼睛完全沒張開。




「你喝掉就快點休息吧,要不然再被攻擊就沒法反應過來。」她續道。
「沒那麼快吧!別嚇我吧。」我又喝了口。她聽了沒回答。
怎麼了,不想理會我嗎?
 
她繼續把盤上的熱飲派給其他人,我自討沒趣也不再同她,把喝光的杯放到被子旁,兩手往內又縮回去。
天色開始明亮,日光從窗底穿入,讓我感覺溫暖一點。
可是全身上下還是繃緊酸軟很不舒服。
 
然後又吐了一口氣。
「醒來了?怎麼了?」一心端著另一盤熱飲走進來。我點點頭回答:「感覺很不痛快。」




「難道沒殺死那軍人就不痛快了嗎?」芊芊冷冷道。我沒料到她會這樣說,遲疑沒反應。
一心聳聳肩把盤子放到桌上,從芊芊那處拿過盛著空杯的盤子,朝我打個眼色。
「我幫你吧。」我晃晃手邊的空杯站起來,跟著一心走出船室。
 
我睡醒的船室其實只是貨船其中一個較大的內室,格局看起來像是平日船員作息談天的房間,並不是直正的睡房。長若十幾米的走廊分別有六間內室,船尾左右的應是睡房,可是我們這麼多人,沒可能全都擠進去,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把部份人丟到休息室裡。
她領在前頭走進飯堂。
 
裡頭的情況相當可怕。
換做平常人的說法,就是外星生物集中營。
蜻蜓,蝙蝠龍,蜥蝪王,雲雀......不知道是否所有精靈都堆在這裡,但總之就是密密麻麻的睡在飯堂兩側。




體型不那麼大的睡在桌上椅子,稍大的睡在地上,進來時都睡得像死了一樣。
 
一心小心翼翼的把盤子端進去,一步跨一步的鑽到飯堂深處,彷彿躡手躡腳的小偷一樣。
要是這世上真有一個如此膽大的賊人,我倒也想見一面。
 
她進去取拿起了一條麵包朝我揮了揮,我點頭。她拿著又越過地雷陣,我接過寶物,她笑說幸好牠們都睡得很沉,要不然被發現偷麵包就糟透了。
我道大不了在船上開戰。她說沉船的話記得要救她,因為她不懂游泳。我打趣道我也不會,但她不信。
 
然後又帶我到船長室去。
 
我還以為船長室裡什麼人也沒有,因為船現在沒有在開動,只停在海上不動。
但原來船長室裡已聚集了幾個人。
 
「嘿,來了。」唐景舜招招手。身旁兩三名保鑣似的西裝男人馬上盯著我,眼神好像在掃視著危險人物。
「自己人。」我作勢舉起雙手。小少爺看我眼色也擺出無可奈何的表情。




坐在船舵前的中年男人只側過臉看我,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們都是唐家派來貼身保護唐景舜的人,還有這艘船的船長船員也是唐家安排的。」一心在我耳邊道。
「船要待唐家指示才會繼續航行。唐家要待控制好不利他們的消息才會讓船隻起航,到安全的地方讓唐景舜下船由他們家自己繼續保護。然後我們就拿著物資自己逃亡。」若飛不知何時在我背後閃出。
「我們能有什麼好處?」我問他。
「幾天安靜的休養,船上的物資,外界的情報。要是不被唐家反過來滅口的話。」他摸摸眉頭答。
 
「聽起來不錯,至少幾天不受打擾的休息已經足夠,其他的我都當是恩賜好了。感謝誠哥!」我雙手合十。
「還以為你感恩的是物資,想不到還是休息而已。」
「算了,只要能不受打擾不用再東奔西跑,我寧可餓死。」
一心聽著猛點頭。
 
「但船上的物資足夠我們這麼多人和精靈嗎?」我問。
「放心,唐家會安排補給。」他說時捏捏手指,做了個錢的手勢。
「也對。這些人也不過為了錢才會冒險跑來保護小少爺,要多安排補給也不會有難度,反正錢都是這麼花的。你說,我們該向他們索價多少?」




 
「怎說也要一億吧。我們替他搞了這場大龍鳯保護他逃出香港,既掩人耳目,又...賠上了名譽。」若飛說著臉上掛了點難過無奈。
 
我拍拍他肩膀,兩哥們都吐了口氣。一心看在眼裡當然不明白,只低頭咬麵包。
 
小少爺看我們聊天卻被左右護法架著,只能呆坐著不動,一個人苦苦的盯著我們,連麵包也無法吃。
他當然有吃的,而且也比我們吃得要富貴。但他畢竟也是個年青人,被護法看管著怎也不是味兒,總想向我們打眼色求救。
 
但若飛總是裝傻一副沒看見的樣子。因為他的事早就不在我們能管的範圍內,我們誰也別想要走近他,那左右護法的金睛火眼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抗的。
我們也聊了好一會兒,一直聊到張莉莉醒來說是替滕若飛班,我們才各自回去睡。
其實我和一心倒也不是負責守夜的人,只是張莉莉神色凝重的樣子把我們都嚇退,還好她兩個好姊妹陸珊珊和張海兒都一起,否則要我們不負責任的跑去睡也挺不好意思的。
 
一心走進了女人們的睡房,一間百來呎的房間放了三張雙層床,她們十幾個女人也就是擠進這六張床裡,看著也覺得我們的逃亡生活還真可憐。
這算是比劏房戶好還是不好,我也說不出口。
 




回頭走進醒來的房間,發現鵲巢已鳩佔,連睡袋也不知給踢了多少腳,軟軟的躺在兇手們的腳底,給踐踏得毫無尊嚴。
都怪我沒小心這些人!害你給踹成這個樣子。
 
然後又給若飛拉到飯堂去,找了找才發現蜻蜓已睡到角底處蜷縮,跟若飛揮揮手便避過地雷滾進去。
我才一接近牠又睜眼盯我,我擺手讓牠繼續,牠把頭埋在翼下又睡著,我見牠沒再動便鑽進去,厚著臉把牠的翼也蓋到頭上。
合上眼又睡了。
 
一直睡到中午,鼻子嗅到暖烘烘的氣味才立馬滾起來,用嗅覺喚醒腦袋,接著到手腳跟著氣味爬行。
一直到不知誰把熱飯放到我面前,這才睜開眼,跟桌上吃著飯的人對望一眼。
 
「還好我不是最後一個醒來。」看到桌上如暴風席捲的現場,我不禁慶幸我的鼻子還靈敏著。
「用不著吃得那麼著急吧,大廚還在呢。」祝幼羚咬著筷子道。
「嘻,大廚是誰?這菜好吃得我感動死了。」我忙著咀嚼。
抬頭卻見張杏梅在爐頭旁邊叉著腰揮揮手,我嘴巴沒空,只管讓出幾根手指以表讚揚。
 




「沒那麼誇張吧。」胡芊芊挑挑碗裡白飯,臉上掛著不滿的臉色,看著就知道飯菜不對她的胃口。可是她哥胡托邦卻比我還熱衷於飯桌上的掃蕩,雙筷比敲鼓還要快。
我指指她哥說:「我可沒誇口,這飯菜算是一流水準,加上我好幾天沒熱飯菜下肚,分數加五十也不為過。」
她聽了歪嘴又別過臉去,我沒理會又跟她哥競爭紅燒午餐肉和香烤雞肉腸,結果卻不及托邦的筷子亂舞,只夾得兩小片便讓他單兵掃蕩了兩大碟。
其中一半戰利品還進貢到芊芊碗裡,偏偏她又愛理不理的,害我替肉腸被打入冷宮的下場感到難過。
 
還好杏梅馬上又補上第三四道小炒,也就是...炒油菜和炒蛋。
我快速夾了兩口也就放棄跟托邦的無聊遊戲,把油菜放到嘴裡。
剛醒來的人也緩緩的走來,拿著碗筷和著簡陋的餸菜填肚。
 
其實我並不是刻意裝出食物很好吃的樣子,或是要耍傻吃飯。剛起來時的氣味真的讓我五官都要跳動起來。可是眼看枱上都是清一色加工食物,加上芊芊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也就跟托邦來點輕鬆的打鬧。
 
可是誰也明白我們現在過的生活,比起一切事情發生前都要糟。
連飯菜也是一般糟糕。
苦中作樂,似乎就是我們小小的樂趣。
 
把飯都吞到肚裡後我便收拾好碗筷,跑到甲板上去呼吸呼吸,好讓自己不至於陷入胡思亂想中。
「別告訴我你這是來吹吹海風清醒腦袋喔。」一心牽著陳家寶在船頭坐著。那娃兒的頭髮在海風中飄逸,她手忙過不停的撥弄,連眼睛都睜不清,卻又沒半點煩躁的,似乎很享受瘋癲奔馳的海風。
看到家寶那狼狽模樣我也忍不住傻笑,搖搖頭便走向她們。
 
小娃兒仍舊吹著不羈的風卻又想看清我是誰。
「你還是跟姐姐們借個髮夾把頭髮夾好吧。要不是然別人以為大白天也看到女鬼了。」我道。
她聽了便嘟嘟嘴,副賣萌賣可愛的跟姐姐們玩著。
 
「怎麼就你一個人跑過來,他們沒叫你開會嗎?」馬英秀略感意外的說。但我卻什麼也不知道。
「要他去又怎樣,他還不是跟滕若飛一伙,滿腦子都是打鬥殺戮。」莫莉嫻說。
 
怎麼了?一整天誰也在諷刺我調侃我,難不成我說錯話嗎?
我欺負了小妹妹了嗎?
 
只見小婷對我做了口型,說不要過去,一心在旁兩眼像跳線一樣,眼色明顯我快回頭。
我無奈的也跟著回過頭來,雖然不明白我又做錯什麼事,但總不會是什麼世風日下的卑鄙小事吧。
 
開會?開什麼會?忽然又想起她們說的開會。
甲板上也沒看到張莉莉和滕若飛,連徐天行也沒看到,他們也不在飯堂。
 
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不祥感又催促我兩腿快步走去找他們。
不在休息室,不在飯堂,不在倉庫。
只餘下一個地方。
 
我拉開門,裡頭的人目光全都釘住我,讓我的危機感又湧上心頭。
「別的我不管,這裡是海上,那傢伙要攻擊我們簡直易如反掌。我們必須盡快靠岸,只能先找岸上安全落腳點,不能再等什麼風平浪靜才靠岸。」莉莉指頭敲著桌子。
但小少爺的女友完全感覺不到莉莉那股要殺人的恐怖氣勢,就是拉著船長不讓他開船。
 
我望向天行,他裹著繃帶的頭搖了搖,示意我別作聲。
我心說這劍拔弩張的環境我再笨也不會開口,就聽聽到底發生什麼事。
 
「她說得對,雖然我們留在這裡未必會被找到,但先靠了岸,就算真的倒楣遇上了,但有地方可以逃跑。」小少爺一臉難色。
「你瘋了嗎?為了躲個小的,把自己送到更可怕的地方去?不行,我們要在這裡等唐Uncle的消息再行動。」她依然堅持不開船。
「我真不知你腦袋想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啊?唐景舜也同意,你一個人在這裡發瘋幹什麼?」天行罵道,氣勢完全不受繃帶阻擋。
 
她猛搖頭說:「你們根本就想借機再脅持Raymond,然後上岸後就要脅唐Uncle繼續幫你們逃跑。」
天行這回按也按不住,一手就扯開額上的繃帶喊:「別以為所有人都在佔你們便宜,都什麼時候了,還會在乎什麼要脅不要脅?我們可都是用命去拼出血路逃出來的,你看到了沒有?」他猛的指著自己額上那邊從眉角延至耳邊的傷口,好像那傷口不屬於他一樣。「總以為全世界都只看著你們唐家的錢財一樣!媽的,都打仗了,還管什麼財產不財產。我要是求財的,老早就帶著火暴鼠跑到你唐家打劫了,還要花那麼多功夫綁架你唐家小少爺嗎?媽的。」
 
「總之我不會聽你的,別以為說話大聲就代表有道理。」她別邊臉就跟船長耳語。可是船長聽著又看我們,好像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一樣。
 
「在罵什麼呢?」我問陶源。
他想了想說:「有兩個壞消息,你想聽哪個?」
我納悶:「這有什麼分別?」
「有,一個大但不著急,一個小但很急。」
「那有什麼好選,兩害取其輕,先處理小的吧。」
 
他奸笑一下又道:「那就是坐著等鯉魚龍來。」
我聽了馬上捏一把汗,心說這個那兒小了,這根本就是個大壞消息。
 
但陶源馬上看出我的疑惑,又解釋說:「另一個大的壞消息是:現在的中山珠海一帶都被一個集團控制著。」
「什麼集團能比我們更強悍?我們可是半人半精靈連軍隊都吃不著兜著走的恐怖份子。」
 
他又想了想,最後吐出幾個字。
土豪加上『皇』,黑商團。
 
皇?黑商團?」什麼狗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