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將軍⋯⋯」
 
    及腰青絲隨風而揚,卷起又落至藍襦裙上。
 
    楊靈君俯視院中忙著打掃狂風捲來的雜物,神思遠遊,手中的信險些飛走,嚇得她急忙將其放入紅鯉荷包內。身後的樓梯呀呀響,雖輕卻急,想必是紫蘇。
 
    果然,片刻,紫蘇便提著裙子爬上閣樓。
 
    「王妃,喜⋯⋯喜事!」紫蘇累得喘氣如牛,轉而拍拍胸脯笑道,「據鴻山遞來的消息,袁將軍昨夜大破敵營,一人滅敵數百!」楊靈君聞言,樂得地與紫蘇相擁,不停同她稱讚袁廣齊,誇下海口說早便料定火沙人非他對手,戰勝乃遲早之事。
 


    袁廣齊戰勝火沙族的消息傳回長安,著實震驚朝野。他自八月率軍出征至今,僅用了三個月便將火沙族擊退至鴻山萬里之外,為大堯取得大片新領土。李軒近來吸食丹藥健體,得此消息更是神清氣爽,連忙命靖西都護府派人於鴻山外成立「鴻山都護府」、「火沙都護府」及「安鴻都督府」。
   
    楊靈君止不住開心,高舉紅鯉荷包於日下觀賞。紫蘇從未見過此物,遂目不轉睛地仰望那做工精緻的荷包。楊靈君朝她眨眼,說是袁廣齊離京前命下人將此荷包轉交予李宸昊,故如今她守著此物,而包中空無一物,僅有信紙一封。袁廣齊無言其他,僅道他的親信夏言是次並不隨他出征火沙族,當護長安安寧,故晉旼王府若有何事可尋他幫襯。夏言亦是大燁舊臣,追隨袁廣齊多年,楊靈君亦是見過,故對其有印象。先前往來宮中之時,亦見其跟在袁廣齊身邊,當是忠臣。
 
    「我便知道廣齊是天下最好的『袁廣齊』!」
 
    楊靈君拎著荷包一蹦一跳地下了樓,要紫蘇替她更衣進宮,又讓彩丹替她畫花鈿。
 
    聽何福道李軒日日食用晉旼王府進獻的藥丸,近日更是覺得不足,不斷向李宸昊索要更多分量。而萬秋影與東宮近來亦收斂了不少,未敢與晉旼王府正面起衝突,卻總舉行各種歌舞宴會,邀後宮共賞。此等把戲楊靈君見得多了,已不願費神應對,遂多番以身體不適為由推卻。
 


    一切皆按楊靈君的意願發展,想來離了斷之時不遠矣。
  
    昨日她與李宸昊相約今日下朝後一同往東市逛逛,而她欲給他驚喜,遂決定提早入宮等他。
 
   梳妝完畢,紫蘇給楊靈君披上狐皮斗篷,以免她又傷風。前些秋日暖寒交替之時,她因記掛袁廣齊而心緒不寧,夜裡總是翻來覆去方睡著,入眠後又常踢被,染了風寒近十日之久。於是李宸昊幾乎整個秋季皆歇在朱丹樓,亦是因著有他照顧著,她才睡得安穩,未再踢被。
 
    楊靈君將彩丹留在王府準備晚膳,僅帶紫蘇進宮。日光溫和,兩主僕站在大熹門前待李宸昊下朝路過。楊靈君無趣地踢踩腳下的枯葉,忽見不遠處的路中央有朵粉花,心生好奇,遂命紫蘇上前去取。忽地,何福自殿旁走過,若無旁人地往內宮走去。楊靈君喚他,他亦不回首,徑直往前跑去。楊靈君覺得何福今日的舉止怪得很,故跟上他往後宮走去。
 
    他行得快,走進御花園便沒了身影,留下楊靈君獨自迷茫。此處幽靜得很,滿地落葉卻無人打掃,完全不似往日般熱鬧。
 


    中計了!
 
    楊靈君轉身欲離,鄭麗清卻迎面而來,並急速掐住她的脖子。
 
    「我難過了好些日,也等了好些日,終將你盼來了。」
 
    她越掙扎,鄭麗清便越施力握緊她的脖子。鄭麗清見她臉紅脖子粗,故狂笑不止,越發放肆地將她往後推去。
 
    「是你和袁廣齊害死我的孩兒,他既將死,你亦別活了!」
 
    說罷,鄭麗清將她推進湖中,目睹水面無了掙扎方離開。
 
    寒冬水冷,她緩緩閉上眼,腦中又浮現他得模樣。徐徐下沉,許是此生該當如此作結。驀然,撲通一聲,似有人拉住她,再往後的她便全然無知。待她再醒來時,只見自己躺在陌生的宮殿中,而李宸昊則披頭散髮地坐在她身旁,關切地望著他。
 
     「宸昊⋯⋯」


 
    楊靈君淚水盈眶地抱住李宸昊。在將死之際,她意識到自己極其渴望活著,她怕他傷心,亦還未與袁廣齊道喜,竟是此生最懼死亡的一刻。
 
    李宸昊輕輕捧起她的頭,望見她頸間清晰可見的指痕,又心疼不已地將她抱在懷中。好在今日的早朝完結地早,未釀成大禍。適才他剛走出殿外,見紫蘇於殿前驚慌失措地尋找什麼,卻無楊靈君身影。細問下方知楊靈君喚一了一聲「何福」,隨即無了蹤影,唯何福今日並未隨他入宮,故必是有人設計她。不過萬幸她途徑之地皆有宮女打掃工作,遂他追蹤至御花園,見湖面浮著披帛,他便潛入湖中。
 
    鄭麗清已然瘋了,竟想於宮中對楊靈君下手,只怕往後她將越來越狂。
 
    李宸昊輕拍楊靈君的後背,耐心地寬慰她,藉袁廣齊打了勝戰一事分散她的注意。
 
    線人早已安插人手於李瑛華的賭坊蒐集證據,眼下已摸清賭坊的運作,並逐漸獲得李瑛華的重視,僅缺實質的證據便可一舉拿下東宮。鄭麗清這個女人他是不會放過了,連著鄭氏一族,他們也該血債血還。
 
    他捧在心尖之人絕不可受半點委屈,反之,他必十倍奉還。
 
    「靈君,再許我一些時間,就快抵達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