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我很崇拜你的,可以在我的舞鞋上簽名嗎?」一個十五、六歲的女中學生,十分雀躍地從書包裏拿出一雙舞鞋,還將一支墨水筆遞給我。

真想不到也會有人找我要簽名。加入這個國際舞團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我原來也這麼受人注目?

畢竟我不太會去留意外界對我的評價,所以她的這個舉動,真的讓我很感動。就好像自己的努力,一直被人在注視著。因此……小粉絲的要求當然不能拒絕吧。

「對了,周雅姐姐你今天為甚麼會在這裏?舞團的巡迴表演,下一站不是會在巴黎嗎?」她這樣一問,我簽名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

「表演開始前我會回去的。但是因為我好像不見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想四處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回來。」我把名字簽妥後,便將筆和舞鞋交回給她。





「比起在舞台上表演更重要?」她開心地接過舞鞋,同時困惑地問道。

我遲疑了一下,在心中衡量著兩者的比重,然後給出了一個肯定的點頭以作回應。

「姐姐你有沒有去過找神明?」

「神明?」我不理解她的意思,是叫我去找神傾訴嗎?

「他是村裏一個專門接尋找失物訂單的人,所以村民不見了東西都會去找他,即使是村外人也都經常上門拜訪。」女學生珍而重之地收好舞鞋。





真的有這麼利害嗎?但我不是要尋找物件……而是一段我也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回憶。

「姐姐你可要繼續比心機啊!我的同學們都說你的舞姿,能夠讓人感到心境很舒服。神明的宣傳單張就貼在村口處,有需要便去找他吧,再見!」她邊走邊大叫著。

「神明嗎?也許真的只有神能消除我這種困惑……」我按著女學生的説法,走到村口處撕下了宣傳單張上寫著神明地址的字條。

字條上寫下了簡單的地址資料,沒有過多的解說,甚至連一句宣傳口號也沒有。彷彿有著絕對的自信,客人會自己主動上門提出委託。

當我到達字條上所指示的地點,眼前的視線完全被那一個,直立式的藍底白字招牌所佔據一一「鳴神搜查社」。





還有那一個如像舊式理髮店,必定掛著的旋轉霓虹燈,營造出一個十分怪趣的氛圍。

我掩嘴一笑,然後推開了那一道透明的玻璃門。

「歡迎光臨,客人你是想找怎樣的東西?最近敝店的委託有點多,歡迎你留下聯絡方法,我忙完手上的委託,會盡快向你聯絡。」要不是有一個穿著天藍色裇衫的身影,正背對著我整理著工作台上的文件,我還以為自己聽到的是留言短訊回放。

「客人,請填好這一份表格……」他就像一位專業的客服員,待客的說話方式完美得無可挑剔。但在他轉身過來時,我才認出眼前的他,就是剛才從大樹上,將氫氣球取下來的那一位男士。

不再是一臉狼狽、頭髮凌亂的樣子。認真地看起來才發現,他有著一張和善的臉容,而且身型挺拔,是那種會讓人不其然地感到親切感的人。

「喔!你不就是剛才的小姐嗎?有東西不見了?」他將表格遞給我,而我則尷尬的點頭回應。

「請你先坐一會,我去泡點茶來。」他轉身走進廚房的位置,而我則四處張望,觀察著這一間奇怪的店舖。

因為這一間店的裝潢設計,根本就是一間懷舊的理髮店。一排排的理髮椅、洗髮椅、大型梳裝鏡……無一不是理髮店的設備。





「你要紅茶還是綠茶?」這個時候他在廚房大叫。

「紅茶吧!」我也大聲回道。

「這是你的,還有奶精。如果你想喝奶茶的話,可以加一點。」他拿著兩套茶具放在桌面上。

我桌前的是紅茶,而他那一杯的顏色卻是藍色的,很特別。

「對了,我叫魏鳴神。你是想委託我找怎麼的東西?」鳴神他喝了一口茶,拿出了記事簿定睛的看著我,準備進行筆錄。

「我叫周雅。想找一段……不確定是否存在的回憶。」我逃避著他的眼神,逃避著記憶中那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異類的目光。

「不確定的回憶……可以詳細說明一下嗎?例如怎樣的條件下,會令你產生這一種思緒?這會對我的搜尋工作有很大幫助。」他盯著記事本,用著原子筆敲打自己的腦袋問道。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尷尬地將視線轉回去看著他。

「怎樣的奇怪?」他就像理所當然一般反問我。

「就像……精神……錯亂……」我結巴地說出這一句。因為我四周的所有人都否定我,使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

我不斷地搓揉雙手,期待著眼前的這個人,對著我的這份懷疑給予肯定。

他沒有說話,只是雙唇抖動地看著我,像似在忍笑。

「你這個表情算是怎樣!」我生氣得雙手拍在桌上站起來。

「哈哈哈!」怎料他居然捧腹大笑起來,更是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淚光:「你讓我想起了一些心酸的往事。」

「你這傢伙真沒禮貌!」我雙眼的視野變模糊了……我在哭?





我咬著牙怒視著他,因為我從沒想過會被取笑。就算是不被相信也好、不被理解也罷,但卻從未想過會給人取笑。

他伸手過來想幫我拭去眼淚,我卻一把手將他的手拍掉。不用他那麼好心。

他沒有被我的舉動嚇到,只是微微笑自顧自道:「我開這家店的原意,本來只是打算接一些小委託,例如為客人尋找失物,或是找一下小貓小狗,一些普通偵訊事務也會提供。」

「可是我生平的第一位客人,所提出的首宗委託,竟然是要我幫他找尋『回憶』。」他在說出回憶二字時,特別加重了語氣。

「我當時覺得那位客人真的是精神錯亂……」我開始在猜想他是在故意提及這些字詞,於是乎我立即提腳踼向他。

不過他稍稍往後一退便躲開了,然後繼續道:「後來不知道為甚麼,我這間店的氣場總是吸引這一類型的客人。慢慢地我開始發現,人們之所以會尋找失物,不是為了物件的本身,而是當中的那一份感情。」

「明明那一件失物並不是甚麼有價值的東西,但它的主人就是希望找回來。所有來到這裡的客人,在於他們而言,這不是一份委託,是一份希望、一份牽掛……是求助無門的他們,最後的一絲救命索。」他嘗試再次伸手過來,想幫我拭去眼淚。相同的情況,我自然反應想拍掉他的手,而不同的是,我完全地打落在他的手臂上,卻沒有撼動他的手臂分毫,而且還有點痛。





「夠了……不要再哭了,看來你之前也了不少委屈……」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是手很痛,還是心很痛。只是眼淚一直流,而他卻一直微笑著,幫我拭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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