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行未消化到伊嵐的情意。今天,他要上班,放工之後約了青青吃飯。
 
工作的時候,他沒精打采,睡得少,想得多,便精神不佳。
 
青青一見他,便說:「陰公,成個人都攰到……」
 
阿行牽着她的手,去吃飯。
 
他們攞了飛,然後在餐廳門外排隊。她輕輕靠着他的臂,問:「伊嵐冇嘢吖嘛?」
 


「冇,佢成日都咁。」
 
「又會飲到咁醉,失戀真係好慘。」
 
「我失戀嗰陣都飲好多,飲到傻痴痴,好彩冇發癲。」
 
「死酒鬼,」她抱抱他:「我飲得唔多,有次飲咗兩枝果酒,即刻喺街搵廁所嘔,勁臭……」
 
他用雙手做了一個圓,她馬上伸頭進去,假裝嘔得辛苦,可憐兮兮地看他。
 


「都過咗去。」
 
「唔係因為同前度分手,都唔會識到你——識到你個天下第一大傻仔。」
 
「我唔傻仔點會鍾意你個傻妹?」
 
「哼哼,我行世一!」
 
青青很容易被話語「Flirt掂」,卻很少鍾愛一個人。當她和愛人交往,便會傾盡她所有的熱情與溫柔,畢竟男友只得一個。
 


「嗰陣又成日拒絕我?」他小心翼翼地取走她眼下掉落的睫毛。
 
「以後只應承你一個囉,小氣鬼。」
 
她看向他,滿眼都是愛。很神奇,愚鈍的她曾經以為,她會一輩子都與前度牽手,幸好對方首先別有異心,她才能遇上忠誠的阿行;這是福氣,人生真是一場塞翁失馬。
 
青青又追問伊嵐的事,她純粹八卦,好奇不同的愛情故事,然後阿行又講了幾句。
 
青青感歎:「希望我哋之後都可以順順利利啦,唔想我哋傷心。」
 
如果是平時,阿行會如常地開幾句玩笑再叫她別擔心,但是,他再無法假裝如常,始終,他最好的朋友愛他,真可怕。
 
「咁如果出現問題或者有障礙呢?」他問。
 
「就解決佢!」


 
青青繼續說:「如果有嘢,我希望自己唔會收埋,盡快攞出嚟講,咁就可以一齊解決,唔想拖住,後患無窮。」
 
對不起,這次,他會獨自解決。
 
「嗯,咁就好,有咩就盡快搞掂。」他說。
 
他們還很年輕,此刻她連二十歲都不到,卻認真、深情地和他幻想一生;他很感動,和她在一起,不再有若即若離的不安,反而每天醒來,都清晰地知道自己被愛。
 
難得的愛人,難得相愛,難得浪漫。他常覺得和她遇到的所有巧合,都為他們的關係潤色,所以,他希望這份自豪能夠長長久久。
 
為了無後顧之憂,為了避免無窮後患。
 
阿行內心有答案,他決定和伊嵐在一起一次。
 


他想,這應該是一個相對好的選擇。
 
*
 
「我哋可以當冇事發生過。」
 
「就一次,以後一切如初,我都唔會講畀任何人聽。」
 
伊嵐的說話不斷在阿行腦中回蕩。
 
他的邏輯很直接:
 
首先,這樣多年的友情,他不希望因為其中一人的情意而失去;他帶點自私地為自己考慮,伊嵐確實是他極其友好的知己,她幾乎了解他所有事,很難割捨。
 
其次,伊嵐如此承諾,他們經此一役,便當作無事發生,亦不會告知他人。他很了解她的性情,「違反諾言」是她不屑的事,這是傲然的她絕不會做的——他就是如此信她,沒有理由。


 
最後,若然只是「簡單」地了伊嵐一個心願,然後不再提及這件事——不影響他的戀愛,不令他的友情處於瓶頸的尷尬——至少他能坦然地講一句:「已經應咗你要求。」
 
阿行自問沒有高尚的品行。
 
原來他在抉擇面前,就是會最先考慮自己的利益。他尚且替自己辯護,這個選擇對他、伊嵐、青青都好。
 
因為,伊嵐必不會因為他的拒絕而死心,二人只會走向決裂。
 
如果直接拒絕,無疑這只損害了他與伊嵐的友情,並沒有背叛青青的愛;然而,他不願。
 
在阿行最難過亦最孤立無援之時,伊嵐支持他,而他回想,多少次和她分享自己的愛戀,對她亦是一種創傷。他很清楚愛而不得的感覺,於是被愛的他充滿愧疚,希望
 
於是,他努力尋找兩全其美的辦法。
 


阿行如常上班、讀書、戀愛。
 
第一次,他發現,即使愛人有一雙擅長傾聽的耳朵,他還是不敢說出哀愁,那畢竟是他充滿私心的想法。
 
「好。」
 
阿行冷不防傳送了一個訊息給伊嵐;她馬上意會,約他星期日見面。
 
此時,他還在與青青FaceTime。
 
「我星期日約咗伊嵐。」
 
「好啊。」
 
「寶寶真係好,完全唔管我同女仔單獨出街。」
 
「新識嘅或者唔太熟就唔係咁好,但係都識咗咁耐,冇所謂啦,朋友唔係男就女。」她也有友好的異性朋友,理解男女之間確實能有不做越軌行為的友情。
 
「咁萬一我哋無啦啦日久生情呢?」阿行問。
 
「吓……咁我可以點喎,」青青開玩笑:「你出去搞三搞四唔好同我講啊!我要幸幸福福咁拍拖!」
 
「咁大方嘅。」
 
「就唔係囉,咁你都鍾意咗其實人嘅話,我做咩都冇用㗎啦,唯有希望你唔好。」
 
曾經她很卑微地等待愛人回心轉意,最後只看到對方的頸上塗抹了別人癡纏的咖喱雞;方知道如果一方變心,她再怎樣搖尾乞憐都是沒有用。愛人有新歡,便是忘卻過去的所有,然後風流快活。她能做的只是祈求:愛人愛她。
 
她繼續鳩噏:「唯有即刻媾過第二條仔!!!」
 
「叫佢嚟屌我屎眼?」他沒好氣:「傻咩,我點會鍾意第個。」
 
之後,他們又東一方西一邊地聊,講連登post、新聞、YouTube、今日師姐分手後在Instagram發佈千字文控訴前度……
 
生活能夠如此,或者已是極好。
 
阿行默默立誓,他一定要好好處理和伊嵐的關係。
 
他篤信伊嵐能夠尋找比他好千萬倍的歸人,而他,只是過客。即使道路有過十多次四季更替的灼痛,但與他是否停留,完全無關。
 
*
 
伊嵐和Ryan見面。
 
對她來說,阿行和Ryan都是好朋友,只是功能不同。她會向阿行輕易講出對生活的煩憂、許多無人知曉或無人認同的想法;而她只會和Ryan談及阿行。
 
「我同佢表咗白。」
 
Ryan有些驚訝,他以為她會就此將秘密埋在心裏,有些事,從來較適合穩穩當當地藏起來。
 
她又說:「佢有女朋友,唔會同我一齊,但佢話會同我拍一日拖。」
 
「點解咁心急?唔等佢分手?」
 
「因為佢唔鍾意我,等嚟都係嘥時間。」
 
他湊近,鼻腔充滿她的髮香:「咁點解同你拍一日?可憐你?」
 
「我諗佢內疚。」她將頭完全靠在他的肩上:「條友仔呢……由細到大嘅愛情經歷好坎坷,如果真心畀人鍾意,應該會呆晒然後好感動。同埋,佢唔會想冇咗我呢個朋友。」
 
伊嵐和阿行默契,雖然她猜測的答案,只能令她心碎。
 
忽然,她很難過。
 
從未有一次失戀能夠影響她的面容,和初戀,她就是內心不舒服幾天;和Ryan,,更是沒有任何受挫地馬上與他轉換關係。
 
她又覺得好笑,也不知阿行為什麼如此吸引她——喂喂,我鄧伊嵐,樣靚身材正,有家底又高學歷,識襯衫又多仔圍——但他好像看不到。
 
她的眸完全濕透,Ryan準備吻她,然後令她的身邊愉悅。
 
伊嵐拒絕:「我好快會同佢見面,呢牌我都唔想……」
 
她的儀式,或者是愛情,必須在她的情感關係之中忠誠;因此,她不會和別人做愛。
 
不然,就似「出軌」。


她自嘲,難得能與深愛十年的人牽手,當然要安安樂樂,全身心奉獻。
 
像一次不安的天氣,一號風球、黃色暴雨都不能放假,傾情地狂暴地刮着可觀的十號風球、拍落黑色暴雨,才算是完整的上天發脾氣。她的愛,當然也要完完整整,肉體也突然不願分給別人。
 
Ryan無奈,原來伊嵐只想聊天。
 
他聽她訴苦,什麼「其實後悔」、「妒忌青青」、「我好很多」、「他不愛我」、「他施捨我」云云,然後轉眼忘記,送她回家。
 
他只能祝自己的床伴快樂。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