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係咪佢地?」

拿著拐杖的郭老師出現,因為膝關節問題行走得舉步維艱的她正一步步的走向酒店,看著子她也有化上淡妝和穿上禮服,那件晚裝我沒認錯是我們畢業謝師宴的那件吧。至於旁邊的男人相當年輕,換算一下我見他時是個一歲不足左右的嬰兒,那是1993還不知道是1994,現在的話他應該是22歲左右嗎?

然後他穿著動畫的衣服,是名為「痛衫」的東西,即是在衣服上印上動畫人物的衣服,外面就是紅白格仔的外套,一邊在走一邊用手機玩著遊戲。

「亞娜。」

「嗶—————————」





亞娜響鞍,McLaren F1長嘯把附近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包括郭老師和他兒子。

「之後交俾你。」

說罷我拿起手杖下車,郭老師的兒子完全忘記了手上的遊戲,望著我從McLaren F1上下來,然後車門自動往下收回,接著引擎轟一聲響起,跑車全身閃爍著光芒駛向停車場。

「晚安,郭老師,同埋…」

「文俊,叫白先生。」郭老師道。





「HI…白先生。」文俊有點膽怯,但如果不是我動用跑車他連望也不會望我一眼吧,「岩岩架車係你既?」

「無錯。」我道,反正路上已經叫亞娜幫我向銀行辦買車的手續,「正係我眾多玩具既其中之一。」

「白先生,失禮晒,文俊佢著到咁…」

「咩啊,呢件衫不知幾正。」

「你係雷姆派,定係愛蜜莉雅派?」今晚的接觸對像是他,所以我已經早就做了準備,這套動畫有兩大女主角,一個叫雷姆,一個叫愛蜜莉雅,基本上觀眾都是其中一邊的支持者。





「你都有睇?!」他似乎很驚奇。

「Well, 有錢都可以睇新番掛。」新番指的是新一季的動畫。

「我係雷姆派!」他自豪的道。

「咁我地就係朋友,哈哈,郭老師,我黎扶你。」當然我只是花了半小時把劇情全部略為看一次,現代人流行那些「五分鐘看完某某作品」,「十二分鐘了解某某系列來龍去脈」的影片,對我來說極為方便,雖然對於創作者來說是一大毒瘤但與我無關。

「咦,但約我個個女仔…」

「亞娜係酒店等緊我地。」

文俊眼中閃動光芒,對我投以崇拜的眼神,這樣短短兩句加上跑車和事先的資料搜查,我就成功得到他的信任。

侍者為我們開門,為了遷就郭老師的速度當我們進入大堂時,亞娜已經泊好了車待著我們的前來。





「白先生,郭老師,文俊,晚安。」亞娜拉動晚禮裝的裙角優雅的鞠躬道。

「你好呀…亞娜小姐,今晚著得好靚喎…」郭老師道。

「過獎,郭老師,你今晚都係明豔照人。」亞娜得體地回答。

文俊看看穿著西裝拿著手杖的我,看看穿著晚裝的母親和亞娜,突然臉紅起來。

只有以這種方式告訴他他才明顯衣著打扮的重要性不是一句「我先唔理人地點睇我」可以蓋過去。

「你就係…亞娜小姐?我,我就係文俊。」這傢伙一見到亞娜就由她的小腿往大腿上掃視,在胸脯上又停留了幾秒才望向她的臉。

「你好,叫我亞娜得啦。」她還是大方的回應。





我們一行人乘上升降機,升降機直上102樓,即麗思卡爾頓酒店。

「晚安,白先生,亞娜小姐。」

總經理與酒店的主廚透過閉路電視得知我們前來,特意前來升降機大堂迎接。

「嘩…」

「嘩嘩嘩…」

「嘩嘩啊啊…」

文俊的反應使我非常滿意,我其實不喜歡高調,更對窮奢極侈沒有興趣,我手上的每一分一毫都是利教授留下遺產,即使豐厚也不可以亂花。但是今晚我的目標是郭老師之子文俊,把他從房中拉出來,把他從那1920X1080象素的世界中拉出來,我就要告訴他這個世界是可以何等的精彩,何等的侈華。

給予其希望。





這年代有一句我很同意:貧窮限制人的想像。在房中打機渡日的他根本沒有想像過會有這種排場,這種被奉為上賓的待遇吧。

我們在海景房間坐下後甚至有樂隊在一角現場演奏管弦樂,道道米芝蓮二星級的佳餚送到枱上,排場之誇張連郭老師也有點嚇到了。

但是使文俊離開虛擬世界,一定要令屏幕後的那個世界相比下變得暗淡無光,黯然失色。

至少,現在他沒有如亞娜說即使離開房門也一直在低頭玩電話。

「白先生,我想問下你地今日係唔係油麻地,個邊過黎?」文俊難得自動發言,雖說我早已留意到很久,但他總於問起。

「無錯。」

「果然無咁橋啊,個架車真係你個架黎。」





我裝作啞然失笑:「邊架打邊架?」

「網上呀,網上好多谷都有人POST你架車上網啊話路上見到。」

「哦,慣架啦。」我微微一笑展現風度,然後,「你有冇興趣坐下遊下車河?」

「…我?你個架?!」

「當然,呢架車你香港搵唔到第二架。」

「咁點好呀白先生。」郭老師就是太客氣,「今日已經食左你呢一餐,我地去搭地鐵得架啦!」

「地鐵?!唔得,點可以,我已經叫左人黎車郭老師你,你唔好客氣,泰思既恩師就係我既恩師。」我堅持,「等陣會有人車你返屋企,我同文俊去兜陣風再送佢返黎。」

「阿媽啊,我要去啊,你要返屋企你自己返!」

我臉上一沉:「文俊,對屋企人咁講野唔太好。」

「…我,我無心…」這小子一被我黑面馬上低頭,連說話也小聲得幾乎沒法聽見,沒想到郭老師教出了我,費勝嵐,黛琪,自己的兒子卻成了這樣子。

話說這傢伙在網路上氣勢可不是這樣,甚麼「死全家啦你」「哈!又一PAIR分手,開心~」與他的帳號在討論區如影隨形,沒想到被我這樣施壓卻是連反駁也不打算。

是不是塞他們一袋錢會較省勁?感覺又在自找麻煩。

但這就是郭老師最需要解決的問題吧。

甜點是梳乎厘,雖說在中菜館有法式甜品總是有點怪異,但我知道亞娜喜歡吃這個所以我硬要經理幫我從西餐廳往那邊上菜,一路上我與文俊聊得不錯,主要因為我是投其所好。他說來說去都是貓貓狗狗,還有網上熱話,從McLaren F1的行蹤到牧師夫人被揭發早年黑歷史之類都有。

牧師夫人被揭發早年黑歷史?有點耳熟。

「郭老師就交俾你。」

「包係我身上。」

回到地面,亞娜果真召來了那個見習助理,他扶郭老師上車後向我們點點頭後上車離去。

「白先生,我去拎車先。」

「慢慢。」

亞娜離去,只剩我與文俊二人。

我故意叫亞娜拿到車子後在停車場待一會兒再上來。

「依加你返緊咩工?」我問。

「但係…炒下散咁,外賣…同上網代打之類。」

「代打?」

「即係幫人打機升級。」

甚麼無聊工作,升級過程也要人代勞還有遊戲樂趣?

「你打機好勁?」

「還…好。」他別過臉去。

「亞娜靚唔靚?」我話鋒一轉。

「靚!梗係靚!」

「送外賣同代打,好難溝到呢個級數既靚女,當然今日食既個啲野,現場樂隊,跑車都唔會屬於你。」我道。

「咁…我都知…」他苦笑,「都無計架,人人心想事成就會世界大亂。」

「點會無計。」我道,「我老師都係郭老師教出黎,計落佢係我老師既老師,而你係佢個仔,點會無計?你睇,咁既車你唔想要?」

McLaren F1的引擎聲如雷貫耳,地下停車場化成共鳴盒一樣將其放大使我們老遠也聽到,接著兩道光串刺穿黑暗,四個車輪乘著車底的光芒前到我們前面。

「要你久候,白先生,文俊先生。」亞娜聽從我指令浮誇地下車鞠躬,「車已經準備好。」

「文俊,或者其他人講你唔信,連你自己都唔信自己,但係我話你知你一定可以到達我呢個高度,然後超越我。」我說著自己也不信的話,「上車,我先帶你感受下你既未來。」

亞娜,我,與文俊登上McLaren F1,我們特地駛上高速公路好使跑車能發揮其速度,使他感受G力,又到鬧市中慢駛吸引注意力,使文俊能浸淫在這份虛榮感之中,最後才載他回家,似乎連保安也很驚奇有超級跑車駛進這屋宛。


「我會再聯絡你。」我向下車的他道。

「拜拜。」他下車,似乎精神有點恍惚,對他來說今晚的經驗連想像也沒有想像過吧。

亞娜踏下油門,我們再次駛上公路。

「今次真係麻煩。」我道,「無論我俾幾多錢佢佢都難成才。」

「原來…泰思你岩岩講既自己都唔信呀。」

我苦笑:「梗係,佢完全無野心,只係留係自己既舒適圈入面一世就夠,咁樣係最難搞。亞娜,我唔識教人,更何況係連郭老師都教唔好既人?」

「唔好意思白先生…我受過既訓練之中無教人呢一個項目…」

「咁梗係。」我道,「但係對郭老師黎講無其他更好既報恩,只可以盡力而為。」

怎麼錢解決不了的問題變多了?

「咁你爸爸…」

我臉色一沉,怒瞪她一眼。

「…咁鄧有德醫生個邊,之後我地有咩部署?」

「佢欠客家仔個條數講到尾只係藥房欠落,藥房係佢同老闆娘夾份開,所以佢最多只係負責一半,而且本金早就還晒,客家仔放貴利先會滾存到咁,嚴格黎講佢早就還清,我買斷佢條數只係得到隨時可以叫客家仔去搞事既手段。」我道。

「…」亞娜若有所思,還想勸我放過他嗎。

「反正我唔會俾佢咁樣掛住仁醫既名號係度欺世盜名,呢種人渣就要有人渣既樣。」我幽幽道。

「……嗯,需要我幫手既請同我講。」亞娜道,也許一直在銀行與有錢人們打交道,亞娜眼中鄧有德的處境已經夠慘了吧。

不,我見過更慘的。

我體會過更慘的。

與我那十六年的囚禁對比這算是甚麼?

還不夠,遠遠不夠!

回到家中,亞娜把McLaren F1泊回車房,待銀行的人來取回,始終交易這種車不是一時三刻可以完成的,心急也沒有用。

而且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咦?」推門而進,燈光自動亮起時,亞娜看到連衣架和包裝搭在沙發背的那種外套,「呢件係…」

「今日你話鐘意架嘛。」

小跑步奔向沙發背的亞娜興奮地拿起包裝拆掉,馬上發現入面的就是今天下午她愛不惜手的那件外套。

我當然看到她對其鐘愛,也看到她放下時的不捨,那才不是甚麼香港現在變熱了沒機會穿,於是我一看價錢後便知道原因了。

我給亞娜的薪水當然高,但這外套也貴得嚇人,對她來說也不是甚麼喜歡便馬上買下來的價錢,所以在她於更衣室換上晚裝時我便自己向店員說買了,再叫她送來我們這兒交由方主任放進來。

「但,白先…泰思…我都無話要…我…其實…我…」

看到她高興到語無倫次的可愛樣子就超值了。

「咁你鐘唔鐘意?」我笑道。

「鐘意!超鐘意!」她如獲至寶一樣抱住那件外套,用臉輕蹭。

「著起佢試下?」

她把自己本來晚裝上的絲質外套輕輕脫下,然後換上外套站到落地玻璃窗前看著自己的倒影,一臉滿足,一臉幸福。

「靚唔靚?」

亞娜笑盈盈的說:「靚呀,雖然唔太襯晚裝,嘻嘻,泰思覺得呢?我著得好唔好睇?」

「超級好睇,咩唔襯,你點著都襯。」我輕輕為她梳順那些衣領上的毛毛讚嘆道,本來她的身型就是模特兒的那種高高瘦瘦易襯衣服的。

「但係明明我只係…睇一睇,好似無啦啦要泰思送野俾我咁…」她紅著臉說,在這距離下清晰可見。

如果她是拜金的那種女人早就叫我買,更不用騙甚麼穿不著的那種藉口了。

「遲下凍可能著,唔好凍親,你病左我會好麻煩。」我道。

「一定唔會!」

亞娜說過她的父母已經去世了吧,只剩下她與弟弟,還要身患絕症。

看到她在店內的那一臉的不捨,我心中就是隱隱抽痛了一下。

「咁你收工先啦。今晚又要你OT,辛苦你。」

以往她下班後也只會在自己的房間,但是現在她下班後會換上便服真的把這兒當自己的家,弄宵夜,和阿布玩,看電視之類,似乎那條界線變得更模糊了。這樣正好,唯有她絕不可以背叛。

我回到房間思考各種問題,現在最麻煩的是鄧有德擁有甚高的聲望,其類似俠醫賜藥的行為令附近的街坊視之為再世菩薩一樣,要把他的光環摧毀不是易事。

又再拜託黑PR嗎?不行,這次不可以,這些仇一定要由我自己來報。

從他身邊的人下手吧,始終有那個切入點存在。

———————————————————————————

「你同鄧醫生一樣離過婚?」我問道。

於茶餐廳對面坐著的老板娘道眉毛一揚:「咁你都知?」

當日我與鄧有德餐飯時我沒有著他保密,所以我已經預計到其他人會知道我們對話的內容…即使其他人不知道,這老板娘也會知道吧。

「嗯。」我點點頭。

「所以其實你地依加係夫妻檔?」我盡量做到輕描淡寫。

「啋!」老板娘道,「梗係唔係啦,間藥房本身係我老公既後來離左婚,我分左呢間野。一個女人仔點做得掂啫,所以先搵鄧醫生同我一齊做。」

我注意到的人際關係是這樣的:藥房的負責人分別是鄧有德和老板娘,但鄧有德與老板娘卻不是夫妻關係。既然有老板娘,不就應該有老板存在嗎?但是我多次前來明查暗訪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任何「老板」的人物出現。

要把鄧有德逼上絕路,就要把他從藥房切割出去。

「唔好怪我多事,我都係想了解清楚,始終我唔想自己既錢…」

「知啦知啦,阿德同我講過。」老板娘說,「又係既,你出手咁豪,問清楚好啲。」

「你前夫無左間藥房,咁佢咪好憎你同鄧醫生?」

「呃…」我問中了痛點,一時間老板娘言塞,「佢麻煩人黎,唔使理佢。」

「哎呀,真係日頭唔好講人。」我看向窗外,「個個咪佢?」

這茶餐廳正是先前說過的士司機換更的那一家,就在藥房對面,從我們這兒的位置看過去可以看到老板娘的前夫正在藥房外探頭探腦,鬼鬼崇崇。

當然是我通知他來的。

應該說,是我匿名通知他,附上一封信。

「嘖,食個飯都唔得。」老板娘想起身。

「哎呀鄧醫生同佢講緊啦,應該無事啦。」才怪。

「咁仲大獲!佢成日都覺得當年係阿德佢同我有路在先,我先同佢離婚搞到要分佢身家!」

「佢好似醉左啊?」

「佢啊一飲酒就打人我當年就係頂佢呢樣唔順!」老板娘想奪門而出,同時—

「你估我唔知你係同我老婆有路在先啊屌你老母!!!」前夫在店前大喝,然後朝鄧有德揮出一記右勾拳,鄧有德本來就是瘦削型,這一拳下去他那個人連站也站不住倒在地上。

「哎呀!!」老板娘奪門而出,衝向前夫。

「哼。」我冷笑一聲,繼續看戲。

「白先生,你叫我攝入前夫信箱既個封信到底係咩黎?點解佢會…」亞娜在旁邊卡位轉過來坐到我對面。

「無啊,問下前夫少少問題:點解佢連錢都唔要就要你間藥房?為左邊個?點解鄧有德要咁贈醫施藥?係咪身有屎內疚?點解老板娘唔請多個人,全日留係藥房度日對夜對?」我笑著說,「佢自己諗多左我都無計。呵呵,打起黎啦打起黎啦。」

窗外,前夫與鄧有德,老板娘三人變成了混戰,那個前夫雖然頂住啤酒肚但是在體重,身高上都極具優勢,魁梧的他以一敵二下竟然沒人敢阻他。

「嘩佢地咩料?」附近的食客都到窗邊看戲。

「係咪勾二嫂呀~」

「唔係喎,岩岩個大隻佬話條女同個男人有路在先~」

「咦佢地咪藥房個醫生同老板娘。」

我煽風點火:「成日係藥房,日對夜對個兩個?」

「咪佢地囉~」

「嘩打到爆晒江!」

「試下入佢中路啦嘛,交唔係咁打既~」

本來三人之間的恩怨都是台面下的小吵小鬧,現在就變成了十字路口的自由博擊,附近的街道都是街市的排檔,車子甚少從那方向駛至,似乎一時間不會有人來阻止。

「亞娜。」

「係。」

這時候打死其中一人就不是我所樂見。

亞娜才一走出餐廳,馬上開始加速跑向前夫,前夫正與老板娘在拉扯,看到有人多管閒事馬上轉身想動武。

「哎呀條女傻左呀?!」

「交唔係咁打既~」

卻沒想到亞娜可不只受過多年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以衝鋒加速的重拳轟向前夫下陰,接著一記掃堂腳把他摔倒在地,然後冷冷的俯視著掩住下陰打滾的他取出手機報警。

「靚女,埋單,唔使找。」我扔下兩張鈔票,帶起口罩和墨鏡走向店外,「老板娘,鄧醫生,你地見點?!」

在這兒就打死他實在便宜了這垃圾。

「哎喲呀…仆街咁重手…」我與亞娜完全沒有理鄧有德。

所以老板娘照料鄧有德的一幕被所有人拍下,看見,記住。

老板娘似乎有與他打架的經驗,傷得不重—與鄧有德相比,只是衣服被扯爛,右眼腫起,至於鄧有德就是那一拳最傷,似乎有點腦震撼的樣子,鼻孔正在流血,嘴角破裂,可說是慘不忍睹。

「亞娜,幫佢兩個止止血先。」

「係。」她掏出手巾。

「有人拍片,咁我縮埋一邊先兩位。」

警察來到帶走了前夫,救護員把二人抬上救護車,附近有街坊似乎與老板娘相熟順手幫他們拉下鐵閘鎖上,至於我與亞娜早就溜開回到車上。

「白先生,咁樣…仲未夠?」亞娜道,「佢已經流晒血。」

我道:「當然未,幫我打俾客家仔。」

「…係,聯絡內容係?」

「聽日開始收數,但唔好針對間藥房,只針對鄧有德一個人。」

老婆娘的生命力相當的強韌,第二天包紮著回到藥房繼續營業,至於鄧有德因為傷勢較重而要暫時留醫,客家仔的人因為我說過只需針對他而他不在,手下在附近探了探路就回去。

老闆娘是個好人,她與我的確是無仇無怨,把她捲入實在非我所願,但也別無他選,所以我著亞娜帶了一些禮物去探望她。

而在襯這段日子比較空閒,我去買了點新的東西,為日後對付唐老板,費勝嵐和那女人。大概是歷來數一數二最貴吧,但值得。

附近街坊的流言蜚語正在不徑而走,特別是當日前夫的怒吼,老板娘照顧受傷的鄧醫生的一幕在網上引起了熱話,各種加鹽加醋的故事正在流傳幾天後,鄧醫生在交投接耳的中傷之中復出。

「嘩間藥房啲關係咁亂架!」

「賣咩藥啊,春藥?」

「所以係邊個偷食先?」

「聽講鄧醫生當年都係玩女人然後離婚…」

「都? 即係老板娘玩男人?」

「啋!」

看到鄧醫生復出,客家仔也馬上派人前往騷擾,基本上就是阻礙鄧醫生做生意,至於如果你要藥房買廁紙的話是完全沒有問題,除了會有兩個紋身大漢在你旁邊瞪著看。

鄧醫生先是報警,但是這種人就是會鑽法律縫,站在路邊瞪住每個病人沒有犯法,以粗口問候每個來看病的人也沒有犯法,每次也忘了耳機在藥房門前大大聲播AV也沒有犯法,加上這兒本來就不是甚麼高尚住宅區而是滿是唐樓的舊區,滿是各種社會問題,警察也是愛理不理。

「亞娜,個日我地去見客家仔有記唔記得?」

「記得~阿布,噗噗噗噗噗~」下班了的她一如以往的穿著外套和睡衣睡裙壓力襪在客廳中揉著阿布因冬天變更胖的臉。

「我咪叫你每日去睇住邊個去搞事。」我在落地玻璃旁拉著小提琴道,「如果邊一日係生面口既通知我。」

「生面口?」

「嗯,即係唔認得我同你既人。」

「基本上都係喔?」她望向我眨眨眼道。

「嗄?」

「個日個度既都係客家仔可以一齊食飯既心腹,一個字頭內咁地位既人又點會去收數?」

「你唔講?!」

「泰思都無問…阿布啊,泰思又蝦我啦…噗噗噗噗噗~」她嘟起嘴向阿布撒嬌。

「嗚?」阿布一臉困惑,就是嘴邊肥肉被亞娜拉起猛揉。

「無問咩?又好似真係無…」我左右手同時輕撫二者的毛髮,似乎都樂在其中,「咁聽日我同你去。」

致命一擊,就諸。

第二天我沒有去黃金海岸那邊,而是跟亞娜前往藥房對面的角落監視。我特意著亞娜不要穿平日的助理正裝打扮,於是她穿起了皮褲長靴,長袖上衣和皮外套,一整個型格路線。

然後—果然是生面口。

「亞娜,去打發佢地走,唔好俾佢地影你相拍片之類。」

「係。」

亞娜關掉引擎,我下車躲進附近的便利店之中看著她走過去。果然,二人認不出亞娜與她起了爭執,一人推向她結果被她施以關節技制伏,另一人被她以高踭鞋一腳踢開,二人只能落荒而逃。

做得好。

我放下手上習慣性拿起的遊艇雜誌,執起手杖走向藥房。

「午安,鄧醫生,老板娘。」我向二人點點頭。

「啊,Edmond…」老板娘無力地向我揮揮手,樣子憔悴了不少。

「個兩個咩人黎?」我明知故問道,「無咩事呀嘛?見佢地係咁搞啲街坊,係咪你前夫既人?」

「唔係啦,另一班人黎,唉。」鄧醫生道,身上還有傷痕叫我看著就覺得痛快。

活該。

活該活該活該活該!

「另一班人?」我說,「鄧醫生明明成日贈醫施藥,點會惹到啲咁既人?」

「黎收數既。」他有氣無力道,「之前一開始接手藥房個時,唔係好掂…所以借過錢。」

「既然只係錢既問題或者我可以解決。」

「解決唔到架啦Edmond。」鄧醫生搖頭苦笑,滿臉愁容,「佢地只想玩野,本金我一早還晒,佢地既利息係無限,我問到底要幾錢先放過我佢地根本唔答,叫我去搵客家仔…即係個貴利佬,我上去搵佢?俾人溶左都似!」

當然這也是我的指示。

「咁樣,真係麻煩…佢地會搞到藥房同黎睇病既街坊。」我凝重的說,「不過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啦。」

「夫…?啋!」

「咦,唔係?我聽佢地講,老板娘你同鄧醫生之間好似…」

「梗係唔係啦!」老板娘道,「我同鄧醫生之間咩事都無!」

「好,我信你,老板娘。」我站起來,「但係咁樣落去會影響到藥房既運作,威脅到街坊同病人既安全,Anna都無可能日日係度保護你地。」

「…」二人默不作聲。

「咁樣啦,我有個諗法唔知你地點睇,鄧醫生反正最近受左傷不如就休息下先,暫時唔會黎睇症。」我故作真誠的說道,「我暫時請另一個醫生黎頂住先,呢段日子我睇下有冇方法呢個客家仔。」

「…」寂靜在藥房內環繞,

「唯有係咁。」鄧醫生握拳,不甘心的說道。

在這種流言滿天飛,再被客家仔手下針對的情況下暫時離開藥房是他唯一的選擇。

也是我把他趕上這條唯一的道路。

活該,除了活該我對他沒甚麼好說的。

倒是亞娜,看著我與鄧醫生的眼神相當複雜,圍繞在她四周的死寂在藥房中更帶點憐憫。

那之後我馬上著亞娜聯絡從早就準備好的中醫師,本來我就有設想過藥房被我完全摧毀的話在附近開設一家以我母親名字命名的醫館,繼續向附近的人提供義診,現在只是提早要他出場。

「亞娜,你知唔知道點樣先可以製造分化?」

「…唔知。」

駕駛回家的路上,我決定向亞娜說出最後一步。

「雙方都存在要摧毀對方既理由,就係咁簡單。」

然後,我需要觀察她的反應。

「即係…點做?」

「既然佢地無,就幫佢地各自製造一個。計劃係咁樣……」

求求你,企在我的那邊。

只有你,我絕不想視為必須排除的障礙。

別…站到對面去。

———————————————————————

一星期後,我拿著公文袋來到了鄧醫生的天台僭建劏房。這時不但又臭又吵,旁邊的冷氣散熱機正隆隆地吹出熱風,水桶的污水散發著不明的氣味,沒想到在這曾經的東方之珠有人要住在這種地方。

但還是比菲律賓的單人牢房來得好。

「亞娜,你真係可以唔使同我去。」我道。

「唔得,我一定要跟住白先生去。」她道。

「你仲係支持我?」

「永遠。」

我敲響門,站在樓梯轉角的亞娜一直站在那兒,不現身也默默站在我的身後。

「黎…緊…」聲音由遠至近接近。

大門打開。

「Edmond?」

「我唔係度,你亦無見過我。」

「…入黎先講。」他似乎察覺到我神色有異。

「唔使。」我拒絕,雖然我真好想知道他室內的破爛程度,但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來。

「咁…你搵我咩事?」

「之前我講過,我會諗計睇下有冇辦法幫你擺脫客家仔。」我道,「辦法就係呢度。」

我舉起公文袋,上面是某家偵探社的標誌。

「咩黎?」

「解決方法。」我道,「但你要應承我,絕對唔可以同任何人講係我幫你,唔可以同任何人講係我交呢個公文袋俾你,你無見過我,我亦無見你。」

「好,我會。」他點點頭。

「發誓。」我冷冷的說,「用你前妻個名發誓。」

「……」鄧有德低頭不語。

我當然知道他的內疚。

但他的內疚只是我利用其中一環。

「我,鄧有德,向我亡妻…發誓。」他道,「如果我同任何人講今日呢件事,我天打雷劈,橫死街頭,永不超生。咁樣得未?」

天打雷劈與永不超生我沒辦法,但橫死街頭聽落不錯。

「好,俾你。」這樣他就不會與其他人說今天的事,他的內疚是貨真價實的。

正好利用。

亞娜襯他正看著手上的公文袋時偷偷拍下相片。

「入面咩黎?」

「客家仔既罪狀,犯罪證據,可以話鐵證如山,另外仲有蘋果,明報,香港電台等等傳媒既總編輯既聯絡,只要你攞去報警,再寄俾佢地,客家仔就插翼都難飛。」我道,「咁佢都坐監,自然唔會再搞你。」

「…點解你要咁做?咁幫我?」

我擠出虛假的笑容:「你係個好人,咁樣幫有需要既人,我好敬重,放心,我唔會俾你有事。」

「多謝…多謝!多謝你!」他老淚縱橫,相當激動。

「好好諗下點做,最好等幾日,佢可能發現有人查佢而提高警覺,到佢放下戒心時一獲橋起佢,保重,我同老板娘都等你返黎。」

他關上門。

「走,亞娜,張相記得P到唔好認得係我。」

「包係我身上,白先生,香港女仔P圖技術唔會輸!」

下樓後要做的事很簡單。

簡單得荒謬。

「喂?客家仔先生?伯爵佢想搵你。」

亞娜給我電話。

「喂,客家仔?」我凝重的說,「我收到風,鄧有德手上有你既痛腳,佢準備去報警同搵記者!」

現在雙方都有摧毀對方的動機。

但誰有摧毀對方的力量呢?

接下來我只需靜候報應降臨——十六年前為了一個女人扔妻棄子,使妻子鬱鬱而終,使兒子要在監獄中渡過十六年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