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唐老板有沒有一絲幻想,幻想二百FUN的股價井噴只是網民們的一時衝動,幻想這次軋空會在一天後完結。如果有,第二天那條幾乎是垂直的股價線大概會粉碎他的幻想吧。

第二天的二百FUN收市,升幅是287%

注意的是第一天已經是升了200%,現在再升300%,這可不是500%這樣的簡單。假設第一天股價10元,200%相等於20元,20元再升300%就是60元,較第一日的10元已經是六倍。

也就是說,唐老板要支出六倍的錢才能買回當日的那些蘋果,還給借來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佢以為啲人賺左錢就會放左佢獲利,然後股價就會回吐?!」





我好像看著甚麼有趣的電影似的,看著屏幕發笑,但其實我開著的是股票網頁。

整個軋空行動正在白熱化,甚至有其他KOL跟風談論,但也口徑一致的說即使已經獲利,也不會放售。

#打死唔放
#ToTheMoon
#holdtheline

「依加係私怨啊唐老板!」穿著西裝的KOL說。





「我知道Youtube就由細個就時就係係二百FUN既網吧度睇巴士阿叔,無二百FUN就無今日既我!」抱著貓兒的KOL說。

「今次可能係我地呢班窮撚第一次鬥贏啲有錢佬,我唔知你地點啦,但我就#打死唔放,Strong Hold到底既!」喜歡健身的KOL說。

當然,這是別離公子的努力結果,簡單來說就是他準許其他人蹭熱度,也刷爆了人情卡請其他人來蹭熱度。所謂的「蹭熱度」來自台灣用語,就是一個創作者拍出來一些名堂,然後其他創作者加以二次創作,三次,四次的希望能把這名堂蹭到自己身上,舉例來說有兩個反正很閒的人拍了了一段片,片中有一首原創歌,接著說直笛的創作者加以伴奏,下個彈結他的在直笛陪奏影片上加上自己的結他伴奏,然後是小提琴,鋼琴,牧童笛等等,熱度如滾雪球一樣積存,最後大家也得到流量和知名度。

這次也一樣,別離公子發動了軋空,接著有人解釋事件的來龍去脈提供懶人包,有人解釋何為沽空和軋空,有人介紹水道橋研究的歷史,有人借此事分析資本主義……話題在Youtube上延燒開去,最終就是鋪天蓋地的討論。

然後,主流媒體也作出反應了。





就在第二天收市後,新聞開始正式報導這次事件,而且還把事件渲染成「群眾VS精英」「99%人討伐1%人」之類的運動,電視,電台,雜誌也開始報導。香港貧富本來就極為懸殊,當唐老板喝下過萬元一支的紅酒時,劏房的老人家因為沒錢交租而頭痛,民憤本來就存在,只需要一個機會引爆,這次他們有了合法的手段去處罰有錢人們,所以才第三天開市之後—

「…伯爵,今日岩岩開市,二百FUN已經升緊150%。」唐老板說。

「唐老板。」

亞娜接著說,「伯爵佢有事做所以俾左電話我聽,你有咩需要既可以留言講我知,我會轉述俾佢。」

「係你啊,亞娜。」唐老板的聲音好像生意失敗似的,雖說他還真的是失敗。

「嗯,係我。」

「你細佬幾好嗎?」

「最近情況比較穩定。」





「咁就好。」唐老板說,「我想同伯爵道歉,前日係我激動左。」

還是19年前?

「好,我會轉達。」

「另外我資金鏈個邊,有少少問題。」唐老板說,「所以…伯爵對呢D財金事務都有少少研究,想問佢拎啲意見。」

就是借錢吧。

「嗯…伯爵呢排有啲忙…」

「佢忙緊咩?」





「畫畫。」白梓爵身為一個畫商,畫畫是很合理的。

「哦…佢最快幾時有時間?」

「後日晏晝。」亞娜看著我指著的日曆說。

今晚出事,明天給它爆發,後天差不多了。

「後日…唉,好啦,亞娜,幫我約伯爵後日。」

「好,我同佢講一講,佢OK見你既話我會打返俾你同你確認。」

「佢敢唔見…無事…,好,唔該你,亞娜。」

亞娜掛線,把電話交回給我:「我未聽過佢把聲咁。」





我冷笑:「抵啦。」

「白先…泰思。」亞娜水汪汪的雙眼看著我。

「嗯?」

「我…想拎日假去睇下Jesscia點樣。」

Jesscia作為唐老板的女兒,一定會受到牽連的吧。

我點點頭:「去啦,聽日放你假,我地聽日反正無野做。」

為甚麼?因為今天晚上事態將會急轉直下。我可不會給任何人有機會阻礙我的復仇。





當晚我們收看直播的位置不是在家中,而是在我的豐田的卡羅拉E170,賣點是平凡,路人,出現在任何地方也不會引起注意,包括在別離公子的Studio對面。

「嗯,係個架。」亞娜對比車牌。

警察CID的私家車在監視樓梯,我在監視他們。

「好。」

我掏出手機,別離公子的直播在5秒後開始…3,2,1,片頭,標題,出現了,是別離公子,徐乞兒和Fiora!

「Hello Youtube!」三人一起說。

CID車打開車門,除了司機外所有人下車,不說還以為是甚麼黑社會呢~

直播中,突然傳來「砰砰砰」的拍門聲,然後—

「警察!!開門!!」

「……」畫面中的三人相對而視,不知所措。

「開門!!我地知道你地係入面啊!我地都睇緊直播啊!!」

聊天室慌作一團,有人說馬上去開門不然就是破門了,有人說打死不要開門門外的不是警察而是黑社會或是唐老板派來的殺手。

而徐乞兒若有所思似的,大概是想起了之前我的警告吧。

然後。

「打死唔放。」徐乞兒說罷,然後轉身去開門。

「咁…我地今日既直播就暫時黎到呢度…」

「等陣先!」Fiora喝道,「鏡頭對住道門!徐乞兒,你點都好唔好離開鏡頭範圍!睇緊直播既巴絲打快D開錄影!」

別離公子馬上明白到她是想借過萬對眼睛和直播來保護徐乞兒,連忙照辦,還拿出手機攝影,徐乞兒深呼吸一下,然後拉開大門。

「徐子安先生下嘩。」

「…我係。」徐乞兒說,「叫我徐乞兒就可以。」

「徐子安先生,有人係向我地舉報你係2006年,涉及多次性侵,非禮,以及強姦一名或多名女性,受害人分別係網上對你作出指控,列明左時間,日期,地點,同經過。」

「下?」徐乞兒,「個啲,#MeToo…你地竟然信?!」

Metoo, 指的是一場鼓勵受非禮,甚至性侵犯的女性向社會大眾勇於指控施暴者的一場運動,這些指控的文章都加上Metoo的標籤,指的是「我也是」。

至於指控是真是假呢?

誰知道。

「你ME ONE又好ME TWO又好啦,總之依加有人證,有物證,有人舉報。」警員說,「所以…徐子安先生,唔係是必要你講嘅,除非你自己想講喇,但係你所講嘅嘢,可能用筆寫低及用嚟做證供嘅。」

米蘭達警告,徐乞兒被正式拘捕。

「痴…痴線…我幾時有?!」徐乞兒大驚,「喂,當年佢地自願架WOR!仲話同我做威架WOR!」

「徐乞兒!唔好亂講野!」Fiora連忙喝住他,「律師到之前都唔好講任何野!」

太晚了喔。

「你,你等我一陣,我打個電話!」徐乞兒拿起電話按動幾下,然後—我的電話響了。

「白先生?」亞娜拿起我的電話問。

「唔好聽,唔好CUT,由佢響到停為止。」

「係。」亞娜放電話回儲物格關上,鈴聲變成了悶響,良久後才停止。

「等…等陣!佢咁岩行開聽唔到既啫!我打多次俾佢!」

似乎他真的把我視為同伴。

真可悲。

「唔使打啦,行啦,返差館你大把時間慢慢打!」

警員把徐乞兒押出大門,他掙扎,然後逃脫了!他向鏡頭狂飆!身後的警員馬上撲向他!但是徐乞兒雖然瘦削但力氣還是挺強的,他被制伏到桌子上,用力抬頭,眼前正是柔光燈和鏡頭。

「唐老板!!你害我!!你害我!」

啊…真是令人懷念的哭叫聲,那種被人誣衊的滋味如佳釀的餘韻。

「打死唔放!!打死唔放啊!!唔好放隻二百FUN!!打死唔放!!!」

「收聲!!跟我地走!唔係告多你一條拒捕啊!」

「死有錢佬!!香港要贏,唐老板要輸!!打死唔放!!HOLD THE LINE!打死唔…」

直播中斷。

屏幕回歸黑暗,Youtube顯示直播已離線。

當我們看到CID把徐乞兒押到樓下時,我也稍稍往下一縮以防他看到我,當然他只是低著頭喃喃自語,根本沒空管我們。

「白先生,佢地開左車。」

「跟。」

車子開動,遠遠尾隨著CID的警車,同時我的手機又再響起,不用說也知道是徐乞兒吧。我著亞娜繼續將之無視,就著這跟著他們到達深水埗警署。我們把車子泊在西九龍中心的停車場後下車,電話再次響起—但這次是亞娜的電話。

「喂?」我這次批准了。

「亞娜!亞娜!我係徐乞兒呀!伯爵呢!?」

「伯爵佢係書房畫緊畫。」亞娜看看正在喝凍齋啡的我,因為有時間我們去附近咖啡店為各自買了一杯飲料,最近這頭有一些文青咖啡店開張咖啡廳還不錯,當然沒人的咖啡比亞娜的更棒,現在我們正準備出發去與那個女人會合。

「我岩岩俾人拉左!我俾警察拉左啊!」他好像捉到甚麼最後稻草似的說。

「係咩一回事?」亞娜說。

「佢地話,有人要告我強姦,告我非禮之類,係好多年前既事,被人MeToo呀!」徐乞兒說,「你,你地識唔識得律師?」

「第三杯…嗯,寫"景遙"。」我向店員說,她在杯身上寫下「景遙」二字。

「我地律師…要搵下。」亞娜說,「你係邊間差館?」

「係深水埗差館!」

「你冷靜啲,我地會盡快!」亞娜說。

我向店員說:「要等十分鐘?都OK,我地唔趕時間。」

「真係唔好意思。」店員向我鞠躬。

我點點頭坐下。

亞娜把他掛斷後也坐下開始飛快地補妝,從我發現到她完成才不到二分鐘。總之,現在我們要做的事很簡單,使徐乞兒盡可能的絕望,愈心急愈好,愈崩潰愈好,這樣我才是他的唯一助力。

這樣我辦事就方便了。

十分鐘後店員把寫著「景遙」的咖啡交到亞娜手上,她輕輕把咖啡放到保暖袋中與我走出店外,待我們與利景遙於西九龍中心會合時咖啡還是冷的。

「到依加都仲未開返呀…」我抬頭看天,那是西九的室內過山車。

心中一陣抽痛,回想起那時與梅黛琪在這兒玩過山車的往事,室內過山車那年代還真是超新奇的,其實現在也還是啦。

「白先生。」利景遙出現,亞娜把咖啡塞到她手中,「唔…該,你又知道我鐘意飲呢種?」

「我知道你既野又點止咁多。」

「嗄?」

「總之…今晚有個忙想你幫。」我道。

「係你朋友被人拉左?」

「無錯。」

「如果係保釋既話當然無問題,我已經準備好相關…」

「保釋唔係最重要。」我說。

「…哈啊?」

——————————————————————————————

徐乞兒相當錯愕。

「你叫我認罪?!利律師,你竟然叫我認罪?!」他拍向桌子發出砰一聲。

我一個箭步攔在利景遙前護住她:「喂,利律師咁樣黎幫你咁態度?!」

「幫你老母!」徐乞兒口出惡言,「佢黎叫我認罪啊!!」

「唔使驚。」我護住利景遙,我絕不會使利教授的女兒受任何傷害。

「你冷靜啲坐返低先。」亞娜說。

「…嘁,女人…」他不滿地坐下。

可能會有人認為我是誣衊徐乞兒,生安白造出人證物證將他滅聲,但事實上我完全沒有。他的確是對那些女生做出了很過份的事,只是當年的身份和權勢使她們噤若寒蟬,而且她們當年也是相當曖昧,說是投懷送抱也行,說是徐乞兒當年霸皇硬上弓也行zd1

比方說其中一個是穿著泳裝在他的遊艇上過夜時發生了關係,你說她沒有這預期會穿著丁字褲一樣的泳裝在遊艇上孤男寡女的喝酒過夜嗎? 當然不是。

但徐公子有取得那女生的同意嗎?

也,沒,有。

所以—只要一點點談判手段,就能把事情操縱至這局面,有時候…人們需要被提醒才知道自己是受害人。

我只是提醒了一下罷了。

呵呵……再說,如果徐乞兒當年沒有碰過那些女生,又怎樣變成現在這樣?可怪不得我 。

「我睇返證供,可以話對你相當不利,徐先生。」利景遙按法律知識解說,「認罪係…最合理,最符合你利益既決定。」

「痴線,十幾年前既事,得佢片面之詞,咁都得?!」

「正如你所講…已經係十幾年前既事,咩物證都無晒,人證反而變得更重要。而且非禮強姦呢啲罪…本身就好睇人證。」利景遙說,「我睇左少少你既資料,徐先生你當年都幾……多情。」

我差點忍不住笑意,利景遙找到的就是「多情」這形容詞,也好,多情的話自古還是空餘恨的多。

「咁即係點啊,任個幾條八婆屈我啊!」

「…告你既人仲要唔止一個女人,係幾個,佢地既指控都一致,對法官黎講會有說服力,你抗辨既作用老實講無咩用。」利景遙說,「我都係建議你認罪。」

「佢地夾埋!佢地夾撚埋!點會十幾年唔告,依加先告呀!一定係唐老板!一定係佢!仆你個街死人陷家產唐老板你係咪同我撈亂骨頭!食左我老豆間公司!依加仲要搞鳩我!伯…伯爵!我唔想坐監!我唔想坐監!!你要信我!」

「…我信你都無用。」我說,「要個官信你。」

「…咁點,依加咁點?我咪要坐監?!我已經無晒所有野架啦,連自由都要無埋?!」

自由就像空氣,當你要窒息時才察覺它的存在。

你以為自己已一無所有嗎?其實不然。徐乞兒自以為一無所有,但忘了自己的自由。

「我會幫你寫求情信。」我說。

「…依加去搵個個顧問,仲黎唔黎得切?」徐乞兒軟癱到桌子上,他終於發現自己當時拒絕了我的方案是何等的愚昧,卻不知道我一直在刺激著他,他本來就注定了會拒絕。

「認罪既事你再考慮下。」我道。

他咬緊嘴唇,握住雙拳,眼框流下淚水。

自己一直懷念的風流歲月,成為毀掉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就如自己被自己殺死似的。

「…我…」徐乞兒聲音沙啞,好像瞬間蒼老了不少,「我可唔可以保釋?我想再考慮。」

「嗯,你依加係要上庭…因為警方已經拘捕你,我會幫你申請裁判法官保釋,唔使擔心。」利景遙說,「但…你真係要考慮下認罪,徐先生。」

「嗯。」徐乞兒點點頭。

看樣子,他除了認罪也別無他法,這樣子幾年內他也不會阻礙我吧,而且他還把我視為恩人,唯一的援手,想必不會作出對我不利的披露。

我轉頭露出滿意的笑容,只有亞娜看到。

她卻有點鬱悶。

「景遙,咁之後唔該晒你。」

「嗯,交俾我。」

我與亞娜離開,期待著明天二百FUN的股價會如何噴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