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只需靜候。

靜候時間過去,二百FUN的股票繼續一飛沖天,水道橋沒法買回股票而需賠償天價。

靜候法院頒下禁制令,因為二百FUN是正常股票,除了只是每天錄倍數升幅,但把股票停牌是港交所的權力,那些交易平台不能這樣限制只可以賣出不能買入。

靜候唐老板因為到期而沒法還錢,我就能沒收他水道橋研究的股份。

靜候他破產,剝奪一切人脈和權力後再揭發他當年謀財害命。





一切通往致勝的部署已經完成,現在只是等待收網,等待大仇得報。

「泰思,你記得你應承過我既事?」亞娜不只一次問我。

「…嗯。」沒辦法呢。

不會殺死唐老板,只會使他家亡,不致於人亡,這是他照顧亞娜和他弟弟的回報,這是我看在亞娜份上作出最大的讓步。

我很努力使自己能保持這個承諾。





這傢伙當年利用我運毒還債害我在菲律賓坐了十多年牢,這傢伙的騙子妻子騙掉本來用作贖我出獄的錢,還害我媽最後抑鬱鬱而終,這這傢伙的女兒把我恩人之子視為觀音兵玩弄感情…作出這讓步已經耗盡了我畢生的慈悲。

但是沒想到命運的惡意比我想像中來得更深。

「你講多次?」我說,「景遙…你講多次?」

「我話你唔好成日捲入呢啲官司得唔得? 雖然你寫個啲表揚信的確好有用…」

我搖頭說:「唔係啦,唔係呢句!唐老板當年個句!」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唐老板利用我運毒以及唐太騙我爸錢是兩個獨立事件。

是她騙掉我爸用來救我的錢後,再搭上唐老板,只是剛巧那個人是害我坐牢的那人。

只,是,巧,合,而,已。

但是—

「唐老板當年無晒錢,所以佢老婆唐太先至諗辦法籌錢。」

次序反了。

竟然…反了!!

唐太與唐老板這對狗男女蛇鼠一窩在先!!





尋找目標時找上我爸在後!!

那麼—找上我爸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不是張三李四陳大文,而是鄧有德…手執一大筆錢而且唐老板知道那筆錢存在的鄧有德,找上他—真的是巧合嗎?

「仆你個街…」

我氣得差點沒法呼吸,拉開領口深深吐納幾下。

因為我想到了一件事:當日為了唐老板幹掉鐵哥的人,正是唐太。

每次唐老板有難關的時候,唐太也會出手相助—那麼當年這女人找上了我爸真的只是巧合嗎?

才怪。





才怪!!!

她是為了唐老板而搭上我爸!搞不好還要是唐老板指使,因為他知道我有錢有我父母手上!

「有問題?」利景遙問。

「…無。」即使如刻,我壓制著。

輕輕放下手上的紅酒避免自己把杯子握碎後,我道:「辛苦晒你,景遙。」

又是為我處理那日我與亞娜被捲進徐乞兒槍擊一案,又為我跟進法庭禁制令禁止投資平台暫停二百FUN的買入,太辛苦她了。

「嗯,收錢做事。」她說。

再次地我把情緒壓抑,不動聲色,不使她發現我正處於盛怒之中。





那不是騙我爸錢的人巧合地搭上了我的仇人,而是我的仇人派她來騙我爸的錢!仆你個街唐老板!!這簡直是趕盡殺絕!!

「白先生,你去邊?」

「散步。」我牽起阿布,呵呵笑的牠馬上跟著我跑出屋外。

「咁突然…?」身後的亞娜一臉困惑。

我帶著阿布在山道上飛奔,即使我壓抑著怒火但也由散步變成了競步,我的思諸飛速轉動,恨意從心底溢出,怒火如要燒熔腦細胞,倒是阿布玩得挺開心的。

可惡,如果是之前就知道次序反了的話,我還會答應亞娜的要求嗎?!

不會!才不會!全部給我去死!





電話響起。

「亞娜?」

「白先生你無事?晚飯已經準備好,隨時等你。」

「嗯,差唔多。」

「…你咁樣突然出左去,係咪有咩事?我好擔心你。」亞娜擔心地說。

「亞娜,景遙走左未?」

「未呀。」

「叫佢唔好走住。」我說,「依加我返黎。」

要做的事不變,靜候唐老板的毀滅,這是無不避免的事了,不出一星期他就要還錢給我,水道橋也到期要還二百FUN的股份。

牽著阿布回到家中一開門,牠就跑回房間中大口大口的喝水,吃罐頭,因為我剛剛只是要冷靜一下帶牠出去時根本沒帶水和零食,亞娜看看牠又看看我,眼神中滿是擔憂。

即使我藏得再好也沒法完全暪住亞娜嗎?

「開飯前岩岩我叫你講既事,你講多次俾亞娜知,景遙。」

「下…又講?」她道。

「最後一次,唔該你。」我苦笑,「亞娜,你專心聽。」

「係?」

晚桌上利景遙再說一次剛剛的次序問題,亞娜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以為這是自己早已經知道的事。

但直到我說:「你諗下次序?」

亞娜的俏臉刷一下變成慘白,她看著我喉嚨發出「咔咔」的聲音。

看來明白了。

「唔該你,你餓啦景遙,試下呢隻法國新出既芝士,暫時香港冇得買。」

亞娜胡亂地把食物塞到口中,過了片刻後已經放下餐具默不作聲。

看到氣氛不對勁的利景遙也沒說甚麼,吃過了甜點後便說要離去,屋中再次只剩下我與亞娜二人。

死寂。

「你明唔明呢個次序代表咩,亞娜。」

「唔係佢呃完鄧有德再咁岩嫁俾唐老板。」亞娜黯然,「係唐老板派佢黎。」

「聰明,叻女啊亞娜。」我的手沿她髮絲輕撫亞娜的臉頰,「佢係早有預謀,你視為再生父母既人係對我趕盡殺絕既人,謀財害命既人,別離公子既殺父仇人。」

「無錯。」亞娜閉眼,淚珠還是不爭氣地滑下。

「定係你都同別離公子講?」我說,「同佢講 “雖然唐老板係你殺父仇人,雖然唐老板兩公婆搞到你失憶,童年創傷,但係念在佢咁照顧我細佬你就原諒佢啦!”」

亞娜搖搖頭,意義不明。

「亞娜,你講啊。」

亞娜搖搖頭,輕輕推開我給她的電話。

老實說…我很痛苦,我不喜歡這樣,不是復仇甚麼的,而是看到亞娜那個落魄的樣子,她每一下皺眉也使我心中傳來一下抽痛,她感受到的痛楚全傳到我的腦海。

「對我黎講,對別離公子黎講,唐老板呢個人……都係一個改寫人生,改寫命運既仇人,我因為佢無左十幾年最黃金既歲月,別離公子因為佢無左父母,無左記憶。」我說。

但對亞娜來說卻不然。

「本來我都話因為你,我可以留佢一條狗命,但係岩岩你都知道左—佢對我做既唔止係令我坐監,佢直頭係有心將我趕盡殺絕,連我留低俾父母既錢都唔放過。」我噗一口氣坐,「你可唔可以同我講得出 "泰思,唔好報仇啦,佢幫過我好多,放過佢啦"。」

亞娜不敢直視我的眼神。

她…避開了與我的對望。

「我唔得,泰思。」亞娜以沙啞的哭腔說。

命運弄人,偏偏令我沒法自拔的,是這個把我仇人視為恩人的女生。

「……亞娜,我應承過你既就會做。」我說,「獅子山伯爵承諾過就一定會做。」

「泰思…?」

第一次選擇:不向郭老師表明身份 => 理智面增強
第二次選擇:不殺死鄧有德 => 感情面增強
第三次選擇: 向梅黛琪坦白以阻止自殺 => 感情面增強 現時,鄧泰思感情面比理智面更強```強制選擇:信守對亞娜的承諾
「所以…我都係唔會殺死佢,即使佢當年係咁樣對我,只會家破而唔會人亡…我既承諾唔會變。」

亞娜倒抽一口涼氣,緊緊的捉住我雙臂。。

「只係我想你知道我做出呢個選擇有幾咁掙扎。」我說,「你對我係有幾咁重要。」

她好像鬆了一口氣似的,我疲憊地笑一笑擁住她。

「泰思…多謝你…」

那時我在法老號上看著費勝嵐一家團聚感到空虛時,是亞娜在我身邊陪著我。

那時我知道賈姑娘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對他人的信任而動搖時,是亞娜證明了有人值得信任。

那時我知道當年連梅黛琪也有參與害我的陰謀,是亞娜告訴崩潰的我不是每個人也只會害我。

「但係。」我說,「我願意為左你而唔殺唐老板,唔代表因為佢而變成孤兒既別離公子願意。」

我放開亞娜凝重地說。

「嗄…?」她道。

「我放佢生路只係因為你。」我說,「但係別離公子無呢個動機。」

突然,亞娜的眼神變了。

「我會保護Jesscia,佢不但係你既好姊妹,亦係文俊鐘意既人。」我說,「但亦只係咁多。」

「咁…即係…」

「即係別離公子採取咩行動,我都唔會干涉。」

她在震抖,她在害怕。

但當然不包括別離公子還有利用價值時,現在他好像徐乞兒這樣自暴自棄我會相很煩惱,始終他還是Fiora的男朋友,可說是佔了一個相當棒的位置。

實在太有價值了。

但當之後別離公子變得無關重要時他想手刃唐老板,我會出手相救嗎?這是兩回事。

我不知道。

「嗯…佢應該暫時唔會亂黎。」亞娜好像在盤算著甚麼。

這樣子,日後需要處理別離公子時,亞娜也會站在我的這邊吧。

她本來也會。

她一定會的。

「我信你,泰思。」亞娜倚偎著我,「獅子山伯爵既承諾係絕對既。」

一星期轉眼過去,二百FUN的股價完全沒有回落的勢頭,水道橋公司已經出現債務違約的情況。還記得那個蘋果的比喻吧:沽空者借來10個原價10元的蘋果賣出得到了100元,放風使蘋果價值下跌變成每個1元,然後以10元購回10個,把蘋果還給物主後獲利90元。

現在每個蘋果賣一千元。

「早晨,唐老板係唔係度?」

水道橋辦公室內,已沒有員工在工作,他們本來都是金融才俊,核數師會計師分析師等等的專業人士,對他們來說洞悉一家公司的財政狀況,分析其未來發展是他們專業。

他們自然早就知道這家公司不行了,各自四散了。

良禽擇木而棲。

接待處只有一個人在,是當日的那個私人助理,本來助理,秘書,接待員是三個不同的職位,現在她也需要兼顧,可見其人手不足,要在這情況下還留在唐老板身邊工作,倒不知說她是忠心還是愚蠢。

「伯爵?」她認得我。

「嗯,之前約左唐老板。」我說。

「呃…佢係度,佢地開緊股東會議…」

「果然呀,非常好,會議室係個邊?我自己過去就得。」

助理看到我自己走進去,連忙過來卻被亞娜馬上攔住。

「伯爵,今朝佢地係緊急股東會議,你唔入得去架!」

「我知啊,股東限定。」我說,「我咪係股東囉?」

「嗄?」

我滿意地笑笑,拿起手杖與亞娜走向會議室,把目瞪口呆助理留在後面。

玻璃門是關上的,理論上我沒有通行的電子卡,但是亞娜取出之前從他們收到的卡在讀卡機上一拍,「嗶」一聲後玻璃門就這樣打開。

「早晨,唐老板。」我向他點點頭。

「伯…點解你會係度?我唔係約你晏晝?」他驚訝地說。

房中是水道橋研究的股東們,電動布簾已經全部落下,他們幾個幾個的在討論,打電話,傳訊息之類,氣氛相當緊張,好像那些災難片中指揮中心一樣。

「亞娜小姐。」幾個人向亞娜打招呼,她點頭鞠躬。

唐老板還沒有察覺到這點。

我走到主席座位旁,肥嘟嘟的唐老板不喜歡被我這樣俯視,站起來看著我,額上已滿是密密麻麻的細汗。

「我黎呢度好簡單。」我說,「只係合約上面寫,今日你應該會還錢俾我,否則作為你作為抵押既水道橋既股權…」

「喂!?」

作為水道橋研究的股東,唐老板以自己的股票抵押借錢的這個行為稱為「設質」,設質的最大風險當然沒錢還,抵押的股票被沒收,令到公司的股權架構發生變化,所以即使水道橋研究不是上市公司,也需要向其他股東交代。

而這傢伙當然沒有向其他股東說自己的股票已經設質。

「做咩?佢地唔知?」我笑著說,「我仲以為你會同其他股東交代啊?」

眾人的視線變得灼熱,全部投向正不知所措的唐老板。

「伯爵,我約你係晏晝,請你出返去!」唐老板惱羞成怒。

「嗄?你呢個唔係股東大會咩?!」

「你唔係股東!」

「唐老板,你有冇錢還俾我你自己心知肚明啦!我做股東只係時間問…」

「就算係咁,你都未係!」他幾乎要推我出去,亞娜攔住他。

「哦?你肯定?」我說。

「你…你講咩?」唐老板驚慌道,但是他知道我不是一個會在這場面上開玩笑的人。

「就字面意思啊,唐老板。」我從他側面走過,步向主席的位置,「水道橋研究既股東,除左你仲有其他公司。」

財技,利用複雜無比的金融架構系統作出各種操作,如果說法國馬賽港最吃香的是水手船員們,在香港最吃香的就是中環的金融才俊們。

「請問你知唔知呢呢一堆公司係由咩人持有?」

「梗係知道!」唐老板說,「佢地全部都係我多年既老友!」

「係咩?咁呢啲公司,背後既母公司呢?佢地既股權又係又咩人持有?」

「下…?」

簡單來說,水道橋研究由多間公司持有,當中唐老板是大股東佔55%股份,剩下的45%由甲,乙,丙公司持有。

甲公司的組成,其實也是相同方式,由A,B,C公司持有,而A公司佔了55%股份。

所以控制了A公司,就控制了甲公司;控制了甲公司,就控制了水道橋研究的一大部分的股權。

那麼—如果我把組成水道橋的甲乙丙公司,背後的大股東全部控制著呢?

當日研究沽空情況時,我早就把水道橋研究看了個透徹。

「唔明發生咩事既只有你啊唐老板。」」我拉開主席椅坐下,「辛苦晒大家今日上黎商討水道橋公司之後既發展。大家放心,水道橋研究將會有一個新既開始!希望大家可以相信我!」

「係!白先生!」那些股東們齊和應。

這兒唯一的局外人,是唐老板。

「你…你…你…」唐老板驚恐地看著我,我就這樣在他眼皮下奪去了他的畢生心血——建立在我的錢上之心血。

當日他東山再起,靠的是唐太在我爸身上騙來的錢。

那些錢成為了啟動基金,成為了日後的水道橋研究。

現在,水道橋研究回到我的手上。

大仇得報,痛快!

「既然你今日還唔到錢俾我既話,請你盡快開始進行股權轉移既手續,唐老板!」我說,「我唔希望你既無能會拖延我公司既未來發展!」

這種子公司,母公司,空殼,借殼之類的手段,正是唐老板的拿手好戲,現在他正是裁在同一種手段之上。

他知道自己的公司由甚麼人持有,他知道那些人背後又是那些人,但再隔一重呢?再隔多一重呢?

而且這種手法—正是我教他的。

「你係咩人!獅子山伯爵…白梓爵…!唔係!你唔係咩白梓爵!你到底係咩人!!亞娜,你咁對我?!我咁樣幫你同你細佬,你咁對我?!唔使一定係你出面去做呢啲小動作我先完全收唔到風!係啦…頭先點解佢地會識得亞娜咁?一定係你!一定係你,呂雅娜!」

「唔好怪佢,唐老板!你再對佢係咁既態度唔好怪我告多你一條恐嚇,告多你一條誹謗!」我坐在主席位上說,「亞娜只係聽我既吩咐行動,你要嬲就嬲我!」

「你…你…嗄…嗄…嗚,我既公司…水道橋…」唐老板跌坐到地上,揉搓胸口幾下好像很痛苦似的。

「小心你既心臟,唔好太激動,唐老板。」

我坐在大班椅上冷冷地俯視他,翹起腳好好的欣賞他這個狼狽樣子。

痛快!痛快!!嘿哈哈!!嘿哈哈哈哈!!!我快要笑出聲了!!!

「點解你要咁樣害我,白梓爵…!咳!咳!」他一邊吞下脷底丸一邊說。

「係呢?點解既?」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但光憑有沒有風來判斷那兒是不是「有因」,不覺得太武斷嗎?

「你係咩人…我得罪左你咩…你由一開始就計劃緊!你由當日第一日就計劃緊!」

「相信今日唐老板好忙架啦,亞娜,送唐老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