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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udia的說話讓Gerald口裡的那口咖啡幾乎噴在她的身上,他強行咽下那口咖啡被狠狠地嗆到。Gerald急忙地抽過餐桌上的面紙捂住嘴咳了幾聲後,才瞪大眼問Claudia:「吓?點解你會咁諗?」
 
「你鍾意Adrian呀嘛,我有講錯咩?」Claudia斬釘截鐵地說。
 
Gerald雙眼發直地看著Claudia混亂地道:「…係,我係,唔係…但係…你…你點知架?」
 
「因為我愛你呀,」Claudia嘆了口氣無奈地笑道:「我愛你呀Gerald,咁我點會唔知你對眼望住邊個,個心裝住咩人呀?」
 




是的,她一早就知道了啊。
 
早在Adrian被私生飯跟縱的時候就知道了。
早在Adrian挨住他肩膀唱歌時他彈錯琴就知道了。
早在Gerald還未跟她交往時,他為了Adrian的事就能輕易變了臉色就知道了。
 
說不定還要比這更早啊。
早在她坐在舞台下,被台上那個深情地邊彈著琴邊凝視著Adrian的Gerald吸引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因為好想被他這樣珍惜,好想被他的目光凝視,好想被如此溫柔地對待,想想看,這個男人對待隊友就已經到這個地步了,當他的女友肯定會很幸福的吧。因為帶著這種希冀,所以她才會慢慢地被Gerald吸引,捲進這個人的漩渦裡頭不能自拔。




 
她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告訴自己,因為Gerald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隊友為了兄弟而已,看看他對她那麼溫柔,他才不可能愛著Adrian呢,Claudia你自己就別那麼疑神疑鬼,連他隊友的醋也要吃,這樣的你怎能稱之為一個好女朋友啊?
 
「先唔好講點解你會發現到呢件事先。」
 
Gerald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突然被打了結,首先他沒有想過原來自己對Adrian的愛意已經那麼明顯,而他竟然後知後覺地拖到上週才發覺。
 
他吸了口氣,嘗試冷靜下來整理他本來就不甚俐落的言辭。
 
「我而家都無諗過同Adrian下一步會點,我都好亂,但呢啲通通都唔係我地分手嘅原因,我點可以未畀個交代你就去開始下一段呀,我點可以咁唔尊重你呀?」





「…Gerald,你知唔知你真係好過份…」Claudia忍住眼淚牽強地笑了笑,她擰頭看出窗外調整自己的情緒:「事到如今你點可以仲係一個咁好嘅人,我求下你仆街啲得唔得?」
 
「Claudia…」
 
「留返少少餘地畀我,你走啦而家。」
 
Gerald凝視了對方兩秒後,他不忍心地別過了頭,迅速地收拾自己的行裝後離去,並在走之前給兩個人結了帳。
 
Claudia咬住唇拭去了眼角的眼淚,不斷用力呼吸著試圖平伏自己的心情。
 
沒事的Claudia,沒事的。
起碼你這次眼光真的很好,起碼你真的很聰明,你挑了一個這麼優秀的男人對不對?只是碰巧地他不愛你而已,不代表你不好啊。你最多要給多花點平伏和消化的時間而已,沒事的。下一個男人肯定會比Gerald好的,他不止要懂得檸檬水和檸檬分開送上來,他還要…還要…
 
Claudia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
 
從餐廳離開後的Gerald就像頭遊魂野鬼般,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他是那種從小到大看電視都不太能看悲慘情節的人,而剛才要他親手去處死一個深愛著他的女孩子,這著實是他這輩子裡做過最沉重的事。
 
可他能怎麼辦呢?
他沒有能力把時光倒流至半年前,告訴Band房的自己必須斷然拒絕Claudia,因此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搞清了自己一切的想法之後,快速地斬斷這段關係,別再蹉跎對方的光陰。
 
這算不是什麼補救,他犯了的錯亦無可挽回,可事到如今,這是他愚拙的腦袋裡想到最妥善的處理方法。
 
這天Gerald沒有開車的心情,他戴了口罩和鴨舌帽塞了耳機,坐上了最快來到的那輛過海巴士之後,坐在車上發愣。當他想要冷靜或者放空頭腦的時候,很喜歡坐在上層邊聽音樂發呆,當巴士出了東隧,他才生出了回band房的念頭。
 
他都快有將近兩個星期有多沒有回過Band房了。年末年初的工作讓人忙得像陀螺轉,他和Adrian兩個人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商場表演,他還三不五時必須跑到Benjamin的錄音室去跟他開會,待在Band房裡工作或寫歌的時間並不多,是該回去打掃一下吸吸塵,不然Adrian那小子肯定會囉唆的。
 




Adrian總是罵他很髒很亂,都不會看著收拾一下。Gerald記得最初跟他租Band房那年,有次他們做歌的時候有頭飛蟑螂跑了出來,嚇得Adrian慘叫得像命案現場一樣。
 
事後Adrian一口咬定是因為Gerald吃完外賣之後沒把廚餘垃圾綁好丟出去,所以才惹到蟑螂來。雖然他很想告訴對方,這些工廠大廈有蟑螂毫不稀奇,但畢竟自己的外賣殘渣被對方當場逮住了,所以Gerald也不好辯駁,最後又用蟑螂粉筆又用煙霧殺蟲劑搞了好一大輪,Adrian才敢再次上band房。
 
這小子真的又麻煩又嬌氣。
Gerald想著想著笑了出聲,打開了Band房的門,而他沒有猜到的竟然是Adrian竟在Band房裡。
 
「咦,點解你喺度嘅?」看見房內的人,Gerald竟覺得臉上一熱。
「管理處打畀舅父話冷氣機漏水,我今日早收左咪返嚟望下。」Adrian並沒有意外對方的出現,他知道這裡是Gerald第二個家。
「哦…」
 
Adrian回頭應了Gerald一句就沒再管他,繼續用膠枱布把band房裡的各種各樣電器包好。
 
「你搵左師父嚟睇?」Gerald走到冷氣機底下盯了眼,看見底下有數個水桶。
「嗯。」




「…我幫你啦。」
 
Adrian抬頭瞥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把另一捲膠紙遞了給Gerald,後者接過的時候碰到Adrian的手指,他嚇得鬆開了手,那捲膠紙就骨碌骨碌地滾到牆的另一邊去。
 
Gerald的笨拙惹到Adrian笑了出聲,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繼續處理手裡的工作。Gerald快速走到牆邊拾起了那捲膠紙,他背對著Adrian捂住了自己的臉。
 
不行,好奇怪。
現在面對Adrian的感覺真的好奇怪。
 
人就是這樣,還未愛上或者未發現自己愛上的時候,跟對方摟摟抱抱喝同一瓶水坐得像連體嬰一般都沒有關係,可一旦發現自己的心情,簡單的身體接觸都會讓自己極其在意起來,對方說多句話,都要猜度他有沒有別的深意。
 
明明他跟Adrian已經認識了三年多,在一開始兩個人還在熬日子的時候,同一個盒飯兩人分著吃都完全沒什麼,剛才只跟他碰了碰手指就讓Gerald幾乎整個人彈起。
 
「哎屌!」
「做咩事呀?」




 
聽到Adrian的驚呼聲,Gerald趕緊擰過頭去,發現他在蹲下來的時候不慎打翻了水桶,被裡頭的髒水潑濕了衣服。
 
「妖…點呀。」Adrian發著脾氣踢了膠桶一記,他拉著自己濕透的上衣,果斷地想把他脫下來。
 
「喂你等等唔好除!」Gerald幾乎是即時反應,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扔到對方身上:「著住佢。」
 
Adrian有點不解地接過,但他脫下上衣之後,還是乖巧地套上了Gerald的外套。
 
「你睇下幾度先得架而家,」像是為了自己的奇怪行為強行找個理由搪塞,Gerald補了一句:「你咁樣容乜易冷親呀。」
 
「程伯你真係好煩。」Adrian沒好氣地回道:「洗唔洗叫師父上嚟順便裝埋平安鐘呀。」
 
聽到Adrian久違的毒舌,Gerald第一反應不是反擊,而是傻乎乎地笑了出聲。
 
「你笑乜鳩?」
 
「你好耐無咁同我講過嘢。」Gerald搓了搓脖子:「有啲開心。」
 
雖然不太懂得Gerald今天為何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感,但Adrian看著對方傻氣的笑容都像被感染似的,忍不住笑了出聲。他瞥了眼剛才用膠枱布包好的音響組合,最後還是走了過去把它輕輕扒開,把裡面的黑膠唱片取了出來。
 
「原本想喺你生日畀你嘅,但之後又唔得閒,我地呢排又成日鬧交,拖下拖下拖到而家。」Adrian把手裡那張尾崎豐的《十七歲的地圖》的黑膠唱片往Gerald方向遞了過去:「雖然好遲,Belated happy birthday啦。」
 
Gerald接過,看到唱片封套後吃驚地捂住了嘴巴,Adrian看到對方驚訝的模樣忍不住沾沾自喜起來:「拿唔洗太崇拜我,我都覺得自己好西利,以下開放鄭家望尖叫區。」
 
「你點搵返嚟?」Gerald握著這張黑膠,在一陣狂喜之後突然覺得不太對勁。
 
「我有我方法啦。」Adrian避而不談,他指著滴水的冷氣機說:「但今日都係無得聽架啦,我怕等間滴濕哂,你之後有機會先自己慢慢嘆啦。」
 
一通打入的電話打斷了Gerald和Adrian之間的對話。
Gerald很自然地把放在桌上的電話給Adrian遞過去,赫然發現來電人的名字又是那個AKA強姦犯。
 
「咦到左啦,唔該哂你,你幾點左右走呀,八點呀…」Adrian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得,我應該過得徹嚟拎一拎。」
「邊個嚟?」Gerald眼神一黯。
「無,friend之嘛。」Adrian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畀你部電話我。」
「做咩呀?喂!」
 
在Adrian反應不過來的時候,Gerald已經搶過了他的電話,直覺驅使Gerald點進了他們和Benjamin的那個工作對話群組,果不其然看到Benjamin就是電話裡的那個AKA強姦犯。
 
他應該一早就猜到的了。
Adrian數得出口的朋友根本不多,除了阿東和Eric和貴叔之外,因工作而來往的人他基本全部都會認識,這個AKA強姦犯根本不可能莫明奇妙地平白出現,而這段時間跟Adrian最為相熟的,就只有Benjamin。
 
「點解你唔話畀我知佢係Benjamin?」Gerald冷著臉步步進迫:「點解佢叫AKA強姦犯?佢係咪對你做過啲乜?」
「我叫阿東都叫佢東區走廊啦,咁佢又真係東區走廊咩?Eric又有米九呀?」Adrian不想對Gerald解釋他和Benjamin之間的誤會:「你畀返部電話我先啦。」
「哦,我知啦,呢隻黑膠碟佢幫你搵嘅。」哪怕沒有任何證據在手,Gerald已經可以斷言:「你唔好再講大話呃我啦,我知你講緊大話架鄭家望。」
「咁係又點呀,我搵佢買份禮物畀你有咩問題呀?」Adrian受不了Gerald的咄咄逼人:「份禮物你係咪唔要吖?唔要你咪唔撚好要囉!我地好唔容易先可以傾得返計,你呢排到底發生咩事呀程子釗!」
 
Adrian怒極一手把擋在他身前的Gerald推開。
 
發生什麼事?
Gerald看著暴怒的Adrian,頭腦卻轟地一聲像被清空似的。
 
看著Gerald被他推到往後退了兩步,Adrian有點後悔地抿了抿唇,他不該動手的,說什麼都不該動手。雖然他實在搞不清到底這段時間Gerald為何總是跟他鬧脾氣,但他亦明白再這樣冷戰下去對關係有害無益,擇日不如撞日,有什麼誤會就這天解決好了。
 
Adrian閉著眼睛想了想措辭,他叉著腰試圖跟Gerald解釋。
 
「Listen,Benjamin係我好朋友嚟,我知你好擔心我,但我地兩個真係無——」
「我同Claudia分左手。」
「吓?」Adrian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眨了眨眼,他走兩步前問Gerald:「發生咩事呀?」
 
在來到Band房跟Adrian見面之前,Gerald真的以為自己會瞞得更久,他沒有那麼快的打算讓Adrian知道自己的心意,甚至並沒有想過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感情。就像他這早跟Claudia見面的時候所說的,他並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可在下一秒,當他看見朝他走近的Adrian時,他決定放任自己的衝動,一手把Adrian扯進了懷裡。
 
「因為我個心入面有人。」Gerald緊緊環抱住Adrian,用手把Adrian的頭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因為我個心入面有你呀鄭家望。」
 
滴答、滴答。
冷氣機的水滴在水盤內。
 
時間彷彿在這刻靜止了。
 
***
 
錄影廠的工作人員為了待會兒的現場清談節目,正忙碌地做最後的準備。
 
「Claudia呀,你唔可以咁樣咩都唔食架…我知係會好唔開心,但你唔可以咁捱壞身子架嘛。」
 
經理人柔聲地拍了拍Claudia的肩膀,並把一份三文治和熱檸水放到Claudia的身邊。看著對方擔心,Claudia為了使她放心,還是勉強自己咬了幾口三文治和啜了幾口熱檸水。
 
這杯熱檸水好澀啊。
都不知道泡了多久了。
 
不過她可不能任性地讓經理人叮囑茶餐廳要把熱水和檸檬片分開裝。不少人告訴她,不能對茶餐廳的人諸多要求,不然送上來的食物會很危險的。
 
也沒什麼,這味道習慣就好了。
她也不是那麼嬌氣的人。
 
Claudia無聲一笑。
 
「Claudia standby!」
 
她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後走到錄影廠內,坐在被安排好的坐位上,對著攝影機擺出演練好的笑容。
 
演員就是能夠駕馭自己喜怒哀樂的職業,在痛極的時候要挖出笑臉迎人,在快樂的時候要販賣悲傷。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選擇這個行業時,她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這天她隨劇組受邀參加一個關於戀愛的清談節目,順便宣傳即將會上映的新劇,整個訪談進行得十分順利,她聽著各人的對答不時給出適當的反應。
 
她是現在正在備受注目的上升期小花,這種應對簡直易如反掌。
 
「咁Claudia呢,頭先Vinci講左覺得男朋友或者老公幫自己剝蝦嘅話先為之好嘅另一半啦,你自己有冇啲咩希望男朋友要識得為你咁做嘅特別小習慣?」
「有啊。」Claudia笑著回道。
 
她的舌頭上,還泛著剛才那杯熱檸水的苦澀。
 
「我好怕苦,所以飲檸水嗰陣,要佢記得將檸檬同埋熱水分——」
「Claudia?」
 
Claudia茫然地看著四週的同事們,只見大家擔憂地抽著面紙遞給她。
發生什麼事了?
她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原來正不自控地往下掉。
 
停下來。
停下來。
你在工作中,不要再哭了,停啊。
 
Claudia捏住被強行塞到手裡的面紙,最後還是低頭用紙巾捂臉痛哭。
 
同一時間,控制室的導演和攝影師交頭接耳地談著。
 
「1、2號Cam,Cut Claudia tight shot。」
「收到。」
「…發達啦我地今舖…」
 
導演瞧了瞧節目實時討論區的頁數,正以驚人速度的急速飆升著。
在這圈裡混了這麼多年,他知道這可是將有大事發生的前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