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Adrian第三次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手錶。
 
他覺得自己的臉都笑得快僵硬掉了。
 
「咁今日係咁先啦,Adrian你諗諗佢。」年長的女性從他的對面坐了起來,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當然我好希望你再contact我嗰陣,係畀好消息我。」
 
Adrian把對方送到的士站,當他跟對方禮貌道別之後,又沿路折返到剛才的那家咖啡廳裡。他幾乎累癱似的倒在那張鬆軟的沙發上。
 
這是他自樂隊暫停活動後這一個多月來,見過的第三家唱片公司經理人。
 




自他和Gerald分開活動以後,雖然還有許多之前定下來的工作需要跑,但相比以前的生活的確是清閑了點。然後事情不知道是因何而起,認識的歌手朋友開始給他介紹自己的經理人,有不同的大唱片公司正向他伸手。
 
本著不能開罪這圈子裡的朋友和前輩的心態,Adrian沒有拒絕每一位的邀請,跟他們見面吃飯,聽著他們述說各自的理念和公司的背景。他們開出了各種各樣的保證,比如年底肯定可以站上頒獎禮的舞台,之如此類。Adrian很努力聽著他們說的話,卻發現有太多的細節是他從來沒有處理過,光是消化那些資訊已經讓他很疲倦。
 
以往樂隊所有行政相關的事情,基本上都是Gerald說的算,要算起來的話其實Gerald就是樂隊的經理人,他就是適時給點意見、跟其他圈中人聯絡感情,以及乖巧地跑行程就好。
 
現在的Adrian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才離開了Gerald一個多月,他才發現一直被他笑轉數慢過龜的Gerald原來在背後默默地做了這麼多事情,讓他可以放心在台前唱歌。
 




當初出道前,Gerald曾對他承諾過,Adrian只需放心唱歌就好,其他事就讓他來處理。雖然他知道Gerald一直做了許多工作,可是那個「許多」到底有幾多呢?當Adrian需要親自面對的時候,才能體會到Gerald實際消化的工作量竟有這麼繁重。
 
還以為分開不見面、不傳短訊就能慢慢放下那些思念和感情,但怎麼他竟然好像反而越來越想念他呢?
 
他在圈子裡的確是有不少聊得來的朋友,但牽涉到工作及未來的計劃,他也明白不是能隨便找幾個人聊就能聊出什麼大概,於是乎,這個人選就在他腦裡浮現了。
 
是的,這個人就Benjamin Ip,葉靖林大監製。
 
人和人之間的緣份就是那麼玄妙吧,明明他跟Benjamin的初遇是極不愉快,但在這年間,這個人竟然成為了他來說是亦師亦友的存在。阿東和Eric固然是他的死黨,但有許多關於業內的工作,其實很難跟行外人說明,在這些時候,Benjamin就成為了他很好的商談對象。
 




思及此,Adrian就去買了葉大監製收買套餐,風風火火地趕到對方的錄音室去。
 
到達錄音室的時候,Benjamin正幫其他歌手錄音。
他的助手剛好放完煙break回去,看見Adrian在錄音室門外徘徊,順帶放他進來。
 
「葉生喺入面做緊嘢,你踩入去一定會畀佢屌,喺梳化度等下啦。」
 
說畢,他給Adrian倒了杯水後也鑽進了錄音室。
Adrian隔著門的玻璃看進去,他第一次看見Benjamin替其他歌手錄音。
 
在工作以外的Benjamin總是掛著一抹淺淺的壞笑,好像滿腹壞水似的,三不五時就以作弄身邊人為樂,可是工作狀態裡的Benjamin卻是十分認真,為了引導歌手的情緒,他可以調節自己的狀態,時而嚴肅時而溫柔。
 
Benjamin能夠擁有一份熱愛的工作之餘,還擁有駕馭工作的能力,Adrian看著看著,開始羡慕起來。這世上,有這麼多人活到死去的那刻都在浮遊,渾噩一輩子都搞不懂自己該做些什麼,像Benjamin目標這樣清晰的人著實是稀少的。
 
大概等了四十分鐘左右,Benjamin給歌手放了個小休,自己也跑出去放個煙Break,他才一推門出來,就發現抱著背包坐在沙發上發呆的Adrian。




 
「咦,點解你上左嚟嘅?」
 
「我有啲緊要嘢想搵你商量下。」Adrian看見步出錄音間的Benjamin立刻抬頭:「放心啦,我帶左誠意嚟架。」
 
說完,Adrian趕緊把背包內那堆煙全部掏了出來塞到了Benjamin的手裡,多得讓他雙手都接不住。
 
Benjamin立刻穩住了手裡的那堆煙,他哭笑不得地仰天嘆了口氣。
這小鬼是這個方法可行就打算次次都用同一種方法收買他嗎?
 
「即係我係人唔係煙囪,食極都會有個譜嘅。」Benjamin把手裡的煙擱在工作桌上,回頭撇了眼Adrian迷茫的表情,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錶,推門進錄音室跟助手交代了兩句之後再出來,他拉了拉Adrian衛衣的帽子,往門外指了指:「十五分鐘。」
 
Adrian馬上背好自己的背包跟在Benjamin的身後。
 
「想講咩快啲講,唔好扭扭擰擰。」Benjamin叼著煙指了指自己的錶面:「你無好多時間架咋。」




「…無…」Adrian有點手足無措地握著拳說:「有3間major label approach我話想用個人身份簽我,我唔知點算,咪上嚟問下你意見囉。」
「吓?咁咋話,」Benjamin被Adrian的表情逗笑出聲:「我仲以為咩事添,晨早知啦,洗乜慌到好似未夠秤畀人泵大肚嘅失足少女呀。」
「吓,你點解知嘅?」
「我發現到而家你都好似唔係好清楚我撈咩,」Benjamin白了他一眼,順手點起煙:「呢行有幾大呀,聽都聽到人講啦,再講你而家咁紅又啱啱宣佈暫停活動,畀我都想簽你啦。」
「知你叻啦。」Adrian噘了噘嘴。
「唔叻你都唔搵我傾啦,」Benjamin大方地接受對方的讚美:「咁你煩咩呀,煩簽邊間呀?」
「Benjamin,」Adrian抬頭看他:「如果我簽嘅話係咪代表我同Gerald就無得返轉頭?成件事好似出賣佢咁,但我而家得返一個人又真係唔知點算,我好lost呀…」
 
Benjamin凝視著苦惱的Adrian幾秒,又看了看自己今天幾乎全身黑色的打扮,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像個聽告解的神父似的,他Benjamin Ip什麼時候活成這個德性了。
 
他把才抽了兩口的煙掐熄,挨著牆抱手問他:「你想我用咩身份畀意見你,Producer定係朋友?」
監製身份的話大概會被他罵吧,畢竟工作中的Benjamin太凶了。Adrian想了想回答:「朋友。」
「朋友下話,」Benjamin單手掐住了Adrian的兩頰:「屌你係咪戇鳩架?」
「喂呀好痛呀!」Adrian瞇著眼掙開Benjamin的手,捂住自己被摧殘的臉嚷道。
「喂我知你一開始係Gerald搵你返嚟先開始唱歌,但你地組合出道左都兩年幾啦已經,大把組合就算唔洗反面,發展到某個樽頸位都會各自有單飛活動啦,出咩賣呀。」




「我地都唔同,你知我地因咩事要暫停活動架!」
「我理鳩得你咩原因啦,」Benjamin有點勞氣地道:「你低能啫你唔係低齡丫嘛,你廿四架啦喎今年要,你都要諗下自己條路應該要點行架,你唔可能一直Plant你嘅人生喺其他人身上架喎,就當你地好相愛呀結婚啦,都係得張結婚証書有兩個人嘅名,死亡證都係得一個人嘅名架咋,棺材都分兩副啦,唔通將兩個人綁埋先落葬呀,你生得對腳出嚟就係要學識自己落地行。」
 
他當然也…明白啊。
他也知道自己自出生開始就一直活在別人的寵愛下,被家裡趕了出來後貴叔又很照顧他,沒兩個月他又遇到了Gerald,之後就一直聽話聽指示就能舒舒服服地活著,他活這麼大,突然才要面對自己的生涯規劃,有迷茫多少也正常吧。
 
「Benjamin…」
「又點呀。」Benjamin沒好氣地瞪了他眼。
「你唔好再咁惡啦,」Adrian捂著雙耳嚷:「我都係知自己無用先嚟搵你咋嘛,我已經好lost架啦你仲咁鬧我,我知點做就唔洗嚟搵你傾啦。」
 
臭小鬼還敢調轉發他脾氣。
雖說,他有答案就真的不必跑上來找他了,在這點上還又真的頗有道理。
Benjamin單手支著腰,朝天抹了把臉,他肯定上輩子欠了這小鬼。
 
「我仲有兩個鐘收工,你等到嘅話就等啦,我幫你望望嗰幾間公司啲料啦。」




「真係架?Benjamin你—好—偉—大—呀—」
 
這是哪來的天生撒嬌鬼。
Benjamin完全拿他沒辦法:「你喺附近行下或者坐出面啦,乖乖地唔準入嚟搞住我做嘢呀。」
 
Adrian點頭如搗蒜,就像隻小動物般跟著Benjamin的身後回到錄音室,然後回到錄音室之後乖巧地坐在待客用的沙發上,開始一邊打遊戲一邊進入漫長的等待。
 
這畫面真的有托兒所既視感。
他覺得Adrian身後那幅白色的牆壁上好像突然換上了粉色的牆紙,上面還有什麼士多啤梨蘋果橙,大象猴子長頸鹿。
 
真是活見鬼。
Benjamin搖了搖頭關上了錄音室的門。
 
***
 
最後Adrian一邊被大魔王教訓一邊聽他分析各間公司的利弊,離開錄音室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既然接下來的兩天都沒有通告,他也有好一段時間沒回過酒吧,Adrian決定回去討貴叔的拍。
 
他要重建被大魔王踩碎的自尊心。
 
「咦,嚟之前又唔講聲嘅。」貴叔看見來人露出驚喜的表情。
「舅父,」Adrian帶點悶悶不樂地問:「我係咪好無用?」
 
這條問題有點莫明。
貴叔眨了眨眼,他快速掃了眼吧台,把一條白毛巾遞前:「你想有用咋話,幫手捽杯囉。」
 
接過毛巾的鄭家望小朋友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跑來幹什麼的。
唉。
話雖如此,他還是很乖巧地幫手擦杯。
 
自搬離酒吧之後,他跟貴叔相處的時間就少了許多,可以這樣窩在貴叔身邊放空頭腦擦杯子,其實也是很讓人安心和放鬆的活動。
 
「舅父唔知你喺出面煩咩啦。」貴叔邊說邊把新一棟杯子推到Adrian身邊去,又把擦好的杯子放到櫃子裡:「不過一個人有冇用其實係睇置身於咩環境架啫,一杯可樂喺七仔賣定喺半島賣都唔同價值啦。」
 
「我發現離開左Gerald我好似乜都做唔到咁。」Adrian邊擦著杯邊說:「然後會諗,呢幾年其實佢係咪湊我湊得好辛苦呢?我係咪畀左好多麻煩佢呢?佢其實幫我承受左幾多嘢呢?呢幾年咩都痴住佢,車牌都無諗過考返張,收工佢攰嘅話起碼可以幫佢分擔下,一路諗一路諗,越諗就越覺得自己好自私又好無用。」
 
「唔係你邊度有人唱佢啲歌呀,佢咁鬼邋遢呀,無你成日上去Band房執房又打掃,嗰度晨早變左垃圾房啦。」貴叔伸手揉了揉Adrian的頭:「我明而家你會好唔慣,但唔好覺得咩都係自己唔好先得架。」
 
說起來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上過Band房了。
自那次決定無限期暫停活動之後,不要說Band房,連觀塘都好像變了他的禁地。
 
他好想念Gerald,想得快要瘋,可是每天卻死忍著給他發短訊的衝動,告訴自己這就像戒斷症狀,剛開始是肯定很難受,可是逐漸逐漸就會習慣,然後就會麻木,然後一切就會慢慢變好。
 
可是他沒有習慣啊。
他只是感覺到自己好像每天都在加深對Gerald的思念而已。
 
這一個多月來,他有沒有好好收拾啊,是不是每天都吃外賣啊,該不會又隨便食個營多或是燒賣魚蛋就當一餐吧,該不會被垃圾埋死了吧。
 
貴叔看到Adrian忍不住抬頭望壁鐘,他把Adrian眼前的杯挪到自己面前:「你捽得都唔乾淨嘅,等我嚟啦。」
「咩呀,」Adrian把剛擦好的杯放在貴叔面前揚了揚:「都唔知幾乾淨。」
「我話唔乾淨就唔乾淨啦,」貴叔搶過Adrian手裡的毛巾:「你係咁想幫手清潔嘅話仲有其他地方去嘅,唔洗留喺酒吧喎,而家都咁夜囉,話唔定無哂人你可以放心打掃呢。」
聽得懂貴叔話裡的暗示,Adrian忍不住有點鼻頭一酸:「舅父。」
「嗯?」
「I love you」
「走呀你,骨痺。」
 
在酒吧離開之後,Adrian先是回了家一趟,然後把之前在搬屋時挖出來的結他Effect放到背包裡,再起程去Band房。
 
要是Gerald也在場的話,他就打算以此為藉口開脫。
真想不到他只是上去看一眼,也要找個體面的理由。
 
他們到底為什麼走著走著,竟會淪落到這個田地。
 
一程的士又把他帶到工業大廈的樓下,在這種大晚上回來,管理員喊停他,著他要登記資料。Adrian填下個人資料後,快速地看了看寫字版上的登記資料,發現上面並沒有Gerald的名字,稍稍安下了心。
 
再次站在Band房門前,Adrian看著門縫並沒有漏出任何燈光,裡頭也沒有任何聲音,觀察了大概三分鐘,確定了裡面沒有人之後,他才推門進去。
 
房間內彌漫著外賣的氣味,但情況並沒有他想像中的惡劣,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打開門就會有小強飛來的心理準備。
 
工作桌上擺著還未清理的外賣飯盒和飲料,垃圾桶內還有幾個綁好了還未丟出去的外賣膠袋。他真的不太懂得Gerald,何解這個對工作那麼一絲不苟的人,與垃圾共存的容忍能力出奇地高?
 
Adrian認命地嘆了口氣,然後從膠櫃裡找到打掃用的手套、清潔劑和垃圾大膠袋,開始打掃起來。
 
其實他是真的很喜歡打掃。
 
就像做飯一樣,在打掃的過程裡,看見本來凌亂的地方逐漸地回復井井有條的模樣,一種「合理感」會在他的心底裡油然而生。
 
就像所有事物回到它原本該待的位置上,一切本該如此。
吸了兩遍塵,他把綁好的垃圾丟到後樓梯去之後,又回到band房。
 
Adrian看見門口多了對鞋子。
他在門前一愣,抬頭看見Gerald正站在band房裡看著他。
 
「做咩返嚟嘅?」Gerald帶著淡淡的微笑。
「我搵返個effect想攞返返嚟,見到有啲亂咪順便執下嘢。」
 
明明是預備好的台詞,但Adrian都能聽得出自己語氣裡的慌亂,他忍住不看向Gerald,逕自走向了背包的旁邊,把預備好的「道具」掏了出來,然後放上桌上。
 
「都執得七七八八,」Adrian有點手足無措地指了指四周,他趕緊背好背包:「我行——」
「你係咪掛住我,所以想返嚟Band房望望?」
 
Gerald很平靜地雙手插袋,眼神轉向了Adrian的雙手,心裡默默地倒數。
三、二、一……
他又如願地,再一次等到Adrian的雙手絞成一團。
 
「你講咩呀…」Adrian想穿過Gerald身邊逃開,被Gerald擋在他的面前。
「我問你係咪好掛住我。」Gerald仍然帶著微笑:「你望住我答吖,鄭家望。」
 
不要。
不要走那麼近。
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又開始不順暢。
 
Adrian緊緊地掐住了自己的雙手,意圖穩住自己的情緒。他低著頭不敢面對Gerald的眼神,只想以最快速度逃離這個空間。
 
Gerald看著Adrian逃避的表情,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自己做錯了什麼。
他太熟悉太了解Adrian了,這傢伙根本不可能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看他那雙手捏到泛紅就知道他拼了命說謊。
 
「你唔可以咁對我架鄭家望,你明知我對你係點諗架,你唔可以對我好又唔畀我行近你,每次行埋嚟少少又即刻逃走,其實你到底想我點呢?」Gerald長這麼大都很少哭,但他感覺到眼睛此刻好像脹得發痛一樣:「鄭家望,我都係人,我樂觀極個心都會碎架!」
 
被這番話震撼了的Adrian睜圓了眼睛,他腦裡刷地空白了一片,只能乾瞪著眼對著Gerald發呆。
他不想傷害Gerald的。
這世界裡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Gerald了。
 
「…對唔住…」
 
可是他能說什麼呢?
他只能像個做了錯事的小孩般,嘴唇發顫地道歉。
 
Gerald的手機響起,他在Adrian的面前接起了電話。Adrian覺得雙耳好像被蒙住了似的,他能看到Gerald的嘴唇張合,可是卻無法聽清楚眼前人的說話。
 
「鄭生,恭喜你,你咁唔想見到我,你可以有排都唔洗見到我。」Gerald收起了電話對著他微笑說:「我接左個job開始跟tour,有排都唔喺香港,你鍾意幾時返嚟都得。」
 
撇下這句後,Gerald轉身就走。
 
「Gerald——」
 
Adrian下意識地拉住了Gerald的手臂,Gerald被他這動作驚得轉身。發現自己幹了什麼的Adrian趕緊收回自己的手,把雙手插進口袋裡,往後退了一步。兩人站著對瞪了半晌,Gerald踏前一步把他拉近。
 
Gerald捧著他的臉頰凝視他,看著Adrian嚇到發懵的表情,他有點心痛地苦笑出聲,最後選擇在Adrian的額上印了個吻。
 
「你呀,好好照顧自己。」Gerald用手指碰了碰他吻過的位置輕聲地說:「對唔住,我頭先咁惡對你講晦氣說話,有咩等我返嚟香港之後再傾。」
 
其實他並不知道Adrian到底在為了什麼掙扎,可是愚鈍如他亦能從Adrian的表情裡讀到他的混亂和驚恐。
 
這份愛不該變成強迫。
最起碼在告別的時候,他可以選擇留下一份溫柔。
 
Gerald伸手揉了揉Adrian的頭髮,小聲地說了句晚安之後,離開了這房間。
 
在Gerald離開了band房後足足半分鐘有多,Adrian才回了魂。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跌坐在地上,手腳再一次傳來發麻的感覺。
熟悉的窒息感又再次襲來。
 
Adrian雙手罩在自己的鼻腔前,企圖增加吸進身體的二氧化碳濃度,儘量控制自己別呼吸得那麼快,並扒下了自己的背包,把備用的紙袋拿了出來。
 
人們說,過呼吸症只有一次,和無數次。
 
發作過的病人,當他們要再次面對無法解開的精神壓力時,很容易會再度觸發過度呼吸。
首次病發那天Benjamin給他發短訊叮囑他,要他長備紙袋以作急救用,現在竟然真的派上用場了。
 
大魔王還是個預言家。
 
Adrian痛苦得眼淚都迫了出來,他把紙袋罩在鼻腔前儘量平伏自己的呼吸,倒在地上蜷縮著身軀嗚咽出聲。光管發白的光線讓他眼前一花,某個瞬間他以為自己即將離開人世。
 
這不是什麼真正能夠根治的實際疾病,可是病發時卻讓人以為自己正在生死間徘徊。
 
此病亦有別稱。
又名,活地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