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翼: 小傳奇(全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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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還是要繼續進行，放完假後，Adrian飛回了台灣繼續灌錄專輯。他向Gerald請教寫歌的方法，Gerald知道Adrian大概想要為亡父寫首歌，所以這段時間也給予對方不少支持。
 
因著之前的電視劇反應不俗，在公司的安排下Adrian上了一些YouTuber的節目上做嘉賓，同時他亦準備參加了一個小型的音樂節，以歌手身份慢慢積存他在當地的影響力。由於工作量相對香港來得少，所以他亦用心地開始自發性地拍攝一些雙語的Vlog和多開了IG Live，以保持他和歌迷之間的溝通。他的歌迷亦很貼心地組成了字幕組，給他過去的節目做繁體字幕，以便台灣的支持者能夠了解Adrian多一點，因此台灣的支持者們亦逐漸注意到Gerald的存在。
 
Gerald暫時清空了香港的工作，他亦很久沒有去海外旅行，於是他決定到台灣放個假。除了捧Adrian的場，他亦嚮往了台灣這片盛產出色音樂人的寶地很久，這次終於算是有機會見識一下當地的音樂製作流程。
 
在出發前一周，他如常地跟Adrian一邊吃晚飯一邊打視象電話。眼見對方有點支支吾吾，Gerald等了許久都不見Adrian開口，他決定主動切入話題。
 




「想講咩你講啦。」
「嗱你叫我講架咋，」Adrian有點愧疚地說：「我媽咪下星期都想過嚟台灣，佢話留喺香港會亂諗嘢，佢想過嚟散心。」
「就咁咋話。」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Gerald決定這年的生日願望就是讓Adrian學習坦率一點。
「咁佢過嚟我要陪佢，即係代表我分唔到幾多時間畀你。」Adrian雙手合十瞇著眼賠罪說：「但我想陪咗媽咪先，Sorry呀」
「Sor咩ry呀，而家緊係照顧咗 Auntie先啦。」Gerald喝了口水，他有點沒好氣把杯子擱一邊去：「你做嘢嗰陣我都可以陪佢去逛下嘅，如果佢想。」
「真係架？程子釗點解你咁好嘅你咁好嘅你咁好嘅——」
 
說著Adrian的臉在螢幕上放大，Gerald知道他又在親畫面上的他了。
這孩子真的不嫌肉麻。
Gerald笑著戳了戳畫面上Adrian嘟著的嘴。




 
在Gerald預備訂機票和酒店之前，Selina早一步聯絡他。她說希望跟他乘同一班機還有同一間酒店，說是有個照應。Gerald對此亦不抗拒，因著Simon的事情，這段時間Gerald和Selina已經熟絡了許多，說實在，他也不太放心放她這個剛失去丈夫的寡婦一個人去旅行。
 
出發當天，Gerald驅車去接Selina。他倆之間再無最初的隔膜，Selina甚至給Gerald做多了一份早餐，讓Gerald吃完才開車，Gerald真想不到原來Selina的手藝比起Adrian還要好，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Gerald簡直不能想像，數個月前他還對Selina這四年來對Adrian不聞不問而反感，可是相處之後，他又能夠明白Adrian何解這麼喜歡自己的母親。
 
Selina骨子裡到底是個溫柔的人。儘管她在Adrian的性向問題上鑽了牛角尖，又以為能夠用這種方法來迫兒子「改過自身」，Gerald雖不認同這種做法，但連月來與Selina的相處，他能明白她的出發點始終是因為愛。
 
「咁Auntie你呢排休息到嗎？」




「比起最初嗰個禮拜好好多啦，有心。」
 
Selina的臉色的確比起Simon病重時來得要好。
其實病患家屬的壓力不見得比起病患來得要少，看著所愛之人歷盡煎熬，生命殘燭逐漸凋零自己卻愛莫能助，這又何嘗不是對家屬的凌遲。
 
回想起纏綿病榻的丈夫，她感慨地看向前方：「其實都做咗好耐心理準備，但面對失去嗰刻點都會崩潰，都要多謝家望提一提我唔好幫Simon插喉，佢真係大個仔咗好多啦。」
「嗯，佢係成熟咗好多。」
「而家係一個人住太大間屋會覺得好靜囉…」Selina想起空蕩蕩的房子眼神黯然。
 
Gerald心裡咯噔了下。
難不成她希望Adrian搬回去跟她一起住？在情感和理性上Gerald絕對理解Selina的想法，孤伶伶無人可依想兒子陪伴自己的確無可厚非，可哪怕是自私，Gerald真的不捨得結束與Adrian的半同居關係。
 
Gerald用自覺最為平淡的語氣試探問：「你想家望搬返嚟同你住？」
「咁又唔係，」Selina搖了搖頭：「仔大仔世界，佢點都要獨立嘅，雖然有啲唔捨得，但我想賣樓再換層細啲，最多搬近啲家望囉，間唔時上去幫佢煮下飯咁就夠架啦。」
「哦…」Gerald寬下心來。




「放心，我唔會咁唔通氣嚟阻住你哋兩個嘅。」
 
Gerald被Selina這番話嚇到差點踩錯煞車，他瞪大眼擰頭看著Selina，只見後者像討論今日天氣般淡定地朝他眨了眨眼。
 
「吓？」
「我都寄得本相簿畀你啦，你唔係以為我唔知下話。」Selina用戲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Gerald一眼：「你咁照顧我，都係因為我係家望媽咪啫，呢少少嘢我都睇唔出嘅話就枉我做幾十年人啦。」
 
其實Gerald在收到相簿的那刻已有心理準備，可在這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挑起話題多少教他有點慌張，不知該如何回應的Gerald有點尷尬地縮了縮肩：「其實我唔係想特登瞞你…只係…」
「你怕我接受唔到吖嘛，我明，」Selina回想往事仍然有點愧疚：「好坦白講啦，嚟到呢刻如果我有得揀，我緊係想個仔鍾意女仔，但我都花咗四年時間啦，都要應該明白有啲嘢無得勉強，咁你又對佢咁好，我呢個做媽咪嘅，無非都係想佢開心啫。」
 
其實這還真的不一定。
Gerald很明白有些事不是花上時間就會獲得諒解，不然以巴危機不會糾纏過百年都至今無果。就像你開一鍋水卻無人主動開火，等待到天荒地老，水始終無法煮開。水又無能為力，鍋亦無能為力。
 
只是Selina來到此刻，她選擇了做扭開爐頭的人。
歷經四年被放逐的生活，渡過了這麼多個寂寞的晚上，被拋棄的孩子最終得到家人的接納，都算是苦盡甘來。




 
聽到Selina的說話，Gerald自覺沒有任何身份代表Adrian感激Selina，但他亦很想表達謝意，於是他在停車的間隙裡對Selina微微欠身。
 
「家望聽到你咁講嘅話，佢實會好開心。」
 
Selina對Gerald露出極為溫柔的微笑，每一寸肌膚都表示我既大方又善良。
 
「咁你有冇諗過同我個仔結婚？」
「吓？！」
 
紅燈轉綠，才踩下油門的Gerald又猛地踩停了煞車，他和Selina的身軀猛地往後座一撞，幸好身後並無任何車子才不至於出意外。
 
「Sorry呀Auntie你無事吖嘛？」
「我無事，但你做咩咁大反應？」Selina吃痛地嘶了一聲，她揉了揉自己的肩不解地問Gerald：「而家大把地方可以同性結婚啦。」
 




不…不是，話雖如此。
喂阿姨你上一秒才接受兒子的男朋友下一秒就問結不結婚，這進度跳得有點快啊！他會受驚才是正常反應吧。

「係就係…」Gerald舔了舔嘴唇，他調整了情緒後再踩下油門，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吓，你對我個仔唔係認真架？」
「唔係——」這跟他認真與否無關啊！Gerald看著Selina逐漸變黑的臉色，他連忙把話說清：「我對家望好認真，但係我無諗過結婚呢回事。」
「點解唔諗呀？」
「點解…」
 
為什麼？
這條問題還真的考起了Gerald。
是因為同性戀又不會有下一代所以不去想？還是因為在國外結了婚也好，在香港也得不到承認所以不想？
 
不對。
這些對Gerald來說似乎通通都不是原因。




 
眼見Gerald陷入了沉思，Selina趕緊改口風：「其實Auntie都係問下，唔係畀壓力你。」
 
她可不想嚇走這難得的好男孩啊。
Gerald這種個性不管當兒子還是女婿都好也是屬於鑽石級的寶物，要是她用力過度迫走他，家望肯定會很傷心的。
 
「…唔關壓力事，」Gerald一隻手放在軚盤上，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嘴唇說：「我覺得Auntie你問咗條好好嘅問題，我想認真思考下呢件事。」
 
「係呀係呀，諗下啦，諗下好呀。」眼見Gerald並不抗拒，Selina立刻加重了兩錢力度，添了柴用力地煽火：「好多嘢先結咗婚先做得架嘛，你都睇過家望啲BB相啦，係咪好得意先，你哋想搵代母生小朋友都要簽咗紙先得架嘛，如果個孫似家望嘅話實好鬼得意架。」
 
眼前這位太太在幾個月前才對他說過代母生的並不是兩個人真正的小朋友，那番說話Gerald至今仍言猶在耳，才幾個月時光，這位的彎可轉得比小巴司機還要快啊。
 
真想不到連同性戀也要面對迫婚和生小孩的問題，Gerald哭笑不得地想，他還真的不能低估每一位母親渴望抱孫的心情。
 
不過如果要是他能有個像Adrian的孩子，應該也是件頗快樂的事情吧。
Gerald笑著搖了搖頭甩開這個念頭，然後再次集中精神駕駛。
 
他倆很快就由香港飛到了台北，由於Adrian仍在工作中，所以Gerald跟Selina在酒店裡安頓好後，兩個人就到了酒店附近逛了逛還有吃個下午茶。
 
Selina經過每間時裝店都幾乎要拉著Gerald進去逛一圈，她除了自己購物之餘，還塞了許多衣服給Gerald著他換裝，說他這外型不好好打扮就是糟塌。當Gerald再一次被Selina推進更衣室時，他看著房間裡堆疊的衣服，不由得想起了最初結識Adrian時他的打扮被對方由頭嫌棄到腳。Adrian那陣子只要在表演之前就肯定會推Gerald去逛街買衣服，這情境還真似曾相識。
 
從這熱愛購物買衣服的個性來說，他們絕對是兩母子。
 
Gerald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Selina走上前去給他翻了翻衣領，旁邊的售貨員立刻嘴甜地說：「哇阿姨，你的兒子好帥哦，簡直可以當明星了！」
「他就是明星啊。」Selina有點驕傲地回道：「他很快就會紅到台灣來的，走著瞧。」
 
Gerald對著愕然的售貨員小姐尷尬地笑了笑。
其實他真的是很低調的一個人，也不像Adrian一樣有星味，他在香港只要戴上平常那副厚眼鏡和口罩就鮮少被途人認出，他才不像Adrian那傢伙包成木乃伊也會被人求合照。
 
陪著Selina吃吃買買了一整個下午，Gerald不禁感慨大概女人活到八十歲也能有血拼的體力，當然他亦樂見Selina回復精神的模樣。在他們回了酒店一趟放下了所有戰利品後，隨即前往和Adrian約好的餐廳。
 
Adrian早就在餐廳裡等待他倆，見到來人十分開心。他先是上前抱了抱Selina，然後忍住了撲向Gerald的衝動，對他點了點頭後就乖巧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Selina看見Adrian的克制，她忍不住在旁邊說道：「嗱呢度public area嚟，要攬要錫嘅話都返到去先得呀。」
「媽咪？」Adrian吃驚地來回看著Selina和Gerald。
「嗯，」Gerald笑著點點頭說：「Auntie知道咗。」
「媽咪——」
 
Adrian聞言再次緊緊地抱住了母親，好一陣子都不願放手，Selina也拍了拍兒子的肩哄哄他。看著這母子倆終於能夠坦然地表達自己的感情，Gerald也很是安慰。
 
飯後送了Selina回酒店後，Gerald並沒有下車，而是跟著Adrian回到了他台灣的住處。久未見面的兩個人，一進房子之後連燈都沒有開，他們從玄關開始就止不住地親吻和撫摸對方，一邊親一邊往家裡走，直到兩人雙雙倒在沙發上。
 
Adrian憑藉最後一絲理智爬了起來，把收在櫃子裡的用品往沙發上一丟，結果被沙發反彈滑落到旁邊的地上。
 
「Well prepare喎。」Gerald說著又親了Adrian一口。
「唔通你過到嚟會唔做咩？」Adrian就像Gerald說了什麼廢話似的反了反眼，同時又拉起了對方的上衣。
 
說的也是。
Gerald乖巧地伸高雙手方便Adrian脫下自己上衣的同時，Adrian另一隻手按了搖控打開了客廳的冷氣。明明人家說台灣伙食好，怎麼Adrian比起香港還瘦了點？Gerald有點心疼地碰了碰對方明顯又窄了點的腰身，Adrian怕癢笑著往後縮了縮，Gerald被他這反應逗得壓上前去。
 
哪怕開了冷氣也好，盛載著熱情的房間不住地升溫。
兩個人在沙發做了一次之後在浴室裡又來了一次，事後Adrian捲著被子抱住Gerald在床上沉沉睡了過去，Gerald卻神奇地睡不著。
 
他看著Adrian的睡臉忍不住想起Selina這天問他的問題，他想不想跟Adrian結婚。
 
無容置疑，他很愛Adrian，在他迄今為止四段戀愛裡，Adrian甚至是Gerald最愛的一個。
要是Adrian是女孩子的話，憑著這種程度的愛意，他應該跟對方交往一年上下就會思考結婚的可能性了吧？可為什麼他沒有考慮到跟Adrian結婚呢？他會跟對方交往就代表他根本不介意Adrian是個男人啊。
 
想來想去，大概還是因為外地結婚的同性伴侶在香港並沒有法律效力，才讓他沒有考慮到結婚這回事吧。
 
可是要是把所有法律功能全都除去的話，人就不想結婚了嗎？
 
睡夢中的Adrian好像夢到什麼好事一樣忽然露出了甜笑，Gerald看著他的睡臉心也軟了下來，他揉了揉Adrian的頭髮，也闔上了眼睛進入夢鄉。
 
隔天Gerald醒來的時候，Adrian還沒有醒，Gerald低頭發現自己的上衣竟然有點血跡，他有點疑惑地檢查自己的身體，確定自己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之後，他看了看Adrian的臉，赫然發現對方的臉上有血跡，尤其在嘴唇上方的位置最多。
 
這孩子流鼻血了。
Gerald心裡一驚，他猛地搖醒了對方。
 
「喂，鄭家望，起身。」
「起咩身呀好眼瞓呀——」
 
睏極的Adrian拉過被子想蒙頭睡去，Gerald不死心地想要扯下他的被子，滿腹起床氣的Adrian咕噥著怪聲，橫出一腳意圖把Gerald踢開，Gerald立刻往後一躲避過Adrian的襲擊。
 
這小子的腳法還真的精準，要是躲不開的話真的蛋都被他踢碎。
Gerald捏過一把冷汗後，他連人帶被抱起了Adrian讓對方挨在自己的胸前搖了搖，睡到懵的Adrian完全不受影響繼續睡，Gerald被對方的睡相氣得快吐血，這傢伙絕對跟Keiko一樣是被老師罰站也能睡的類型。
 
「起身…鄭家望起身呀…」
「嗚…我求下你唔好嘈啦…」Adrian半帶哭腔地把頭埋進Gerald胸口。
「起身呀！」
「做咩啫！可唔可以畀我瞓啫你痴咩線呀！」
 
終於被吵醒的Adrian發著脾氣坐直了人，他搶過床邊的鬧鐘，看到仍然早上七時多之後火冒三丈，他把鬧鐘塞到Gerald的面前。
 
「屌你咩而家先得嗰七點幾咋！個鬧鐘響都未響——」
「你流鼻血呀。」
「吓？」
 
Adrian呆滯地眨了眨眼，Gerald乾脆抽了張面紙在對方的鼻頭上揉了揉，把血跡給對方看。Adrian看著面紙上的血垢，他疲倦地閉上眼解釋：「冷氣開太大乾燥啫，我鼻膜薄可能咁咪…」
「去睇醫生。」Gerald語氣強硬到完全沒有商量餘地：「換衫我同你去睇醫生。」
 
Adrian看著Gerald皺得幾乎可以夾斷一根手指的眉頭，終於發現對方在擔心什麼，何解會因為他流個鼻血就激動至此。雖然仍是很睏，但Adrian免得對方擔心最後還是妥協起床換衣準備出門。
 
診斷結果就如Adrian所言，因著乾燥所以鼻膜有稍稍撕裂的情況，所以他才會在半夜流鼻血。他向醫生道謝過後就去藥房排隊領他肯定回家不會塗的藥膏，而一路上Gerald都很沉默。
 
「程子釗，我咪話咗我無事囉，我無事你又唔開心——」
 
Adrian明白父親的事情給Gerald留下了陰影，所以他才會反應過大，於是Adrian放軟聲線主動逗了逗他。
 
「你以後每年同我做兩次Body check。」Gerald的表情仍然凝重：「唔准扭計，呢件事無得傾。」
 
Adrian有點百感交集地站住看著Gerald的神情，他忍不住傻笑出聲。
在這世上，除了血親之外，竟有一個人跟自己並沒有血緣關係卻對自己著緊至此，是要有多幸運才能遇上這樣的一個人，這種感覺實在太奇妙。
 
「做咩唔行？」Gerald不解地轉頭看他。
「無事。」Adrian搖了搖頭，他快跑了兩步走前拍了拍Gerald的肩頭：「程子釗，你踎低吖。」
「吓點解呀。」
「我想你孭我囉。」Adrian一臉理直氣壯。
「呢度街嚟架喎又唔係屋企。」
「街又點啫，快啲啦。」
 
Adrian又拍了拍Gerald的肩頭，Gerald他沒有辦法最後還是蹲了下來，而Adrian樂呵呵地摟住對方的後背讓他背起自己。
 
「畀人影到嘅話我唔理架啦，你自己同記者講呀。」Gerald沒好氣地撇眼看得逞的Adrian。
「影到咪話我整親腳囉，我地又喺診所行出嚟。」Adrian趴在Gerald的肩上說：「細個Eric踢波傷咗腳我都孭過佢返屋企啦。」
「吓，你孭Eric，你夠力咩？」
「佢而家先得嗰米六幾你估佢細個嗰陣高得去邊呀，我同阿東兩個人輪流孭佢乜都搞得掂啦。」
 
正在公司趕稿中的Eric打了個噴嚏。
 
「哦。」Gerald有點不是滋味。
「你唔係吓話程子釗你咁都要呷醋？」
「無呀。」Gerald乾巴巴地回道。
Adrian看著每個細胞都在吶喊我在吃醋的Gerald樂得忍不住稍稍收緊了雙臂：「你咁得意得唔得架…諗諗下喺台灣咁畀人揹起好似邊套舊台劇情節…」
「惡作劇之吻？」
「點解你睇過嘅？」
「細個陪童童睇。」
「突然間好想咁嗌你添，直樹——」
「收聲呀低能仔，好嘈呀你。」
 
在台北的街頭，兩個人一路走著，他們漫不經心地聊著各種各樣不著邊際的瑣事。
這是從診所走回住處的路途，亦是時間的足跡。
 
＊＊＊
 
因為Adrian要預備音樂節的表演，所以在台灣的頭一個星期都不太能抽空陪Selina，絕大部份時間都是Gerald陪著Selina到處逛。熱情的阿公阿嬤們在閒聊時都總會把Gerald當成Selina的兒子，Selina也沒有否認，還反問他們Gerald長得帥不帥。
 
Gerald不知道這是不是Selina風格的「丈母娘攻略」，但能跟愛人的家人融洽相處當然是使人欣喜的。
 
眨眼一週過去，Gerald和Selina憑著Adrian給他們的門票能夠坐到前排的位置。他們很準時就到達了會場等待表演正式開始，可就在預備開場前，有個工作人員氣喘吁吁地跑到了Gerald的面前。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Gerald嗎？你是Adrian的朋友吧？」工作人員神色倉皇地問。
「是的。」Gerald疑惑地跟Selina對看了眼，然後對來人點了點頭。
「太好了，」工作人員露出了鬆一口氣的表情：「我們的琴手半路出了車禍現在來不了，這天晚上只有Adrian一個人用鋼琴伴奏，他說可以來請你幫忙，請問你可以跟我進後台嗎？」
「啊…好。」Gerald還有點懵，他對Selina露出個抱歉的表情，Selina拍了拍他的肩讓他趕緊跟工作人員離開。
 
Selina看著Gerald的身影，又看了不算大的舞台，想不到待會兒竟然能在台灣看見兩個人的表演。雖然對那位出意外的琴手很抱歉，但她實在壓抑不了驚喜的心情。
 
Gerald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後走到後台，工作人員把他領到一間介乎化妝和服裝間的雜物房，Adrian已經準備就緒，而他身旁正放著一台電子琴。
 
Adrian看見Gerald立刻安心下來，他同時慶幸自己品味好的母親這段時間停不了地給Gerald置裝，這身打扮上台也不失禮。
 
「好彩有你喺度。」Adrian把剛才打印出來的琴譜遞給Gerald：「部琴啲staff幫我班返嚟嘅，上台前我地可以her一her」
「Total幾多首歌？有冇轉Key？」
「四首原key出，兩首廣東歌兩首國語歌，係得我隻國語新歌要夾多陣，其他嗰啲你實識彈…做咩？」看見Gerald翻著琴譜時露出稍稍愕然的表情，Adrian有點擔心地問：「搞唔掂？一係我轉MMO唱都得架。」
「搞得掂…只係，估唔到你揀呢首啫。」
 
Adrian選唱兩首廣東歌，一首是他的出道單曲，另一首組合時期他們第一首多台冠軍曲，Gerald以寫婚禮樂曲為目的創作的一首歌。
 
Gerald看了眼樂譜，他忽然覺得自己可能在好早之前已經寫出了他與Adrian的命運，Adrian不止是他靈感的來源，而是他把許多尚未發現的、醞釀中的愛意都寫在旋律之中，而本人並不自知。
 
憑藉多年來合作的經驗，加上他倆在家裡Gerald偶爾也會彈琴讓Adrian唱歌，雖然是次合作趕急，但兩人很快就找到了節奏。在上台之前他們完整地綵排了兩次，他們站在後台等著前一個單位完結，而工作人員正給他們最後一次檢查監聽耳機。
 
隨著間場的音樂響起，Adrian回頭看了眼Gerald。
他有點感觸地朝Gerald伸出了拳頭，而Gerald也同樣地伸出了拳頭。
 
他倆在彼此的拳頭上輕輕一撞。
 
無論他倆在各自的領域裡得到了多少掌聲和歡呼聲，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想。
踏上舞台的時候，應該要兩個人一同出現才是完整。
 
「Hello Taipei——」
 
台下的Selina看著Adrian以歌聲俘虜了現場的觀眾，她感動得泛起淚光。她聽到旁邊的女孩子們交談接耳地問著這是誰，Selina主動跟她們搭話：「他叫Adrian，後面彈琴的叫Gerald，Adrian是我的兒子哦！你看他們多帥！」
 
Selina又聽到後方有人倒抽了口氣，她轉過身去，看著有女生捂住嘴落下淚來，幾個女生激動地互拍對方的膀臂，又幾乎抱在一團又跳又叫。
 
「Gerald，係Gerald呀痴線，老細幫Adrian BB彈琴呀…痴線張飛勁抵囉咩事！我唔得啦我唔得啦——」
 
聽到熟悉的廣東話教Selina滿心欣喜，原來是從香港飛來看Adrian的歌迷。
她的兒子多厲害啊，讓人有飛越上空飄洋過海觀看他表演的魅力。
台上的兩個人在合作的時候不時對望，Gerald看Adrian的眼神一如既往情深。
 
不。
是她的兒子們多厲害。
 
以前Selina觀看他倆的表演時只會呆呆地站著，這次她亦讓自己放肆一番，哪管體力始終不如年輕人，她放鬆地讓身體隨著音樂的節拍搖動，儘可能投入這場演出。
 
完場後，Adrian也拉著Gerald參加了慶功宴。Adrian繼續發揮自己友誼大使的身分，帶著Gerald結識他來到台灣後認識的音樂人，他們有很多人在此之前沒聽過Gerald的創作，而Adrian的演唱成功勾起了其他人對Gerald的注意。
 
Gerald亦在同場發現似乎有人對Adrian有好感，有人的確很明顯想介入他倆的對話，而Adrian卻看不出對方明顯的企圖，傻樂著跟人聊天。
 
Gerald不會因為這些事情發Adrian的脾氣，他頂多是生悶氣，他陪笑著不到十分鐘左右就受不了去找東西喝，可回頭已經找不到自己的那隻杯子。
 
正當他在餐桌前來回走了兩遍仍然覓尋未果時，Adrian拿著杯子走到他的面前。
 
「叫咗你唔好亂擺啲嘢，又搵唔返。」Adrian用馬克筆在杯底寫了個G字：「唔好再整唔見啦，係咁嘥人啲杯。」
Gerald接過杯子看著Adrian，他安靜了數秒後說：「畀支Marker我。」
 
Adrian不疑有他地把筆遞前。

Gerald捉住Adrian的手臂，再把他的衣袖推高。Gerald打開了筆蓋，在Adrian的手臂上寫了個「G」字才笑著鬆手。
 
「咩料呀——」
 
Adrian的驚呼聲惹來其他人的注意，他不好意思地用眼神向人道歉，同時趕緊拉低自己的衣袖遮蓋著手上的字，這簡直比什麼吻痕更教讓人羞恥好不好！
 
Gerald看著Adrian滿臉通紅，又想向他發作又礙於眼目眾多無法發作的樣子，忽地想起小時候跟父親的一次對話。
 
他當時問父親，為什麼他想跟母親結婚。當時他爸爸回答，當他肯定想每天睜眼閉眼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的時候，他就求婚了。
Gerald問他，其實這不必結婚同居也能做到啊，他爸爸笑說，既然如此給對方一個承諾也不是多大的功夫啊。
 
Gerald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支馬克筆，忽然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而他的答案比起父親的答案更為簡單。
 
為什麼想結婚？
就像幼稚園小朋友會在自己的外套標籤上寫上名字，免得被人搞混或拿走一樣，他想跟Adrian結婚的理由很簡單。
不過想在他身上蓋個章，告訴別人這個人是屬於他的，你們別來碰他，謹此而已。
 
「程子釗你啲口味真係越嚟越重，痴撚線。」
「咁你唔鍾意咩？」
「我遲早殺咗你。」Adrian咬牙切齒地搶過筆撞開了他。
 
Gerald咬住杯子得意洋洋地朝Adrian聳了聳肩。
 
他們在台灣再次合體的片段在社交媒體上炸開，比起以前冷清許多的組合TG粉絲谷亦都有停不了的對話，有見及此，在知會了Adrian現在的公司之後，Gerald和Adrian決定久違地一起開次IG live，解釋何以會有是次合作。
 
沒有去到現場的粉絲們當然扼腕，而且不斷洗版說期待他倆合體表演，亦人在留言區不斷Tag Adrian的經理人，哀求Adrian單飛後的唱片公司放行。Adrian不斷解釋其實現在的公司並不限制他的組合活動，也無法平息支持者們的鼓譟和遷怒。
 
此時在Live裡甚少吭聲的Gerald把電話稍稍移向了自己。
 
「其實係我未ready一齊合作住。」
 
Adrian雖然點意外Gerald的說法，但他決定安靜地聆聽。
 
Gerald想起這一年多與Adrian各自活動，他多了跟許多不同人的合作機會，同時亦在這些經驗裡洞悉到自己還有許多的不足。Adrian的舞台魅力還有天賦昇華了他的音樂，其實在演出的過程裡遮蔽了許多Gerald在旋律或者是編曲上的缺點，現在他的技術確實是追不上Adrian的歌藝，對此他在這一年間有很深的認知。
 
「而家嘅Adrian已經超前咗我太多，而我唔覺得目前嘅自己可以寫到配得上佢嘅音樂，所以我都喺度努力緊，努力到一日我覺得可以同Adrian駕齊並驅之後，我地就會再次組合活動。」
 
Gerald此話說得誠懇，亦沒有任何為了奉承Adrian而貶低自己的意圖，他只是安靜地陳述自己的判斷。雖然Adrian對此番話不甚認同，在他眼中看來Gerald的音樂始終是最適合他的，可是他決定尊重Gerald的結論。畢竟有許多時候，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見橫垣在前方的障礙有多高。
 
「雖然我唔認同，但鬼叫佢係大佬咩，所以大家聽大佬話啦。」
 
Adrian打著圓場結束了是次的IG Live。
 
「Seriously I don’t agree with you 囉」Adrian關上手機屏幕後握著Gerald的雙手說：「其實無咗你之後，我每次上台都會好驚都會腳震都會標冷汗……但我都想喺克服呢啲嘢，然後更自信咁企喺你身邊。」
 
Gerald伸手揉了揉Adrian的頭。
 
很快就來到告別台灣的日子，跟Adrian吃過早餐之後，Gerald和Selina一同前往機場。
在往機場的車子上，Gerald用手機敲了一串數字，然後把手機遞給Selina。
 
「咩嚟架？」
「呢個數代表咗如果我要養得起鄭家望嘅話，我每個月要搵幾多錢。」
「…你咁係咩意思？」
Gerald看見Selina的臉色稍稍一變，他在Selina往另一方向胡思亂想之前趕緊解釋清楚，她的腦補力可不比Adrian低：「我意思係我地呢行有好多不穩定因素，我希望自己有經濟能力，如果發生咩事，例如佢唔唱得歌或者暫時無嘢做又或者想休息下嗰時，我都照顧到佢嘅生活，當我做到呢件事之後，我就會同Adrian結婚。」
「你想養佢？」Selina瞪眼問。
「咁唔代表我會收埋佢唔畀佢唱歌嘅，但我同得佢結婚都要有照顧到佢嘅能力……Auntie你做咩喊呀？」
 
Gerald被Selina的眼淚嚇得打亂陣腳，他慌張地抽了幾張掛在司機席後的面紙塞到她的手裡。
 
「…我只係太開心…有個人咁愛我嘅仔…」
 
Selina又哭又笑地接過面紙。
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在有生之年能夠見証這世上多了一個人如此愛自己的孩子之餘，對方還不是口頭說說的那種而是有著長遠的思慮，這教當母親的有多麼高興。
 
看著Gerald在旁邊笨拙地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的模樣，Selina瞥了眼天空。
抱歉啊老公，她認輸了，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新抱？女婿？兒婿？
啊，她不管了。
他是誰都好，管他是男還是女都好。
只要愛他的兒子就好。

 
 
 
 
 
 
 
 
 
 
 
 
 
 
 
 
 
 
 
 
 
 
 
 
 
 

尾聲
 
演出前的後台總是像將要上戰場般緊張，工作人員把握最後一刻的時機檢查各種器材確定並無紕漏，為晚上的兩個多小時表演作出準備。
 
「一、二、三，轉——唔係叉左腳呀，係叉右腳呀。」Adrian崩潰地看著又一次記錯舞步的Gerald：「痴線一個人到底喺同一件事上面要錯幾多次呀。」
「我話咗我唔識跳舞架啦，當初係邊個將呢樣嘢攝入個Agenda度架？」Gerald難得地發脾氣罵道。
「係你自己同Benjamin鋤dee鋤輸咗話要願賭服輸咋嘛。」
「咁我以為賭下錢啫點知佢會咁痴線喎。」
「你第一日識我咩？」帶著樂隊預備上台綵排的Benjamin幸災樂禍地在Gerald和Adrian身旁走過：「Reu演唱會，加油呀Gerald，唔好第一次上紅館就出醜呀。」
 
說著Benjamin還重重地拍了拍Gerald的肩頭，Gerald簡直想變成獅子咬死他。
他忽然很後悔當初何解要邀請Benjamin做他們重組演唱會的音樂總監，這傢伙雖然答應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壞心眼，開出些奇奇怪怪與錢無關的條件，就是要看他們炸毛和難堪。
 
「哎唔好炆啦，我陪你嚟多次啦，嚟，一、二、三——」Adrian捉住Gerald的手跟他一步一步重來一遍，這次終於成功了，他沾沾自喜地道：「咁咪得咗囉！哎我鄭家望簡直係呢個世紀最偉大嘅法師，跛嘅都畀我教到識跳舞。」
「係呀係呀。」
 
Gerald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Adrian過一過嚟，幫你試多次支咪。」
「係，即到——」
 
Adrian被工作人員叫到舞台去，Gerald看著他跑上舞台的背影忍不住漾開了笑容。
 
此刻的Adrian還以為這是一場單純的重組演唱會，並不知道在演唱會最後有什麼正在等待他。Gerald找了一年有多的那枚古董戒指已被穩妥地藏在舞台上。
 
他會在這晚為Adrian施展一場魔法。
 
親愛的，走著瞧，等到今晚你就會知道什麼是最厲害的魔法。
那就是讓你變得幸福的魔法。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