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商場,見到幾個穿著商場保安制服的職員在戒備。商場外的車站經常有一群學生放學後流連,大聲說話,打架,抽煙是常態,但最近都沒怎麼見到他們了,今天的戒備給到了答案。我穿過停車場,走到一半,聽到一聲巨響,我立即回望,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衛衣的男孩拿着一條鐵棍,慌亂地扔下鐵棍逃跑,數個保安追了上去,並喝止他。他越過欄杆,跑進商場的另一個入口,保安員也衝了進去。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被制服,如果有,那等着他的,就是警察。
 
有時看着那着渾渾噩噩的少年,三五成群的,難免有點唏噓。
 
那時的我,也很渾渾噩噩,自從升上這間中學後,家人就對我放任自由,不管我了。於是我放學後總要和一群朋友胡混,要不在香港仔行逛,去一下冒險樂園,要不就在學校聊天,常常到五,六點才回家,回到家就坐在電腦前玩遊戲到睡覺。一班朋友也沒幾個在唸書,上課睡覺,抄功課,考試測驗也隨便,別人都鬥高分,但對於我們,鬥低分是常態,不夠低分的還要請大家喝飲品。平常最常聊的就是動漫和cosplay,反正怎樣做也不會被留級,因為我們都在所謂的精英班。
 
中二的班主任對着我也有點頭痛,我在她任教的數學科常常被當,功課又欠交,成績也是倒數幾名,我是留堂班的常客,要不就是欠交功課,要不就是小測不合格而被送去。但其實我也不太在意這些,反正我的朋友也是這樣,一起留堂還有伴呢。再加上大家的家人也很少過問學業的事情。生活一直都過得不錯,直到中三有一次我在默書時作弊被老師抓住了,才覺得現在這樣下去好像不太好。
 
事隔多年,我已經不太記得默書的內容,只記得那時候我參加了中文朗誦,練習時間排得密密麻麻,所有小息,午饍,放學,都要練習。有一天我的中文老師忽然在午饍的練習完畢後叫我留下,她有話跟我說,她把我帶到教員室旁的一個小房間,手裡拿着我的默書簿,當我見到的那一刻,已經心知不妙。她先拿着默書簿,板着臉對我說:「你背一次課文給我聽。」我壓根背不出來,我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我。。。。。。不懂。。。。。。」她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打開默書簿說:「這是什麼?」我也啞口無言,她繼續說:「你不要以為老師改了這麼多年簿,我會看不出來,你在作弊。」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上來,她繼續說:「我知你們做學生的很忙,但默書是一定要做的,這也是你的責任去溫習。」我什麼也沒說,害怕得只是在一旁哭着,當時她除了是我的中文老師,同時亦是訓導組副主任,我害怕她會凶巴巴地鬧我,想不到,她把默書簿合上說:「當初叫你參加朗誦是不是錯了呢?把你弄得這麼忙,哈哈。」我依舊沒有回應,眼淚也沒有因為她的玩笑而停下,於是她又繼續說:「老師明白你現在很害怕,但你不要再哭啦,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能吃回頭草說如果當初怎樣怎樣,現在想也是無補於事,以後做好一點就是了。」我勉強收起了眼淚,用手擦乾一下,她說:「你有沒有紙巾啊?用紙巾擦一下吧,不要用手。」我搖搖頭,她從口袋掏出一包紙巾遞給我說:
「我有,用我的。我想說我沒有生氣,但因為你作弊,所以程序上我也要記你一個小過,我過兩天再來找你,你現在先回去上課,不要再哭啦。」




 
後來她交給我一封家長信要家長家簽名,我因為太害怕所以遲遲不敢問媽媽要簽名,但又不敢冒簽,於是到了交回家長信的那一天,我拿著空白的信去找她,心想這次她一定會鬧了。她從教員室出來,我聲音發抖地告訴她:「我。。。。。。我。。。。。。家長信。。。。。。沒有簽名。」她看着空白的家長信,平靜地跟我說:「我明白發生這件事你很難開口跟媽媽說,但有些事情你始終要面對,不能一直逃避,可能她會很生氣,但生氣過後就沒事了,對不對?」我點點頭,她繼續說:「這樣吧,我再給你三天,三天之後你再來找我。我希望到時可以看到那個家長簽名!哈哈!」
 
三天之後,我真的拿到了家長簽名,再去找她。她看着家長信上的簽名,滿意地說:「哈哈!就說你會做得到,真的拿到簽名了呢。怎樣,媽媽有說你嗎?」我點點頭,她又繼續說:「那很正常!既然她已經說過了,那我也不多說些什麼了,不用太介意這個小過,你已經為自己做的事負出了代價,今後做好一點吧!」
 
其實母親根本什麼都沒有說,我把家長信遞給她時,她只是有點不耐煩:「什麼?作弊?小過?拜託,你作弊就放機靈點,你為什麼這麼笨啊?!要見家長嗎?!」我搖搖頭說:「不用。」她說:「最好是不用啦!你不要騙我!你給我記住,下次作弊不要再被抓!再被抓我就不管了!」說完就把信扔回給我,去睡覺了。再之後,我在朗誦比賽獲獎;再之後,有老師推薦我做風紀;再之後,我發現自己很喜歡寫作,慢慢地,我開始會在考試前溫習一下。那次之後的高中生活,我漸漸地疏遠了那群只顧玩樂的朋友,認識了一群會唸書的朋友。事隔多年,我猜她應該也忘記這件事了,但我覺得,後來的我,已經不只做好一點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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