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多,劉世檜戴著口罩坐在擠擁的車廂中,抱著自己的書包,昏昏欲睡。鍾隨心像是騎膊馬般坐在他的肩膊上。


 「喂,尋日突然又發燒,今日你仲想繼續返學? 」鍾隨心雙手摸著他的額頭。


劉世檜從口袋中拿出無線耳機戴起來「你知就好啦,仲要坐住我。」


「你估我想? 企喺度啲人好似出出入入我個身體咁,個感覺好唔舒服。」鍾隨心有些害羞地說。




地鐵越來越接近學校的站,周圍穿著同樣校服的同學越來越多。走出地鐵站,一群人如行屍般緩慢向學校移動。劉世檜穿出人群,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鍾隨心回頭看著人群,困惑地問為什麼不走那邊,劉世檜慢悠悠回答。


 「準時返去都冇意義,不如享受個早餐先,返去咪又係排隊,之後咪又係等。」




「藉口,平時你啲朋友約你都唔準時,你真係一啲都唔識珍惜時間。」

 

「我好識得活在當下,會好好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包括同你嘅時間。」劉世檜今天多了一份笑容,不再像往常的厭世臉。


宏觀整個車廂,一個正常的香港人怎會在早上充滿笑容,顯然他有些不尋常,整個人的氣質充滿輕浮。




鍾隨心被這句低級情話弄得一怔,視線移開後才緩緩說著。「我係話人哋嘅時間…同埋有啲嘢錯過咗就冇機會返轉頭。」 



劉世檜沒有理會,只是悠悠吹著匙羹內滾燙的粥。 


「遲到啦快啲返去!!」鍾隨心不斷幹擾劉世檜,潑著手上的小口粥,他小口吃下,無視他的騷擾,嘴唇越來越近,畫面就像準備要親下她的手,鍾隨心害羞的收手,靜靜地在一旁看著他吃完。 


學校鐘聲響起,還在中途慢慢前進的行屍們,此刻化作瘋狂的喪屍,而在這群屍潮當中,余程天搶佔頭位,用其他人望塵莫及的速度奔跑至校門,忽然他感覺到自己背包被人一扯。


「早晨呀~喊包」凱婷追上了他,並且緊緊捉著他的背包不放,余程天只能被迫站在原地。




後方的大群人趕上來,此刻鐘聲剩下最後一響,凱婷放手並極速奔跑 「要遲到喇仲企喺度做咩呀!」她回頭壞壞一笑,殊不知此刻她被前方凹凸不平的道路絆倒。


跌下去之際,余程天捉緊她的背包,兩人跌跌撞撞在最後一刻倒進校門


 「你哋兩個遲到。」 並列趴著的兩人抬頭看見面無表情的女風紀默默寫下什麼。


「明明就冇遲!踩線到㗎喎,風紀大曬?我唔理,我點都唔畀學生證你㗎」凱婷掃一掃自己的裙褂站起身徑直走去。


女風紀淡然回答 「唔緊要,5E錢凱婷,應該冇咩人唔識你。」




「你咁樣講咩意思!?」凱婷聽到最後一句不忿地停下來回頭走向那個風紀。


余程天站在兩人中間,對著凱婷說「算啦算啦,佢冇心㗎,佢個人係咁!唔識講嘢」


女風紀的聲音顯得比剛才更加冷酷嚴厲「5A…余程天,成日上堂掛住玩,亂搞男女關係成日同其他女同學有身體接觸,成日講大話,成日遲到…成日口花花,最識講嘢係你啦? 我冇記錯呀嘛?」 


「唔好咁啦,文靜~」余程天溫柔地說 


「唔該尊重啲,同學,我哋唔係好熟㗎咋。」 女風紀怒視著余程天,隨後又看著一旁的凱婷。  「睇嚟你而家又轉咗興趣,哼。」




片刻後,凱婷小聲地說著「睇係佢對你好大怨氣。」


「佢係我個Ex,性格不合分開咗。」 余程天悄悄地說


凱婷揶揄道「你都幾鍾意外表係乖乖女類型喎,上年嗰個啦,頭先嗰個啦…同埋前面嗰個啦」 


余程天隨著她的視線看著前方,看到在小賣部吃著三文治的李彤,不自覺地漸漸垂下頭來。「之前嗰件事…要保守秘密。」


凱婷刻意提高聲調 「你話見到你最好嘅朋友同你最鍾意嘅人喺埋一齊,之後你啲埋喺公園喊嗰件事?」




「呀!!收聲啦八婆。」 余程天捂著她的嘴巴,慌張地看著周遭。


 凱婷極速掙脫開懷大笑說「講笑講笑,我問過彤彤,佢哋唔係拍緊拖,即係你仲有機會啦,同埋既然你同佢係兄弟,你係咪應該要信下你朋友呢?」


余程天低頭思考片刻「都係嘅,多謝你嗰日陪咗我成晚,原本以為你係啲串串貢嘅死mk,雖然而家都係串串貢,但係你係一個好人…」


「我掌臭你個咀,講到好似比好人卡我咁,係咁啦。」 凱婷豎中指說罷後轉頭便離開 


余程天看著班隊隊伍,理所當然地不見劉世檜,星期一的早會是到禮堂聽著講座,對於學生來說大部分時間是補眠的好時機。


 「我哋今日好榮幸邀請到,2035年,也就是今年嘅十大傑出青年之一,易醫師同我哋做講座。」在台上說話的是秋老師,這間學校公認人美聲甜性格和藹可親的女老師,同時也是5A班的班主任。 


余程天再次有意識的時候便是演講接近尾聲,此刻剛好聽到其中一位女同學站起來詢問易醫師問題「我想問下當初點解你會選擇做一位醫生? 」


易醫師拿起話筒「無能為力嘅感覺係好痛苦,天意無常,雖然人類有時會展現強大嘅毅力,但係好多時候人類都係好脆弱,曾經一位我好重要嘅人喺我面前死去,而我咩都做唔到,連望佢最後一眼都唔得。」


 「生老病死係人生必經階段,我只係希望每個人在此之前可以盡可能留低較少遺憾,呢個係我選擇做醫生嘅原因。」


隨著演講結束,演講嘉賓的易醫師靠在走廊的圍欄處,看著遠方像是想著什麼,手中的火機不斷被他點燃,一個身影從他的餘光處走近,他下意識地說著「我唔係食煙…撻火機只係…」


 「只係你諗嘢嘅習慣…好耐冇見喇,小易。」秋老師微笑靠近 


易醫師仔細地盯著她的面孔「秋淑儀! 靚女咗咁多…認你唔到,自從嗰次之後我哋好似冇再見面。」


「頭先最尾你講到好感人呀,嗰陣見到你本來以為你已經…估唔到你而家事業有成,但係你似乎仲係忘記唔到…」


「冇辦法,醫生記憶力一定要好,仲要承受到寂寞同枯燥,呵呵。」易醫師託一托自己的眼鏡。


秋老師接著說「之後嘅舊同學聚會你係咪都會一齊嚟?」


剛好這時候學生正在排隊回到班房,余程天看見秋老師便馬上說著

「Miss秋~幾時畀番嗰張通靈紙畀我?」


「成日淨係玩埋啲無聊嘢,仲要偷偷哋夜晚留喺學校玩,如果唔係畀校工見到你下次係咪要喺學校瞓埋覺…真係呀…等你表現好啲先啦。」秋老師沒好氣地說著 


聽到通靈紙三個字,易醫師似乎有少許驚訝,訓斥到一半的秋老師忽然意識到他還在後面,連忙轉頭。「唔好意思呀,小易,而家係咪要走啦?」


易醫師看一看自己的手錶「我等緊車,仲有時間。」


「我仲以為你係揸車過嚟㖭。」 


「咁啱拎咗去整。」


「係喎,學校話有啲嘢畀你,好似係關於下個講座嘅嘢…你跟我過嚟呀~」秋老師帶著易醫師前往教員室,她的桌子位置非常近門口,上面堆滿雜物,部分是來自學生千奇百趣的違禁品,一部分則是她自製的藝術品,雕塑繪畫都充滿統一卻又有變化的禪曉圖案。


秋老師俯身下去尋找,易醫師注意到桌上被沒收的通靈紙,不自控伸手觸摸,正想慢慢把它拿出之際 


「秋老師,你個學生又遲到,循例都要打電話畀家長。」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易醫師馬上縮回手。


片刻後兩人簡單道別,易醫師走下樓梯準備離開校園,正在上來的劉世檜與他擦身而過,易醫師餘光掃視一眼,直至到劉世檜走遠,他的腳步越來越慢,停下回頭看著他的背影。


剛才的剎那間,鍾隨心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亦都回頭看去…


 「佢係咪望緊我?」鍾隨心惘然一問, 聞然劉世檜轉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