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結束了,而我的注意力也離開伯母臃腫的身軀。神志恢復理性,這時才發覺空氣中飄散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各種人體分泌物的混合,無法躲避地不斷湧進鼻腔。

阿森眉宇之間掠過一絲不起眼的厭惡,但馬上又恢復了溫馨滿足的神情:

「遲啲等婷婷係英國果邊安頓好,我地再過去都未遲。」

伯母邊整理長裙,邊一臉憂心地說:

「之不過,婷婷佢好似唔係好想去果邊讀書。」



「人望高處,佢細個唔識諗啫。」阿森輕鬆說道:「佢讀書咁叻,到時一個唔覺意考到劍橋牛津,就算唔係果邊生活,返嚟香港仲唔係人上人,想做咩都得?」

「講得都啱,我遲啲再勸下佢。」

「人生大事嚟㗎,就算未可以即時就返到學,適應果邊生活都要時間,唔耽誤得㗎。」

伯母眉頭緊鎖,嘴上還是答應下來,然後手腳利索地把剛才的一片狼藉收拾起來,搖身又變回那個賢淑的家庭主婦。沒過多久,伯母從廁所出來,將洗乾淨的口塞、假陰莖等物,用毛巾細心印乾,儼如一個正安分操持家務的傳統女人。

她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道:



「森呀,中介果邊話間屋搵到買家喇,我地幾時交屋?」

阿森臉上沒有變化,彷彿一切盡在計劃之內:

「唔急嘅,等婷婷過咗英國先都未遲。」

「呢個衰女硬頸你都唔係唔知㗎喇。」伯母的擔心寫在臉上。

「唔洗擔心嘅,都係時間問題啫,就算佢唔肯,細佬都要過去果邊讀書㗎,到時我地過曬去英國,佢自然會跟埋嚟㗎啦。」



「望就咁望喇。」

大戰過後的客廳很快恢復原貌,但時間已經七點。阿森推託說要準備今晚的神秘禮物,因此臉上微微泛紅的伯母便先自行離開了。

這整潔的空間騰出來,另一個女人毫不客氣地登場。

「哇屌,好臭啊。」女人摀著鼻子走下樓梯。

「你都唔好得好多咋。」阿森翹著腳坐在沙發上。

阿森雖然不以為意地開著玩笑,但女人臉上看得出來有點不樂意,可也沒有真正發作,只是做做樣子惱羞地拍了阿森兩下。兩人似乎有點不太搭調。

阿森點燃香煙:「睇錢份上,忍下先啦。」

「你唔係戒咗咩。」女人努著嘴關懷道。



阿森用力一吸,臉頰深深凹陷下去,吞雲吐霧間:

「差唔多可以食返㗎喇。」

女人看起來是意會到阿森話中的收網之意,但仍雙手交疊於胸前,忿忿不平:

「我睇你呀,根本冇打算郁手,又話去丹麥結婚,又話移民英國,遲啲係咪要兩個人一齊環遊世界啊。」

「我有我嘅打算,到時搞掂咗,就係我同你環遊世界。」

女人仍不買帳:

「你就叻啦,間屋又落你名,銀行又共用埋,都唔知到時會唔會飛甩我。」



阿森嘴角帶著一咧笑:

「你會唔會諗多咗,雖然你冇乜貢獻,但我點都唔會待薄我老婆仔嘅。」

「邊個係你老婆仔。」她把臉一撇,心裡的氣早消了,稍微等了一會,便認真提議:「遲啲套現埋間屋,再好似上次咁,開煤氣整......」

「噓——」阿森朝窗口瞧去:「因住隔牆有耳啊。」

「咁細膽㗎咩你。」女人噗嗤笑道,又捏了捏身旁阿森的耳垂。

「遲啲返屋企先再慢慢傾。」阿森不解風情地說:「你返去先啦,我都係時候要過去搵佢地啦。」

「你幾時返嚟搵我啊?」女人惺惺作態地問道。

「睇下禮拜日得唔得閒喇。」阿森手掌在鼻前扇了扇:「幫我拎一拎果樽擺咗係櫃桶嘅空氣清新劑過嚟,噴埋我地就走喇。」



阿森摸黑把女人遞來的空氣清新劑在客廳和門口噴了幾噴,便關門離開。

屋子只剩我一人,而我的眼前僅餘一片黑,宛如一片荒蕪,靜寂無聲。可是,我的腦子卻擠滿了無數思緒。我來回踱步,把所有線索、苗頭、推斷、猜測,全部大膽地組合起來,得出一個讓我感到不安的想法,胸口像被一塊大石沉沉壓住,透不過氣,大力呼吸,那股難聞的腥臭混合著空氣清新劑怪異的味道,一同湧進鼻腔,頭變得很重,暈乎乎的。我控制著幾乎失去平衡的身體打開門,新鮮空氣讓我稍微恢復神智。此時此刻,我只有一個想法——要快點把這一切告訴張婉婷。

突然,餘光一道黑影襲來,腦後傳來劇烈痛楚。恍惚間,我挨著身旁綿軟的物件順勢癱倒下去。一張臉從我肩後出現在我眼前,迷迷糊糊看到的是阿森鬼魅似的笑容。那咧開的嘴角,印在眼皮上,在一片混沌中若隱若現,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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