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迪特重甲處處碎裂,已乾涸的鮮血留下片片暗紅斑漬,堅毅如刀削般臉龐略顯蒼白,可見他也不是毫無損傷,但這個強大的騎士仍背脊直聳,冷酷銳利眼神環視四周,心中默默清點人數,知道沒有漏網之魚,即使有也無大礙,晚些時候他就會藉警戒之名將外村大清洗一遍,外面聯軍既然決意要將他們當做魚餌來釣頂級罪犯這條大魚,那傷亡就是難免的。

想到這,他不由得嘴角微揚冷笑一下,喃喃嘲諷道「犧牲與奉獻嗎...這種狗屁不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的...」

「派迪特,這個人,你打算怎麼處理?」帕奇茲尖銳問聲打斷他的回憶,轉頭一看,是名高壯的奴隸,他背負著昏死的村長諾門,在獵魔人包圍下正惴惴不安,看著才大開殺戒完的守備隊隊長。

派迪特沒有立時回應,他看向有些置身事外卻又幫了他的獵魔公會會長,這個佝僂不起眼的老人,被派來外村後總是低調行事,傳言帕奇茲極力想要調回大型城市,所以對這裡事務總是不上心愛理不理,但這次卻直接插手其中,或許他也知道了些什麼。

見鐵血雄獅沈默不語,鋒利直透人心目光緊盯著自已,帕奇茲仍是駝背著身子,老神在在回視對方,憑著公會給他的資料還有多年閱歷跟經驗,他大約摸透派迪特想法,這是個殺伐果斷的人,既然自已幫助了他,在這事件裡就是有利用價值,只要展現足夠誠意然後尾隨其後即可,畢竟敵人是恐怖的頂級罪犯,還未見其人就已是這般血腥地獄,讓有能力的人去頂著不是更好嗎?





「將他留下,有些事情必須問他,這些人不可能出現在外村沒有原因。」出乎帕奇茲意料外的回答,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也好奇這些不在自已管轄內的獵魔人為何大量聚集,吩咐手下將人交給外面守備隊士兵,見帕奇茲處理手法圓融老練,派迪特也不多說什麼。

走到那幾名背叛自已的士兵面前,派迪特只是冷冷注視著他們,一句話也不說,沈重壓力逼的士兵們緊張冒汗,身體直直發抖,其中一名士兵更是跪在地上磕頭哭喊著「 隊..隊長..我..我錯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心裡總有個奇怪聲音一直在逼我!我..我沒辦法呀!隊長,求你相信我。」

其餘反叛士兵見了也連忙跟著跪下求饒,屍橫遍地的空曠地方,只餘下陣陣哭喊聲,所有人都看著派迪特如何處理這些人,卻見他先是緩緩彎下腰取回丟棄一旁長劍,略失血色面上是少見微笑,然後拍拍士兵道「我相信你們。」

士兵們聞言欣喜若狂,正要答謝隊長饒恕之恩,一道暗紅閃光劃過,士兵們人頭齊落,還跪著的屍體斷首處鮮血狂噴,被濺滿身紅的派迪特,丟下手中斷裂長劍,不理會在場震驚眾人,走到修道院外交待士兵後續處理事宜,尤其是村長諾門的處置,礦山情況不明,那裡不歸他所管轄,他需要情報所以才留老人一命。

在場不論是獵魔人或是外族,都是在這殘酷大陸上打滾過存活下來的戰士,對於殺人、殺魔物就算不是駕輕就熟,也一定有過經驗,他們可以接受派迪特處置叛徒方法,畢竟在這邪惡力量影響下,有了背叛一次的陰影,就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誰也不會想留下不安因素,但上一秒還在安慰對方,下一秒就無聲息斷了首級,反差無情的作法讓他們有些膽寒,紛紛開始思考與這強大又冷酷的騎士合作,到底是對還錯。





愛麗絲心裡很不舒服,她不是個仁慈軟弱的女人,但就是不喜對方作法,當她想到艾力克斯這孩子自小就被這樣教育長大,她有些明白尤斯莉亞為什麼不顧一切將艾力克斯帶回扶養,想到遠在礦山不知情況如何的艾力克斯,她便想到形影不離的安潔兒,這幾天沒她消息,不知道她如何了?

這些常年在外與魔物討生活的人,不論是衛車士、獵魔人、傭兵也好,他們見慣生死,不是懂得生命重要,就是視人命如草芥,對於各國、各族框框條條的規範,階級分明、奴隸制度大都嗤之以鼻,當你在野外生死一瞬時,誰還會在意這些?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他們只求活命,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因此當愛麗絲接觸到被村人厭惡帶來不幸的艾力克斯,和生活在底層受盡白眼欺侮的安潔兒,她只覺得可笑又可憐,若是一般人她也就置之不理,但這兩個孩子有天賦又爭氣,堅持自已不肯向命運低頭的努力,讓愛麗絲心有感觸,一來一往間她雖不喜艾力克斯,但安潔兒卻不知覺間成了她心中支柱,那總是鼓勵安慰她的笑容,是她唯一想呵護的。

心中暗嘆一口氣,她很擔憂少女,礦山情形不明,但她知道安潔兒這次沒跟去慰問留在修道院,現在發生這樣大事也不見人影,她不忍也無法去禮拜堂屍堆中翻尋,那樣善良可憐的孩子,她沒勇氣接受厄運降臨在安潔兒身上。

各人心中有各自盤算,思索間,派迪特已經回到修道院中,所有人心神立刻回到他身上,鐵血雄獅是無法忽略的存在,他看向帕奇茲等人,輕描淡寫道「這次外村變異事件,你們大概也都心裡有數,為防止再有意外發生,所有人必須聽我指揮,有不服者,我會將他立刻逐出這裡,有誰反對嗎?」





就像實力般霸道的宣言,帕奇茲露出意料中神情,有些狡詐的笑道「當然可以,當然可預以。」而愛麗絲和跟隨他的獵魔人們也早有心理準備,就算不滿也沒有表示反對。

見老人爽快答應,派迪特更加確信之前猜想,雖然頂級罪犯真面目和目的尚不完全確定,但對於這個躲在暗處操控一切的敵人,他決定用光明正大最直接的戰術,操偶師要亂要搧動人心,那他就要壓要鎮住躁動,對方積蓄多年的力量和陰謀必有所圖,只要一切沒變化,自然會有所行動,到時就是抓住狐狸尾巴的時候了,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解決修道院血案,這是個牽扯到智慧同盟間關係的大難題。

處理的不好,就算順利抓拿頂級罪犯,人類和精靈、獸族間的關係也會生變,思及此,突然一種可怕的可能性掠過腦海,派迪特霎時被自已想法震攝住,重甲不可見的微微抖動起來,然後又是縱情忘聲的長笑,他覺得自已幸運也是不幸,有生之年能碰到這樣瘋狂的對手。

這次就連帕奇茲這精明的老頭都很錯愕,死人堆疊的空地,殘甲斷劍血濺各處,天際漸漸透出紅光,氣氛詭暗不明,這突如其來長笑,還是個吝嗇於表達感情的人所笑,這感覺非常詭異,在場眾人心裡都有彷彿「喀噠」一聲,什麼東西被解開了似,他們意識到這次外村事件,好戲正要開始而已。

見人類這邊解決完紛爭,一名精靈過來傳話,蘭頓請派迪特進學堂會談,派迪特像是心裡早有準備,只是「嗯」的一聲回應,旁邊帕奇茲會長不請自來的要求一同前去,愛麗絲見狀心中一動,「請讓我也參加。」突如其來一句話讓三人轉頭盯視著她。

傳話精靈注視她一會,才不置可否的點頭同意,精緻臉上是不在意的淡然漠視,她只戒備著鐵血雄獅,精靈一族天生美麗優雅,對感應和魔力有極高資質,戰鬥方式偏向於戰技結合法術的戰士,可以說是全民皆兵,對於能力參差不齊的醜陋人類,他們向來不喜,只是愛好和平的心和高雅天性,讓精靈一族不易喜怒於色,但這次事件情節重大,加上邪惡力量影響,他們也開始露出種族的驕傲性格。

派迪特看了下突然發言的愛麗絲,被青黑印記掩蓋住的年輕俏麗臉上顯示著決心,他想到在遠方礦山處,那個孩子也總是這番模樣,倔強而堅持,雖然不知道她為何突然要求,但對他來說也無礙,這個女子能力和性格,他大致上還是了解的,所以他只是不發一語的站著,讓另外兩人決定。

帕奇茲反應比其他兩人略大,一對有些濁黃雙眼,不時來回上下打量,像是在回味著什麼,又像是在思考著什麼,最後露出個奇怪笑容,詭異的說道「很好,很好。」然後就沒下文,也不知道是贊同還是反對。





愛麗絲知道自已踰矩了,接下來要談的事,必然就是修道院血案和外村事件幕後黑手,這兩件事關係重大,自已來到外村加入獵魔行會不過數年餘,沒有特別突出貢獻,也沒有響亮的名號,既然妄想參加這樣會議,懷疑她是其他地方間諜甚至來自於遊蕩者都有可能,雖然聰明人都知道沒有賊會這般自曝其短,但引起不滿是一定的。

尤其是會長,怎麼說她也是帕奇茲手下的兵,不過她等不下去了,剛剛攔殺那些不安份子時,不知不覺間,愛麗絲感覺到心緒跳動越來越快,心裡對安潔兒的擔憂也越加深,她忍受不了這焦躁心情,她想盡快知道一切狀況,好找到那名奴隸女孩。

由傳話精靈領路,四人魚貫進入學堂,剩下的人則層層警戒,最外圍是巡邏隊士兵、然後是獵魔人們、最後則是精靈與獸族的人,他們都知道,自已和外村的命運,都端看這場會議如何進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