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任務後,拒絕了朝田龍太的治療,瀨戶滝野遠離這個讓他心情不若往常穩定的狩魔小隊。

尤其是那名女陰陽師的清麗笑顏,即使投身荒野,如狂風迅捷飆揚於山林之中,也找不回以往快意自我的感覺,這糟糕認知,一直伴隨著他回到華惡崇。

忍寨向來是神秘代名詞,建立在深山、密林、詭洞、地底盡皆有之。

華惡崇則是位於亂磁樹海附近的密林內,這以山國聞名的陽山道,最不缺的,就是這種滿天樹海形成的密集陰暗地方。

高聳入天難以窺盡的交縱生長巨大林木,其下是潮溼噁氣滿溢的沼澤地,入目盡是陰晦空間,與外頭天陽普照日光景象完全不同,這就是陰忍流華惡崇的根據地。





其內人員,大部份都是於這出生或撿回孤兒,在此奉獻一生,然後戰死異地,這是他們無法改變的宿命,也是瀨戶滝野心裡自己的未來。

以天然迷障為屏的忍寨,並沒有設下門哨,至少以肉眼是看不出來。

臨近目的地,瀨戶滝野放慢腳下速度,一步一步,確實的踏在滾泡著紫綠濃煙的沼澤地內,濃郁之氣使體內傷上加傷,冷不防,他雙眼流下兩道鮮紅,臉上也漾起中毒異色。

「異類,想不到你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個令人不安的消息,這次任務,有讓你明白了點嗎。」

低沈無性聲調,突然自暗無處冒出,似在四周左右,又像在遠方問著,飄浮不定聲音顯的詭異莫名。





「少...呃!」瀨戶滝野正欲反駁,毒氣卻隨著不滿憤怒攻心,痛苦熾烈感覺燃燒體內,他忍不往吐出大口變色綠血,整個人也漸漸無力半跪倒濃稠黏膩沼澤中。

「認不清楚現實,等待你的永遠是送死任務,當損害到華惡崇時,惡首也保不住你太久...」

無性之聲漸漸消散,在瀨戶滝野身前的爛葉腐沼處,詭異騰空浮起一顆藥丸,這是只有華惡崇才配的出來解藥,上面沾滿了噁心難聞液體,但瀨戶滝野毫不猶豫就拿起吃下。

入口依然是作嘔欲吐的惡臭味,但隨之,體內升起股清涼舒適感覺,澆息了痛苦之火,他面上異色也才平復許多。

稍作休息回復體力,瀨戶滝野重新站起身,走向更加陰闇深處,身上白衣,此時已是五顏六色,分不清本來面目。





狼狽的身影融入了黑暗之中,這裡是他來的地方,也是唯一歸去地方,是與一般人絕緣的世界。

另一邊,山國之中,天陽墜落後是魔月冷光時分,但熱鬧喧揚的城下町依然活力不減。

攤販點上紅焰燈籠大聲吆喝著,各處巨大篝火堆立,遊行繞境人群圍在四周興唱舞樂,許久未曾有過的歡快祭典在盛大辦著,慶祝陽山道的神聖之地,從汙穢妖魔手中奪了回來。

「矢作巫女呀...我純樸的子民就是這樣可愛,即使單單只是取回先祖與祭祀之地,就能夠感到無上滿足,從不有過份貪婪之心,但縱然如此,依舊會有人想要為難他們,這真是令我痛心無比...」

入夜後的天守岩堡,更添份高大峻嚴之氣,在頂層閣樓處,燈火通明點亮著,一名身著華服的消瘦中年男子,正倚欄俯視著。

他微陷雙頰是充滿病氣模樣,整個人看來雖然虛弱不振,但臉上雙瞳漆黑非常,彷彿藏有能無限吞噬的漩渦,將熱鬧的城下町全貌深深印在他眼裡。

在他身後遠處,矢作晶雙膝跪下正坐著,審視的雙眼,就是面對一國之主也不減半分,身上巫女之服整齊潔淨,即使為任務奔波多日,仍不見任何一絲皺褶髒汙,這是她對自己的要求和習慣。

「國主大人,人民純樸善良,是因為您的教育導化,這般為山國之心正是常世所需,在如此大義號召旗下,神自會賜下有能之人,集聚陽山道為您解決困擾,如同鬼頭慶次、朝田龍太、花澤咲江,又如同那狩魔小隊....」





不著邊的漫天話語只是交流前奏,有時候一句一言的錯誤,都是能使陽山道和東照宮雙方代表,心生疑慮猜測的魔鬼。

常年處於這樣環境之中,兩人早已駕輕就熟,並不心急進入正題的同時,仔細推敲彼此文字,抽絲剝繭心細的令常人難以想像。

「...聽完矢作巫女轉述,讓我明白了,這狩魔小隊,即使面對實體禍荒依然奮力作戰,沒有外援,也未曾萌生過一絲一毫退卻之心,如此勇敢偉大事績,實該好好傳告天下,不僅能夠振奮人心對抗汙穢,也能讓些宵小不軌之徒退卻,妳說是嗎?」

各有打算心思,需要在你來我往間交流妥協,即使國主別有想法,但牽扯到禪宗之人,東照宮此方就必須有所平衡,若是為了妙法女尼失去矢作巫女,對陽山道來說是得不償失之舉。

突來靜默無語,使氛圍壓抑低沈,只有高處吹來冷風呼呼作響,燈火搖曳下,將兩人身影照的更是飄晃不定。

好一會兒,矢作晶才有禮淺淺笑起,看向始終未曾轉頭的國主,端正美麗臉上有著自信,輕輕淡淡說著。

「揚善抑惡,乃真佛傳下箴言,即使是東照宮,也相當欽佩崇敬這位得道高僧,對於國主大人做法自是十分贊同。」





柔軟語調說著國主頗感意外答案,才這麼想時,矢作晶又話風突轉說著。

「不過...真佛畢竟是幾十年前的傳奇人物,他之高尚偉大,或許世人已忘,未免有所不足遺漏,不如,就由如今信徒廣遍的東照宮,此次為陽山道全權處理狩魔小隊宣傳之事,國主大人意下如何。」

語尾之意堅定有聲,是沒有置換商量的空間。

雙眼穿透冰寒黑夜,國主看著城下町內,是非常熱鬧開心景象,他突然覺得,靠在木欄上的身子冷了不少,有些意興闌珊的揮手。

「既然如此,那就麻煩矢作巫女了,陽山道能夠興榮向上,人民對東照宮的信仰也將會更加堅定,此事...還請多多費心了。」

說完國主也不聽回話,便一臉倦容大打哈欠的續道「夜已深了,矢作巫女也請早點休息吧。」

矢作晶對這打發舉動淡笑不語,只是聽命行禮後便離開閣樓。

當那輕輕蓮足踏步聲遠離,直至聽不見地方時,國主才緩緩收回對城下町視線,蒼白病容上是沈思表情。





隨即,他高舉雙手拍了兩下,寬廣室內,一處木牆暗門立時打開,走出名高大奇異男子。

他長髮後段高束散亂恣意,上頭插著數道裝飾羽毛,陽剛面容充滿了男人氣息,臉上數條蛛網紅紋,增添幾分浪蕩異樣,金黑交纏的鮮豔衣服隨性披著,裸露半身精壯強健,手上以粗繩吊著個巨大酒壺,一派邪氣懶散瀟灑姿態。

奇異男子見國主沒有說話,便自己找個舒適地方直接臥躺下來,大口喝著從歡慶城下町中所買來的澗壁山泉酒,這是用經岩層壓縮過濾後,留出的清水為底所釀造,在山國才特有的美酒,他非常醉心於此。

國主輕呼口氣,也是隨意的躺靠在木欄上,與矢作晶所在時模樣完全不同,他對奇異男子開。

「慶次,剛剛與東照宮巫女的討論你也聽見了,你認為如何。」雖然是問話,但語調的平淡,顯示了自己已有所想法。

放下嘴邊的巨大酒壺,鬼頭慶次先是打個大大酒嗝,然後才慢慢坐起身來,收起了玩世不恭神情,性格面容正色下,更顯迷人魅力,但他開口卻是文不答題的說著。

「國主大人,你認為那隻狩魔小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