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陽升,金色天芒重新照耀大地,高廣的逐鹿台也沐浴在暖色光幕裡,但驅不走人心的沉重陰寒,此時山上冷風徐徐,更覺如幽重地獄襲來氣息,隨時要將所有人吞噬入腹!

承平府內,長孫無書、展少容、枯葉大師、栳夫子、靈幻道人、烈鋏道人等盡聚於此,每個人臉上都是震驚、不解、擔憂神色。

青天大人,在他自己開口下,已經被壓入大牢,現在是四近衛看護著,由五國另組調查會辦理孛勒波特使喪命一案。

「不可能!大人不可能殺害勃勒波特使,大人一生正直光明,以匡扶天下為己任,不會知法犯法做出這種事的!」

眾人中最年輕,同時也是承平府第一護衛的展少容,率先打破沉默怒喝。





陽剛俊美面容上,有著深深的懊悔痛恨,在長孫無書提醒下,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疏漏什麼,但每個要回憶她的存在時,都只剩一雙渦旋狀眼睛,不斷散發著重重迷幻心神氣息,到底是何時開始,他也漸漸著了對方的道?

過去如濃霧被覆蓋,在這非常時刻,而且無聲無息間,恐怕是每日每次的簡短接觸,成了一點一滴催眠心神的基石,只是影響一個念頭和判斷的錯誤,便造就了今天的局面,對方計劃縝密非常!

「少容,冷靜點!」

低沉悶聲清喝傳來,話雖然如此說,總是溫文儒雅的長孫無書,如今神色也是大異於常。

「煩、煩死人啦!」





烈鋏道人受不了的大叫起來,這次連一旁靈幻道人都沒有要拉住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青天大人不會做出這種事,那還管他這麼多幹什麼,直接將人放出來,再開始調查真兇不就好了嗎?反正這是在逐鹿台,又不是五國境內,承平府自己解決就好了。」

「唉……不行的。」這次答話的人卻是栳夫子,只見這個與青天、枯葉同輩老人,臉上長年笑容全然消失。

「百丈王國向來蠻勇護短,對這種說法絕不會接受,這只是給那位年輕的王,更有藉口出兵逐鹿台。到時候反倒會引起戰火,造成天下生靈塗炭,順了兇手心意,想必青天也是料到這點,才自願入牢受苦吧。」

靈幻道人聞言,本就連成一線粗眉,此刻是皺得更緊,他道:「不過夫子,一國特使被殺乃非常大事,為了不引起民亂,雖然暫時將消息壓下,但現在逐鹿台上也已亂成一團,如果不讓大人出來鎮壓安心,調查出真正兇手,只怕……早晚是紙包不住火。」





栳夫子搖了搖頭,原本的紅潤面容像洩了氣似,消沉的道:「沒用的,即使五國和我們都不反對,青天也不會同意。我很了解他,他一生創法、守法、遵法,自魔僧之亂後,好不容易迎來現今廣海共同尊法的和平局面,絕不會自己帶頭破壞一切。」

這些回答其實眾人也心知肚明,但他們只是一般人,總會有苟且、將就之心,認為一點點、一些些、一下下,這樣的小動作沒有關係,無傷大雅。

不過青天非常人,他就是活生生的律法、正義,絕不會同意這樣行為。

「呸!廢話這麼多,都是儒家的人在作亂,先有李家胡搞瞎攪,明明就是自家人犯錯,還有一堆屁話可以放。想逼青天大人退位,現在又誣陷殺人,一定是那個看起來假仁假義的李天然,他……」

「烈鋏!夠了!栳夫子、長孫先生和青天大人也是儒家之人,別人我不曉得,難道你也想說他們是十惡不赦之徒嗎?」

原本就心煩,靈幻道人越聽他說的越不勁,當下也是怒聲大喝回去,兩個同門師兄弟一言不合,眼看就要打起來。

倒是栳夫子,聽了烈鋏道人指責之語,白髮頭顱垂的更低,一時間,心中盡是老邁蒼涼蕭索無比。

長年在鴻鵠書院執教的他,最是清楚明白不過自己的學生,但一樣米養百種人,即使至聖先師重生,也再教導不出第二個聖人,縱然為了學生鞠躬盡瘁終生,到頭來,他仍要承受師惰之果。





「人在做,天地盡觀;孰無過,輪迴起端,阿彌陀佛!」

禪聲淨心,祥和鎮邪梵唱響起,來的無影去的無蹤,只帶走漸生惡意。

佛門神通再現,見廳內眾人平靜下來,矮小老人才緩緩開口,道:「事出有因,承平府之職便是探查一切,然後還世間光明清白,即使青天入獄,長孫先生和展護衛也該尋個水落石出。」

眾人循聲看去,這才想起承平府內還有這一文一武在,尤其是那向來低調深藏不露的長孫無書,但是,這一望卻是讓他們大驚失色。

只見向來予人睿智之感的長孫無書,溫和謙平風範不再,臉上盡顯頹喪,沉首搖道:「難、太難了。」

逐鹿台另一邊,五國特使召開的緊急會議,這才開始沒多久,已經有痛罵大喝女聲傳響,廳門更是被不客氣踹開,只見江練滿臉怒恨步出,後方軒轅達平靜跟著,兩人一前一後頭也不回的直接離開。

「李特使,您看要怎麼辦,百丈特使莫名被殺,藏谷和臨波兩國又只會怨指氣使,現在青天大人入獄,如果弄得一個不好,這天下怕是會大亂的呀!」





裴語清說到後來,語音甚至有些顫抖。

雖言五國會議,但百丈目前的護衛將領並沒有參與,一心就是要殺人兇手青天付出代價,所以實際上只有四國商量,現在又離去兩人,座席上再度只剩宋青和大玉。

但這次,有點不太一樣了。

李天然並未直接回答,圓胖臉上是嚴肅默然不語,拿起了隨身巾帕擦拭汗水,在這間隙中,他只敢偷瞄向座上大玉的女特使,那盡顯一副平凡中年婦人焦急模樣,莫名的,內心傳來深深涼意。

孛勒波之死雖出乎意料,但他仔細思考過,在這重重守衛的逐鹿台上,會要老人的命來栽贓青天,也只可能有堅持逼位的三國,那些江湖人士和邊境勢力還沒有這個能耐。

李天然非常相信,那個老人還沒有這麼偉大,能夠自我犧牲為國家奉獻生命,除去沒動手的自己,那也只有可能是大玉天國了,但是,對方是如何做到的呢?

「青天不可能動手殺害孛勒波特使,真兇必定另有他人。但是,現在百丈王國方面也說話了,廣海大會前,若不給出個滿意結果,他們的王,將會派兵掃平逐鹿台!」

沉聲說著,李天然雖是仁厚心善,總做些損己利人傻事,但不代表他是蠢人,反而比尋常人更加精明許多,懂得如何在大局之下作出最完善選擇,減少犧牲,這也是女帝重用他的原因。





「呀!這……這要怎麼辦才好?他們……他們不顧五國和平協議了嗎?這樣不是天下又要大亂?」

裴語清面色蒼白,顯是被嚇的不輕,吶吶喊著將要迎來的恐怖後果。

這是一個簡單、粗暴卻十分有效的陷阱,尤其是在有限時間下,想要查出一切破案近乎不可能,而就算逆轉了結果,真正的兇手和真相,加上會引發的一連串效應,那會是天下和萬民想要的結果嗎?

「代表一國的特使被殺,還是當初提倡和平協議的青天動手,妳認為那個腦中只有力量又護短年輕的王,他會管這麼多嗎?倒不如說,這樣才合他的意,也才合某些人的意,不是嗎……裴語清特使?」

眼前大玉特使,狠辣厲絕,遠勝過她丈夫的平凡無奇婦人,身上,盡是重重迷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