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這幾日心情可平復了些。」

四方城的獨棟華樓內,南伯遞上一杯熱茶,雙手交負身後站立一旁,表情仍然沉肅,但雙眼微微擔憂之色,透露出老人真實心情。

端坐位上的李落玉沒有回話,低頭默然拿起了熱茶,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喝完,當熾暖整個身心的溫熱入體,她似乎也恢復了些精神。

當日被野乞僧氣走失態,雖然於大事無礙,但十足丟盡李家的臉,身後南伯追上,卻半句責問話語也未說,只是小心翼翼的照料著,就像小時候她被人冷落遺忘,總在最適當地方出現。

「南伯,我沒事的,謝謝你。昨夜你急報,青天出了大事,這消息可再確認過?」





李落玉沒有哭也沒有氣餒,將一切強忍下來,一直以來,她都是越挫越勇,她是大小姐,但沒有大小姐的命運,想要任何東西,都必須要靠自己去掌握!

「是的大小姐,消息千真萬確,老僕也跟李特使確認過了。目前,李特使也在為了這個問題煩惱。」

南伯盡忠回答道,見李落玉迅速回復正常,他心中大石也放下。

「叔叔憂慮,那必是為了青天大人生死。雖然宋青帝國不懼天下戰火,但他素來仁心,加上內心也欽佩青天大人,在活著退位與死亡判決中,想來是十分為難的考慮著。」

「大小姐,可有什麼方法幫助李特使?」





南伯管人不管事,對於這些複雜算計之事,他向來都相信李家人決定。

李落玉搖了搖頭,神色平淡,不復見數日前失態模樣 ,失敗,讓她多了分沉穩感覺,道:「這是國之大事,不是李家可以插手,五國和承平府彼此自有解決之道,最多就是從旁協助,而且……」

沉吟幾聲,她又道:「相信他們也不可能當真斬殺青天,先不說此案疑點極多,光是以他在民間聲望,就會令欲動手者考慮再三。最大可能的結果,也不過是被去職丟官,揹負罪名汙點終身,這樣五國也能皆大歡喜,就是倒楣了孛勒波這老傢伙。」

南伯聞言思考了會,帶著疑惑問道:「大小姐,眾人皆知青天不可能是兇手,依妳看……這幕後之人會是那位?」

語氣帶著三分遲疑,顯是他對真兇也有幾分疑問。





「根據南伯所說,得到來自承平府的公開消息指出,孛勒波身上並沒有蟲蠱、毒物、奇術、道法、神通等施用跡象。但青天又言他是突然驟起發難,最後貫胸一刀更是孛勒波自己所為,而這……卻分明就是被控制模樣。」

說到此,李落玉娟秀面容已是微皺,五國想逼青天退位早是公開秘密,都有犯案的可能性,雖說不明白現今彼此立場,這等關係國家的大事,連叔叔也很少對她提起,或許各自暗藏什麼殺手鐧也不一定。

廣海大陸上,光是不為人知的精怪、鬼物就不知凡幾,更不用說藉由海道進入的異人奇士,傳聞中未知的九幽淵地。

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孛勒波絕對沒有自殺為國的勇氣。

「那麼,大小姐,妳認為我們現在該如何做?雙樹寺、三清教不說,就是鴻鵠書院的栳夫子,似乎也站在承平府一邊,還是李家先像其餘勢力同樣,觀望一番再說?」

李落玉雖未完全獲得長輩認同,但只要南伯願意支持,在這鞭長莫及的逐鹿台,她就能夠代表李家處理一切事情,不過,前提是要這名嚴格鐵血的老人同意。

站起了身,李落玉在大廳內來回緩慢踱步思考。

李家來此,本是例行參加廣海大會,並為此次草池村一案作了解,卻不意被她驚人之舉亂套,最後也就順勢而為,致使一場鬧劇發生。





除此之外,李家該是別無目的,對這渾得深又發黑的混潭離得遠遠些,就像南伯所說,先做壁上觀,待風向出來再投機行事即可。

不過,這樣的結果,她還是不甘心!

「李家、叔叔、大哥、天禍妖女……青天、五國……退位!」

李落玉猛地從沉思中驚醒,臉上滿是激動恍然神色,她想到一個,能夠將先前失敗扳回,為李家重塑形象,甚至幫助叔叔解決煩惱的方法了!

「南伯,快去準備,通知叔叔我希望私下見他一面。」

真相如何,李落玉才不在乎,世間是非對錯也從來沒有公平過,即使青天也不過為相對正義,在一個龐大家族內生長,她最是清楚不過,真正維持廣海大陸繁榮向上的,是他們這些國家門派勢力,絕不是承平府!

人算不如天算,更何況是許多人居心叵測的算計,經過失敗沉澱,被當作跳樑小丑的李家長女,將為廣海大會投下最不可知的巨大變數。





另一邊,逐鹿台的一處招待合院中,曲歌兒、路荷書、拓跋燕、蘇秩清等年輕俊彥正齊聚堂中,臉上各有不同神色,彼此默然不語讓氣氛顯得有些沉重。

「唉……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青天大人……青天大人絕不會知法犯法!那個孛勒波特使也死得太突然、太奇怪了些!怎麼各國特使和前輩們都沒有感到任何疑惑呢?就這樣將青天大人打入大牢,這真的是……唉……」

蘇秩清不斷搖頭苦嘆著,秀氣臉上滿是愁雲慘霧,自他還是孩童時起,就聽著青天滌清世間、重塑太平的床邊故事長大,無論如何他也不信殺人說法。

即使只是嘴上碎碎念,在這沉靜時刻也顯得格外刺耳,拓跋燕第一個忍不住,一腳將他踢出門外,滿面怒容的喝道:「滾!沒用的書呆子,只會動動嘴皮子,一點幫助也沒有,念得我更煩了!」

莫名其妙被踹出來,蘇秩清才忍著痛站起,心中頗有怨氣的他正要說兩句,大廳的門已經砰然大響一聲的關上。

「妳……妳!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只懂得魯莽行事,不知循禮遵法,所以這世間才會如此亂了套,不……」

話還沒說完,一道赤紅雷電射出,精準自他臉龐劃過,飽含怒氣的威力,在遠方轟然炸開大地一片焦黑。 

這驚的蘇秩清半空抬起喝罵的手僵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文弱臉上青白之色交替,,雙唇只能吶吶的開合顫抖,想罵又怕被暴力相向,不罵又覺得很沒面子,身子直挺挺站在門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旁,早有先見之明,打從一開始就在大廳外庭園乘涼的如意,見狀忍不住笑了出來,揮手大喊著風涼話。

「喂,那邊的儒家小哥,這還有位子,包坐、包躺、包睡,還有小僧陪玩,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人打擾,絕對不會有家暴發生,重點是不用錢,還不快過來!」

聽到有台階下,對著緊閉門扉,蘇秩清發出生平最兇狠話語,小聲念道:「不與無知女子一般見識,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之手,又言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這次……這次就先饒過妳了!」

說完,趕緊一溜煙跑到招手的和尚那躲起來,蘇秩清感覺得出來,三女對這個不太愛清潔的年輕僧人多有顧忌,雖然他其實也不是很怕拓跋燕,但就是不想與她發生衝突。

大廳內,對屋外書生與和尚滑稽舉動,三女自是一清二楚,沉悶氣氛頓時少了許多,連路荷書都是輕笑吟吟,道:「小燕,書生倒是有緣人,很少見到有這麼……這麼享受與妳相處的人。」

半響,只有不屑冷哼一聲傳出。

白日天陽下,各方陰謀交纏不清糾結,但在這簡單、率直五個年輕人心靈裡,並沒有過多負擔沉重,只有當為、不當為之想。





而在逐鹿台即將召開的廣海大會前夕,變數,將在他們身上爆發最燦爛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