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枝甘露!」靜宜大聲說出安全詞。安全詞是他們約定的暗號,在身體承受不了或出現危險狀況時說出便可終止遊戲。安全詞是與遊戲內容毫不相關的詞,這樣就不會混淆遊戲與現實。

楊枝甘露是現實中靜宜最愛吃的甜品,每次到甜品店,靜宜都出現選擇困難症,到底選楊枝甘露還是未品嚐過的甜品呢?她常常為此苦惱不已,最後都是柏謙叫來新甜品,分給她品嚐。一說出楊枝甘露,便提醒他們結束遊戲,回到現實。

兩人的魂魄回歸現實的軀體,憑藉周遭的生活痕跡,識別客觀世界的符號,轉換回現實生活的真實角色。

「好痛!」靜宜一做回自己,立刻抱怨起身體各處承受的痛楚,她對於自身的痛苦相當敏感。她看見柏謙發呆的樣子,昏昏沉沉,意識迷糊,於是用手肘敲了一下他的頭,提醒他:「你還不快點替我鬆綁!」

「呃、啊……是、是。」柏謙徒勞無功地拉扯布帶上的死結。他顯然尚未完全清醒,搞不清楚現況,不知道死結是一時之間難以解開的。



靜宜失去耐性,翻了一下白眼,指示柏謙:「你去床頭櫃,第二格,有把剪刀。」

「好、好。」柏謙拖著疲憊的身體,從床邊翻滾到床頭,拉開抽屜,拿來剪刀,剪掉捆綁靜宜的布帶。

「好痛……」靜宜再一次發牢騷,手腕和前臂被布帶勒緊的地方一片紅腫,她一邊搓揉患處,一邊哽咽。

「你還真的哭了!我還以為你是演出來的……」柏謙震驚不已,為原先入戲太深的粗暴行為感到十分內疚。同時,他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妙,有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那當然!不然,你來試試看。好痛、好痛、好痛啊!」靜宜拿來鏡子照著傳來最大痛楚的下體仔細察看,陰部紅腫成一團。



柏謙牽起靜宜的手,撫揉她發紅的手腕,一時痛心,脫口而出:「如果打我能令你好過一點,那麼就打我……」

未等柏謙說完,靜宜便一拳揮向柏謙。柏謙登時痛呼:「嗚哇!你還真的打了!」

「是你說可以打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靜宜一臉得意洋洋。

柏謙後悔莫及,覆水難收,又不能反口覆舌,唯有任由靜宜暴打一頓。

「呀……別打頭……哇呀!下面的頭也不行……噢……」



故事就在柏謙的痛苦呻吟中落幕,而另一個未完成的故事正在之前上演。

時間回到柏謙和靜宜在商量有什麼新玩法之時,柏謙提議不如玩角色扮演,靜宜不感興趣也不反對。在構思主題時,柏謙一馬當先提出要玩主奴遊戲。

「其實,我已經寫好了劇本。」柏謙面紅耳熱,撓了撓後腦勺,把他寫好的腳本遞給靜宜過目。

靜宜噗通一笑,柏謙顯然是有備而來,目的太明顯了,一下子就露出馬腳來。她接過劇本,笑容隨著翻頁逐漸僵硬凝固。閱畢,她啪的一聲把劇本甩到桌上,不顧情面地批評:「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劇情漏洞百出,前後矛盾,毫無邏輯可言!」

柏謙低頭不敢直視她,心血結晶被批得一文不值固然不爽,但靜宜也算是這方面的內行人,他這個門外漢也就無話可說,於是不作爭辯。

劇本的糟粕太多,即使靜宜刪除了強暴迷思和蕩婦羞辱的文本,加入敘述者的評語,並把劇本修正為現在的版本,仍有狗屁不通的部分。

柏謙不再沉默,跟靜宜作口舌之爭。靜宜不遑多讓,據理力爭。雙方唇槍舌劍,鬥得難分難解。

「既然主人一開始就看上女僕,為什麼不在第一天向她下手?」



「因為主人想要博取女僕的好感。其實主人對女僕一見鍾情,不知道如何表達心意。」

「主人把女僕當成物品,還打算買賣,這就是所謂的喜歡?」

「本來只是有點好感,後來改變計劃了,想好好對待她。」

「強迫和暴力是好好對待她的方法嗎?」

「我是指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啦,主人會改善對待女僕的態度。」

「請循其本,要是主人一開始把女僕當作美麗的花瓶,那麼第一天就下手。如果真的一見鍾情,就不會令她難堪。為什麼要演一段時間的戲?」

「唔……我估計演戲欺騙人很好玩吧,就跟惡作劇差不多,捉弄人的樂趣。」



「如果主人繼續扮演溫和善良好主人,女僕最後會喜歡上主人,那就不必用強硬的手段。」

「呃……我估主人已經按捺不住,等不及了吧。」

「所以,主人不是真正喜歡女僕,他對女僕就像小孩子對新玩具的感情,跟小學生捉弄喜歡的女孩子一樣。他只在乎自己,不在乎女僕的感受。」

「這樣說是沒錯啦,不過其實主人不是那麼壞的人。他有悲傷的過去,所以變成現在這個缺愛的樣子,他也很可憐。」

「可憐歸可憐,但不是傷害無辜的藉口。任憑一個人身世多麼悲苦凄慘,也不能把自己的痛苦轉嫁給不相關的人。」

「主人的心理有點扭曲,他喜歡把痛苦建築到別人身上。」

「這叫做不是那麼壞的人?」

「唉、呃……總之,主人不是什麼好人啦。」



「總之,主人奇怪之處就在於,要麼第一天下手,要麼長期投餌。現在不上不下的,有什麼意思呢?」

「我想凸顯希望幻滅的感覺。任何人都不可相信的情況下,慢慢就會放棄抵抗,逆來順受,巴結最有權勢的人,最後變成只求討好主人的女僕。所以結局就變成原先我寫的那樣。」

靜宜翻到劇本最後一幕,這部分的文字被蓋上一個大交叉。上面是這樣寫的:女僕懷孕生下主人的孩子,為了孩子忍辱負重,做了個沒有名分的賢妻良母,在莊園裡過著平淡的生活,陪伴主人度過一生。

靜宜嘖了一聲,滿是鄙夷,顯然相當不滿結局的安排。她在空白處寫下心儀的結局:女僕聯同其他飽受主人欺侮的下人,一起集思廣益想方設法對付殘暴的主人,逃離毫無法紀和道德淪亡的莊園。她們收集情報,互相通風報信,合眾人之力最後得以成功逃離地獄,飛向自由而廣闊的天空。

靜宜繼續爭論:「你太少看反抗的力量了。儘管莊園內的人都畏懼主人的勢力,但總會有不滿現狀的人,表面裝作順從,心裡所想的可不一定呢!而且,以女僕的性格,可不會甘於平凡。就算她留在莊園裡,也能喚來腥風血雨,永無寧日。」

本來柏謙隨意寫寫心目中的幻想而已,哪想到靜宜如此認真看待劇情。他很不喜歡靜宜改寫的結局,因為看了很不爽,他說:「這種劇本就看夠不夠爽快,別管什麼劇情邏輯啦!」

「我看任何不合情理的劇情就覺得不爽!現實可以沒有邏輯,創作不能脫離邏輯。」雖然靜宜覺得不需要那麼嚴謹看待業餘創作,但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就是要跟柏謙鬥嘴。



你一言我一語,各不相讓,兩人討論到最後還是沒有結果,結局就這樣不了了之。故此,靜宜在未有演出女僕的反應前就喊出安全詞,結束這齣有始無終的爛尾劇。

靜宜一邊脫掉女僕服,一邊回想起角色扮演的起始緣由。儘管劇情是虛構的,但是身體的痛楚是真實的。她被折磨得全身痠痛不已,將女僕服和吊帶襪拋進床邊的垃圾桶後,忿忿不平地對柏謙說:「你以後休想我再做這種事!」

「是、是。」柏謙努力安撫靜宜的情緒,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

「啊——」靜宜想立刻衝到廁所,趕在半小時內小便沖走細菌。可是一下床,腳一著地,便感到下體傳來撕裂般的痛楚,以致失去平衡,差點跌倒在地。

「你怎麼了——哇!」幸好柏謙的反應迅速,立即拉住快將倒地的靜宜,埋進他的懷抱裡。

「抱我到浴室。」靜宜摟著他的脖子,輕輕磨蹭他的胸膛。

「好、好。」柏謙自知佔了便宜,難得見識到靜宜示弱的一面,不禁偷偷傻笑。

靜宜白瞪了柏謙一眼,目光銳利得像穿透他心臟的匕首,令他立刻收起笑容。不詳的預感再次悄然來襲,敲響警鐘,不寒而慄,心裡淌血。只是柏謙萬萬想不到,報應是如此迅速來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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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這一篇連同上一個章節本來是一個整體,在結構的安排上有所考量,鋪排成一個獨立的故事。因字數過多,故分為兩部分。建議把兩個篇章一同閱讀,在理解故事情節上會更加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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