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氏莊園近來進貢了一批男奴,一排排列隊向前,在主人眼前駐足,整齊劃一陳列於大廳,供主人挑選。靜宜從中選了個最合乎眼緣的,命令他午夜獨自到訪她的房間。夜闌人靜,野狼於月下嚎叫,形單隻影的男奴遵從命令敲了靜宜的房門。開門的是靜宜的貼身女僕,向柏謙叮囑了幾句後便趕了他進去。

咯噹一聲關上厚重的鐵門,響起了陣陣回音,重重地敲擊柏謙的心臟,雙腳像繫上鐵球般寸步難移。曾經他的腳踝被鎖上腳鐐,在礦坑度過悲痛淒慘苦不堪言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到過去,他要忘記過去的一切。

房間內籠罩著陰森可怖的氛圍,散發一股陳舊腐朽的氣味,時間彷似靜止,塵封了房間內所有陳設。滴滴答答的秒針一步一步移動,永遠迴圈,永無止境,走不出時鐘,走不出這所古老的房間。驀然,四周亮起猛烈的燈光,驅逐陰暗,拉開帷幕,映照一個安坐在絲綢木椅上交疊兩腿的女人。

「過來。」遠方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傳來,強硬而漠然,暗暗蘊含著一股甘願俯首稱臣的魄力。

長久以來的奴隸生涯令柏謙的身體習慣聽從命令,就像巴甫洛夫的狗一樣,在未曾意識前,雙腳已經不自覺地執行命令向前邁進,俯伏到主人跟前。



「讓我看看,」靜宜向柏謙伸出跨放至上的右腿,用腳趾尖挑起柏謙的下巴,仔細端量他光潔白皙的臉容:軟塌塌的劉海亂而不雜地垂下來,若隱若現地遮擋了隨著眼皮眨動而起舞的眼睫毛;燈光映照下的黑眼珠漫無目的地轉動,光點隨意飄移遊走,就是不願定下來正面直視她;左搖右擺之間,不經意流露出清澄明亮的神色,隱約透徹出稚氣未脱的天真;輕薄小巧的粉嫩紅唇緊緊閉合,鼻孔微微扇動,不敢過分伸張。

靜宜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鄭重評價:「樣貌還不錯,合格。」

眼前這個姿態凜然的女人,是他的新主人。雖然在大廳已見過一面,但當時距離太遙遠,看不清楚。如此細看,柏謙的胸口不禁為之一熱,心跳漏了一拍。

「你叫什麼名字?」靜宜用公事公辦的口吻問道,彷彿在問一個過目即忘的問題。

「柏、柏謙,」他的聲音清脆而柔軟。淡淡的淺紅色嘴唇一張一合,不時亮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齒。柏謙唯恐主人混淆同音字,特此補充:「柏樹的柏,謙虛的謙。」



「柏,鞠也木名隂木也。謙,敬也讓也損也。真不錯的名字。」靜宜輕笑一聲,厲聲宣布:「從今天起,你不再叫做柏謙。我賦予你新的名字——One,一個沒有身份的器物,一個沒有形態的客體,一個專屬於我的所有物。」

「可、可是……」柏謙被靜宜洶湧澎湃的氣勢壓倒,手足無措,驚恐不已,不敢聲張。他明白自己的處境,過往苦痛的回憶使他不敢違抗主人的命令。可是他很珍視自己的名字,追溯最初的記憶——柏謙……他在朦朧的記憶迷霧中,曾經聽過有人如此呼喚他。縱使他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不知呱呱落地那刻的事情,但仍覺得名字對他有重大意義。名字是他的身份,他的象徵,代表取名者對他的期望。

「可是什麼?想要討價還價嗎?看來你還不清楚自己的定位。」靜宜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輕踢了一下柏謙的下巴,傲慢地說:「親吻我的腳趾,宣示對我的忠誠。」

柏謙一接觸靜宜的視線,全身不禁直打哆嗦。他搖了搖頭,不知生出哪來的勇氣,竟然直接拒絕主人的命令。主人的話就是聖旨,他必須遵從,不得有異議。可是為什麼呢?他不是沒遇過羞恥難堪的事,但是他仍有底線,不能丟失人格和尊嚴。真的是這個原因嗎?

「放肆!」靜宜見柏謙未有動作,怒火中燒,抽出掂住他下巴的右腳,然後使勁全力踹向他的胸膛。這隻男奴有夠欠缺管教的,要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柏謙登時向後倒退幾步,一時失去重心,一屁股摔坐在地上。身體的疼痛再次提醒他的處境,他的心卻不肯屈服。太奇怪了!如果是以前的他,早已乖乖服從主人任何吩咐,處理得一絲不苟,妥妥當當。

這隻男奴竟敢兩次無視她的宣告,如此忤逆,大膽妄為,喚起了她久違的玩心。靜宜思考如何處置之際,心血來潮,靈光一閃,興起玩味十足的念頭。

靜宜如獵鷹般狠狠地盯著柏謙的雙目,他如逃跑的獵物般別過臉去。頃刻之間一瞥那閃縮的眼神,搖擺不定,毫無保留地表露他的恐懼。這表示,他是調教的好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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