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撒退的陽天組,容子熙馬上感到不對勁,正當他要打電話給梁國勇時,手邊的電話彷彿知道他心意似的馬上響起。來電的卻不是梁國勇,而是國勇組的小頭目。

「是熙爺嗎?我是阿榮。勇哥出事了,剛剛有幾位渾身是傷的兄弟回來,說勇哥他們遇到埋伏,很多兄弟要不身受重傷,要不投降俘虜,好像連勇哥和誠哥都受傷入院了,謝龍大哥則不知所蹤⋯⋯」

聽到這裏,容子熙已知道事態嚴重,但連自詡頭腦派的他這刻腦裏只有一片空白,不論他如何努力,大腦總好像不能運作,面色更愈發蒼白。要知道與敵人交手時,最可怕的不是中計,而是知道自己中計後卻不知所中的是何計,現在的容子熙好比身處於黑暗之中,連敵人在哪裏也看不見,但對方卻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當下他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其實說穿了也沒甚麼了不起,一切秘密就在一星期前,陳守一向李陽天獻計時的對話中:「天哥,何不使一招離間計?」

也不等李陽天開口,何向忠便已皺眉搖頭道:「阿一,你的想法不錯,但離間絕非如小說寫的簡單,難道你真以為開幾張空頭支票、散播一下謠言就可以輕易把人策反嗎,現實的人沒那麼笨的,離間計使得不好,反而會令對方更團結啊!」陳守一笑着說:「忠哥,你誤會了,其實我就是要他們更團結啊!」





這下李陽天也覺得有些意思:「繼續說。」

陳守一托一下那副黑色梨形眼鏡,不徐不疾的說道:「現時我們雖然要同時面對國勇組和子熙組,其實要取勝並不難,但卻非得負上沉重代價不可。要是展開陣地戰,逐島躍進式進攻的話,的確可以減少損失,可是這樣需時太長,一但關禮解決勇字堆的內部鬥爭後,回手攻擊我們,我們馬上會三面受敵,後果堪虞!所以,在短時間內對敵人的主力造成沉重打擊,方為上策!我們可以來一招圍點打援,包圍其中一方的據點,但圍而不打,專門伏擊敵人的援軍。此計策最忌就是他不出援兵,又或者乘機反攻我們總部,而離間計正是打援成功的保證。」
陳守一繼續道:「梁國勇不同容子熙,他不久前才決定押注在關禮身上,他最怕的就是當關禮成為下任龍頭後自己會被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這時他須要做的就是向關禮表明忠心,其次是顯示自己沒有太大的野心,而最後就是不讓容子熙有打擊自己的機會。」

何向忠馬上接過話:「我明白了,我們在這時造謠,就是要在我們圍攻容子熙時,迫梁國勇出兵救援,以表明心跡。而我們則可來一個圍點打援。」
「小忠,阿聰,你們有何看法?」李陽天馬上喜形於色,但還是先問一下其他人意見。
張聰答到:「我看可行!」
何向忠更笑着對陳守一說:「此計若果成功,你的功勞最大!」





就是這樣,當梁國勇收到容子熙的救援後,便帶上一百二十多人殺向子熙組的據點,出發前,謝龍問道:「我們走新填地街還是砵蘭街?」
其實梁國勇心中早有決定,但還是故意裝作要仔細考慮一翻。一輪裝模作樣後,他便說:「這次人數眾多,一於走較寛闊的新填地街,另外,叫所有人行軍時盡量小心,慢慢的走,不要讓陽天組的人發現,我們要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說甚麼人數眾多,所以要走新填地街,其實不過是因為這邊路程較遠,可以讓子熙組跟陽天組的人多打一會。他心裏總是在打着這些小算盤,卻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被人算得一清二楚。就好比一天到晚游走於各大超市格價的精明消費者,卻不知價格一早操控於大集團的手中,不過,對一切懵然不知的人可能比知道一切卻又束手無策的人來得幸福。

路程還未到一半,走得其慢的梁國勇忽然察覺有一些不對勁,雖然時至深夜,而新填地街兩旁的店舖亦早已關門,但人稱不夜城的旺角,今天的人也太少了吧!不,應該說街上竟完全不見人蹤。但是,梁國勇也無須困惑,因為埋伏在這裏的李子文馬上便把迷底揭開,一時間殺聲四起,國勇組的大隊人馬片刻即陷入混亂,梁國勇當下知道自己中伏了,心中大驚,馬上派張百誠去後方穩住形勢;怎了張百誠還沒有走多遠,又有一路伏兵從右邊殺出,這下國勇組真的瀕臨潰散的邊緣,要是有任何一位小弟退卻逃跑,勢必一發不可收捨,謝龍知道形勢緊急,馬上前往右路壓陣。

正當梁國勇費盡氣力的希望穩住陣腳,前方竟又殺出一路人馬,帶頭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子文,只見他挺着一柄棍劍組成的槍,直接撲向梁國勇。李子文是一名馬拉松好手,和所有耐力型的運動員一樣,李子文沒有脹鼓鼓的渾身肌肉,但結實的身形有如鋼條一般,給人一股幹練之氣,平頭裝的髮型亦令他顯得更樸實無華。但不知是否遺傳的關係,經常在陽光底下曝曬的他,皮膚卻非常白皙細緻,一雙紅得像流血似的嘴唇,一對狹長畢直的眼睛,錯配一樣的長在他棱角分明的面上,令他的精幹平添幾分陰柔。

梁國勇馬上拔出腰間的鈍刀準備迎戰,他十分清楚眼前的李子文既是最大的危機,同時也是最好的機會。如果想挽回現時的局面,除了馬上把對方的領頭打到之外別無他法,當然他亦了解到,一但自己被擊敗了就意味着戰爭的結束。李子文在殺向梁國勇的途中,已把四名國勇組的小弟打倒在地上,梁國勇定神一看,對方拿的雖然是槍,但使的卻是棍法,心中踏實不少,練武之人,特別是對兵器稍有研究的人都聽過一句說話:「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槍法之難度可以說是名列所有兵器之首,而練成後威力當然亦是最大。拿槍當棍使,說明他的功夫還不是很深,不過有說一寸長一寸強,梁國勇還是不敢怠慢,掄起手中的鈍刀,擺好架式。李子文一看到梁國勇已進入自己的攻擊範圍,想也不想便發起進攻,手中的棍劍打橫一掃,直取梁國勇的右脇,梁國勇見對方的兵器長,且來勢急勁,不敢硬接,馬上向前一滾,避開李子文的掍劍,並嘗試拉近雙方的距離。可是他向前翻的同時,李子文卻以更快的速度往後退,再轉掃為劈,護住下方。如是者數次,梁國勇非但沒能進入棍身範圍之內,反而險些被李子文的棍劍劈中,他只好馬上轉攻為守,擺出一副死守嚴防的勢態。以短器對付長兵器的方法不外三種:方案一是拉近距離或捉住柄身,從而進入長柄的範圍內;方案二是直接把兵器砍斷;方案三是嚴密防守,用持久戰消耗對方體力,因為使長兵器的一方自然比較費力,不利於長期作戰。





梁國勇選的正是方案三,亦是這個選擇造就了李子文今晚一戰成名,他怎會想到李子文最擅長的不是棍法、也不是槍法,而是耐力。梁國勇的鈍刀刀身沉重,揮動起來也甚為費力,故此他決定以閃躲為主,一開始時他亦頗遊刃有餘,可是時間一長他發覺自己的腳步不知不覺已漸漸變慢,可對方的棍劍卻愈揮愈起勁,雖知道所有長跑好手最厲害的地方不是他們有用不完的氣力,而是他們能熟練地分配自己的體力。不過更要命的是國勇組的小弟看到自己的大哥處處挨打,士氣已降到極點,紛紛失去戰意,梁國勇終於發現比耐力的話根本不可能比過李子文,而情況亦已惡化到不容許他耽閣下去。李子文留意到對手速度開始慢下來,手中的棍劍便愈使愈快,梁國勇知道這場鬥爭絕不能再拖,看準李子文高舉棍劍的時候欺身向前,打算硬吃對方一棍,換取殺入長柄範圍內的機會,這種犧牲打戰術在組內對練時都不知出現過多少次,一開始時李子文的確被這招打得手足無措,可幾次之後他便找出了破解之法。李子文手中棍劍劈下之時,後手同時向後拉,長棍頓時變成一柄掘在前手的短劍。看到劍尖對着自己的梁國勇想要收步時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直接撞向短劍,劍身利落的貫穿了他的左肩,莫說反擊,這刻的他連動也動不了,鮮血不住的從傷口湧出,不過梁國勇也真是一條硬漢,受傷如此嚴重卻連叫也沒有一聲,但他撐沒有多久後便暈死過去了,李子文見狀立即大聲喊道:「國勇組的,快過來送你大哥到醫院!快!」

李子文這樣喊到固然是希望救梁國勇一命,但更重要的是向在場所有人宣佈梁國勇經已被擊到。此舉果然有效,國勇組的小弟一聽到這個消息後馬上全線潰退,謝龍等人一見狀亦知勝負已分,領大伙向砵蘭街方向撒退。陽天組的人當然在後面窮追不捨,這時張百誠知道如無人殿後的話國勇組肯定會全軍覆沒,於是和六名心腹兄弟擔起了這份等同自殺的工作。

兵法有云:「圍師必闕,窮寇莫追!」此刻的張百誠正是窮寇。他眼中的殺氣比手中柳葉刀的寒光更令人膽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