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張百誠一臉的殺氣,李子文也不敢大意,沒有馬上發起進攻,反而大聲對張百誠說道:「我看你們頗有膽色,只要你們願意投降,我亦不會繼續追擊,既可減少大家損失,又可讓你們完成殿後的任務。」
張百誠馬上斬釘截鐵的道:「有本事就放馬過來,我們留下來就沒想過活著回去,只是死也要找你陪葬!」

李子文當然知道對方不會投降,他這樣說只是要給對方一線生機,所謂圍師必闕,困獸之鬥,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所以李子文剛剛為張百誠他們打開了包圍的缺口,為的就是要動搖他們必死的決心。而張百誠等人的眼神也明顯生出了一絲猶豫,要令猶豫的人變得更加猶豫,最好的做法就是甚麼也不做。

「不用急,我給你們十分鐘,想清楚再告訴我不遲。」

若論頭腦,李子文比不上陳守一和張聰;論武力,他也比不上李陽天和王日駿,但他頭腦與武力兼而有之,還有用不盡的氣力,如果要在陽天組內選出一個文武雙全的人,此人必定非李子文莫屬。此刻的張百誠不禁感到奇怪,任誰也看出這時正是追擊國勇組,擴大戰果的最佳時機。雖然現在梁國勇受傷,國勇組亦折損近半的成員,再沒有足夠的力量跟陽天組正面衝突。但是他們依然有能力發動遊擊突襲,對陽天組構成威脅,要澈底解決國勇組的話,現在正是最好的機會,偏偏眼前的李子文卻一點也不著急,慢吞吞的和自己對峙著。但奇怪歸奇怪,他的任務是要為國勇組的人爭取撤退的時間,時間拖得愈久,他的任務就愈成功。其實李子文當然不急於追擊,因為等著謝龍的不是別人,正是陽天組的第一高手,劍聖王日駿。國勇組的人哪會想到,自己的進攻和逃走路線,統統都在張聰的計算之內。

人稱刺刀的謝龍,使的卻不是刀,而是一枝把25吋長的三梭軍刺,以精鋼打製,硬度奇高,刺身全黑,在夜裏揮動時每每融入夜色之中,加上謝龍的速度極快,所以軍刺的攻擊方式雖然單一, 但仍叫人難以防範。三梭軍刺的殺傷力極大,一但中刺,不但會大量流血,造成的創口往往非常難處理,是非常致命的武器,受過訓練的軍人可以用軍刺輕易刺穿二個成年人的胸膛,所以三梭軍刺亦被稱為最純粹的殺人武器也不為過。而謝龍亦然,旺角的黑道中人都流傳著一種說法:「遇到霸王,必敗無疑;遇到刺刀,必死無疑。」從此可以看出謝龍的可怕之處。





正當謝龍的敗軍沿着砵蘭街走到一半時,在這裡等候多時的陽天組小弟突然從兩旁殺出,這下謝龍馬上明白今晚便是國勇組覆滅之日。他是曾是一名優秀的特種兵,在戰場上的觸角非常敏銳,看到陽天組的布局,他意識到國勇組根本從一開始已被玩弄於股掌之中,一舉一動皆在對手的計算之內。謝龍肯定沿途還有伏兵,眼見手下的小弟經已潰不成軍,一看到敵人馬上連爬帶滾的逃跑,戰場上幾乎只是單方面的追殺,他知道投降是現在的唯一選擇。可是,出於軍人的自傲,他決定堅持到底,就算是要死在這裡,至少也得將對方的頭領幹掉,謝龍估計陽天組的頭目會在最後的一道路伏兵之中,於是馬上拔足狂奔,全力向砵蘭街的盡頭走去。他想得一點也沒錯,一路上經過另一道伏兵,謝龍馬上試着找出對方領頭之人,當發現對方不是甚麼厲害的角色時,馬上便脫離戰場,一刻不停的向街尾奔去。國勇組的人哪會知道謝龍心中的盤算,看到他不要命的走向街道盡頭,只道他在拼命的逃走,結果所有人要麼跟他一起逃,要麼馬上棄械投降。其實這亦是謝龍所預期的結果,既然國勇組大勢已去,他亦不希望手下的兄弟作無謂犧牲,只是他個人對就這樣輸了心有不甘,抱着必死的決心,只求在死前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謝龍的厲害,這是傻瓜的想法,但唯有滿懷激情的傻瓜才有資格這樣想。

再往前走不到一百米,謝龍終於如願以賞。前方殺出的一道伏兵正是由王日駿所帶領的,這時謝龍身邊只剩下十多名兄弟,看到睇前的人腰間掛着一把武士刀,他們馬上知道對方就是最近在旺角無人不識的「劍聖」王日駿。

謝龍此人的作戰能力和應變能力極強,加上心理質素遠勝常人,是一名令人非常頭痛的敵人,可是謝龍也不是沒有缺點的,他雖然擅長小隊作戰,但沒有指揮大局的能力,而且為人過於低調,難以帶動手下的士氣。他亦清楚知道自己的缺點,所以決定要與王日駿單挑。

謝龍揚聲道:「帶武士刀的,敢與我謝龍單挑嗎?」
舉凡是高手,多少都能從對手的氣息來判斷其實力,更何況是王日駿這樣的絕頂高手,他馬上從這為外表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的身上感覺到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實力。他也不敢怠慢,馬上凝神聚氣,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非常清澈。日本所有的傳統文化、技藝都有一個共通點,追求的最高境界不外「空、寂」二字。從茶道的閑寂、桂離宮的枯樸、川端康城的幽玄、弓道的不動心、居合道的無心,說的都是心如止水的境界。此刻的王日駿正是如此,他左手扶鞘右手握刀,緩緩的把刀向上拔出,當刀舉到最高處時,左手向上接過刀柄,雙手持刀的把刀停在頭上,然後便一動不動的維持着這姿勢,雙眼直視謝龍,但又好像甚麼也沒有看見似的。





一連串緩慢的動作卻把在場的所有人的震懾住了,連謝龍也不例外,每個人都感到王日駿的刀隨時都會砍向自己。謝龍一生信奉實用主義,這可能與他長期接受軍事訓練有關,軍事訓練的核心思想就是效率,一切都以實際出發,一路以來,他亦將這思想視為金科玉律,只有動作以無招式、只有心理以無境界。但在他面前的王日駿令他動搖了,畢竟這㮔匪夷所思的壓迫感就擺在眼前。

當然,久經訓練的謝龍豈是等閒之輩,他馬上穩住情緒,開始分析對手,他見王日駿的兵器比自己的長,正面硬碰的話不會有好處,所以決定是作一些試探性的攻擊,找出對方的弱點,他以王日駿為圓心,慢慢的繞圈,只見王日駿雙腳沒怎麼動便把身體方向調整過來,正面永遠對着自己。看到不能在步法上佔到便宜,謝龍立即欺身上前,在王日駿的四方八方左一挑、右一刺的,虛招連發,但都保持在王日駿的攻擊範圍以外,只見王日駿好像沒有看見似的,一動也不動,任謝龍在他面前做出任何動作,他始終舉刀站着。

突然,謝龍的由虛轉實,直取王日駿的咽喉。當軍刺一進入王日駿的攻擊範圍時,高舉着的刀如離弦之箭馬上劈下,把軍刺打開,然後他順勢踏前,把去勢剛盡的刀由下而上的再劈一刀,接下來再將回到原位的刀又一次向下斬擊。這一招正是戶山流居合道中的高難度招式-稻妻斬。所有人只見細長的刀身的融化成一道半圓的銀影,還有就是三下刀鋒劃破空氣的聲音。幸好謝龍在軍刺被打開的瞬間就用盡全力的後退,憑着特種兵的超強反應,總算勉強避開了武士刀的攻勢,但胸口上的衣服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他知道只要再慢半秒的話自己肯定要血濺當場。

謝龍原來就是要跟王日駿比速度和反應,長期接受特種兵訓練的他最厲害的其實是槍法,但他對自己的速度還是相當自信的,可是,面對眼前的對手竟佔不到絲毫的便宜,加上對方的武器要比自己的長,這下他可真是無計可施了。雙方對峙了一會,謝龍決定孤注一擇,把軍刺揮動幾下後脫手而出,箭似的飛向王日駿的下腹,而他本人卻直奔對手的左方。噹的一聲,軍刺已被打落在地上,在場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包括謝龍和王日駿,而武士刀則停在謝龍的左脇。

「我感覺你的實力應在我之上,是兵器不對嗎?」
「是舞台不對,街頭始終太小了,不適合我。要殺嗎?」




「不,我不想殺你,還是投降吧!」
「我已經說了,街頭不是屬於我的地方,放我、或是殺我。」

這時,王日駿身後傳來一把可以貫穿人心的聲音:
「沒有太小的舞台,只有太小的人。覺得所處的舞台太小的話,把別人的舞台都拿來好了。」
說話的正是剛從「日昇酒吧」撤退的李陽天,只要他一說話,任何人都只有聽的份,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不管有多狂妄霸道,聽的人都會相信他說到做到,結果如非對他十分崇拜,就是覺得他極為可憎。

謝龍從李陽天的話中感受到一股前所未見的激情和氣焰,他望向一面自信的李陽天,馬上感到一陣灼熱,不得不把視線別開。但他不願就這樣被對方的氣勢壓到,所以大聲的問道:
「那麼,現在你的舞台又有多大?」
「笑話!我根本不需要舞台,有我的地方就是舞台,問題是你有站在台上的本事嗎?」

謝龍終於知道眼前的李陽天為甚麼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就能迅速堀起,原因就是世間罕匹的器量。

「我願意投降,但條件是一定要保住勇哥和其他兄弟的性命。」
「好!我李陽天決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