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訂婚書生嘅出軌故事》: 真心話

「我問你。」江柏琪認真地說。

她不躲不閃，毫不猶豫走在我面前，並以一雙微腫的眼睛看著我。

她像雷射一樣凌厲的視線快要把我看穿，使心虛的我忍不住移開目光。

「你係咪唔想結婚？」

在商討禮金時察覺到江柏琪對父母的忍讓，讓我以為她會為了關係而把事情吞下，我高估了自己作為男朋友的地位。





這就是她冷靜過後，和我對質的勇氣？不然，她大概會跟Stephanie知悉Ken出軌時一樣驚慌得手震、言語不清。

「⋯」我沉默。

「唔答，我就當你答係。」

她繼續下一條問題：「你係咪唔再鐘意我啦？」

我有點受不了她的單刀直入，完全沒有給我心理準備的空間，現在亦不是一個能夠分享內心想法的氣氛。





「鐘意。」

可是，我同時喜歡著另一個人。

我對你不再是那種熱烈的喜歡。

「你真係唔想結婚。」江柏琪像個記者：「點解你主動求婚又唔想結婚？」

從前我對江柏琪的愛，從來沒有懷疑，因為在求婚後認識了鍾美嘉，發掘了她的缺點，動搖了我的心。我總在比較我們之間的相處，每當我放大對比，指針便離江柏琪走遠一點。





「⋯」

我繼續沉默。

「我都唔怕做醜人講到出口，你就同我講真果句。」她強勢地說。

「不如我地坐底先傾。」我說。

我明白江柏琪非常在意和心急，可是我確實需要一個稍微放鬆和信任的氣氛才能說話。

假如你明知說明事實會讓她暴跳如雷，你還會有意慾和對方溝通嗎？當然沒有。

「好。」

江柏琪察覺到自己的咄咄逼人，坐在餐桌對面的一端，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說：「我想知你諗咩，你答我啦。」





「嗯。」我心想，滿滿的地雷！

「到底你同果個女仔係咩關係？」她問。

拜託！你明明知道我出軌的事實，為何明知故問？

「⋯」

「我知道你去佢屋企時被圍封，亦睇到你訂酒店嘅紀錄。」

「⋯」

看似平實的泥地，把腳一踏，泥土吸實雙腿。





愈是掙扎，掉落的速度愈快，整個人陷入深淵。

習得性無助讓我即使危在誕夕，仍然失去求生的意慾。

「我唔想自己睇到就莽下定論，我想聽你解釋呀。」

「⋯」

「到底你同佢係有感情基礎下出軌，定係純粹SP？」

「⋯」

「你講句嘢啦！我唔係嬲你呀⋯如果你同佢只係SP，而你肯同佢斬纜，我可以原諒你㗎。」

「⋯」





「你就放心講。你講咩，我都信。」江柏琪的意思是，寧願我說些冠冕堂皇的故事去欺騙她。

是鍾美嘉一直纏著我，我不忍心讓經痛的她獨留在家，因為心軟正中下懷，一切純屬意外。對不起，我已認真反省，沒有下次——這些是江柏琪想聽到的謊言。

事情擺在面前仍強撐說謊未免侮辱了大家的智商。連自命風流的我也自形慚穢，說不出口。

「定係，你唔止唔想同我結婚，你根本係想同我分手？」

「⋯」

「你到底想點？我可以配合你，但首先你要俾我知道你諗緊乜。喺呢段關係入面，我有知情權呀。」

「⋯」





「係咪我工作太忙忽略咗你，定係因為性方面滿足唔到你，所以令到你要搵第二個？」

「⋯」

「到底你想點樣處理我地之間嘅關係？」

「⋯」

「你可唔可以應承我會改呀？」

看見江柏琪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的可憐樣子，史無前例的內疚感湧現。

先前在腦海中練習的各種謊言，我一句都想不起。

我只知道自己傷害了和我甘苦與共十載的女人。

我實在無法忍心再欺騙她。

也不認為像江柏琪以誠相待的好女人，值得和一個出軌的賤男一起。

出於本能反應的軀使，我終於吐出第二句話：「我地分手啦。」

「唔係，唔係咁㗎。你唔係咁諗嘅！你只係驚我嬲，覺得無面目見我先咁講⋯」江柏琪聽到分手兩字後，忍不住哭了出來。

在我準備說對不起的時候，江柏琪搶先說出：「好對唔住呀⋯」

「我唔應該偷睇你嘅WhatsApp⋯我應該扮咩都唔知⋯我唔應該搵你問清楚㗎⋯我⋯」江柏琪開始言語不清：「你當我咩都無講過，我咩都唔知，我地好似以前咁幸福喺埋一齊好唔好？」

江柏琪知道我出軌後，沒有立即咒罵我，而是想盡辦法讓自己冷靜。她不想有一絲誤會，她由始至終想要相信我，想聽我解釋，主動找我認真地傾談。她甚至向我說對不起，因為一定是她做得不夠好，才讓我感到被忽略、性愛不夠滿足，而令我想向外尋找一個出口。

不，她沒有做錯，不應該道歉。錯的是我選擇了以傷人的方式去滿足自己過多的慾望。

江柏琪如此愛我，我又對她做了些什麼呢？

我痛恨自己背叛愛我的人，還能口口聲聲說愛，那表裡不一的人渣行為。

我希望以分手來逃避自己的過錯。

我說：「講對唔住果個應該係我。係我求咗婚先發現自己未玩夠，唔係你問題。我講咗好多大話，呃咗你大半年。你發現咗係好事，如果唔係我只會講更多嘅大話去掩飾問題而唔會分手。你值得一個專一、對你更好嘅男人。」

「我會傷心，但我知道你唔係為咗刻意傷害我先去出軌。如果你唔愛我，你根本唔會主動同我求婚，我相信你中間一定經歷過好多掙扎先會做出咁嘅決定。我想你知道，我真係唔想同你分手。」

江柏琪仍能站在我的立場，理解我的感受。

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

我哭了，還哭得很瘋，聲嘶力竭。

我在江柏琪面前把一直的壓力、內疚、愛意、悲傷、憤怒各種情緒通通都釋放。

我的情緒感染了江柏琪，她由流淚變得同樣激動起來。

江柏琪從餐桌的另一端走過來抱著我：「我原諒你，你唔好再喊啦。比起出軌，你選擇放棄我先至係真真正正嘅背叛。」

「你真係痴撚線⋯」

「所以我係你未來老婆，唔係女朋友。結婚係一生一世嘅承諾，我唔會咁輕易放棄。」

「其實結咗婚，都一樣可以離婚，何必將呢個承諾睇到咁重。承諾一日未兌現都只係一張空頭支票。」我不去責怪簽發空頭支票的人，卻去Blame the victim。

「如果我地相愛，我會用盡一切努力去維繫我地嘅關係。但如果你有更愛嘅人，咁樣嘅關係無意思，我願意退出。所以先我想知道你點諗。」

現在的情景是煽情而不理智的。

我是個渣男，為了江柏琪的幸福，我應該堅持分手！

我答應了鍾美嘉會和江柏琪分手，我應該堅持分手！

即使今天江柏琪原諒了我，將來的相處會出現信任的議題，我應該堅持分手！

在江柏琪面前，我沒面目面對虛偽的自己，我應該堅持分手！

信念！

不要成功被江柏琪動之以情！

我輕輕把江柏琪推開，努力從一臉淚痕的花面變回一張冷漠的撲克臉。

「我愛你。但我真心認為，我地性事不合，無辦法再一齊落去。」我說：「我想同果個女仔一齊。」

「⋯」空氣瞬間掉到零下的氣溫，輪到江柏琪失語。軟硬兼施的她再沒有招數可以施展。

「真係無彎轉？你連補救嘅機會都唔俾我？」她茫然若失地問。

「我地一齊三年幾，就嚟四年，改變同習慣到嘅話一早做咗。有啲嘢真係無得勉強。你接受到同老公開放式關係，由得佢出去玩咩？」

「我⋯」

「你接受唔到真正嘅我，其實都好正常。我有好多無同你坦白嘅過去。我以前讀書果陣時，玩得好癲㗎。我知道自己嘅陰暗面係點，所以一直以嚟好努力喺你面前隱藏真正嘅自己。你根本唔係咁嘅人，何必勉強自己去遷就我？你嘅價值觀唔應該為我而扭曲，繼續一齊，盞令到大家辛苦。」

「⋯」

「你明唔明？為咗大家嘅幸福，我地應該要分手。」

「⋯」

「每個前度離開我之後，都比以前幸福。」

「唔會一樣。你嘅前度無我地咁多年嘅經歷。」

「我地可以帶住愛意繼續生活。我永遠都唔會忘記同你一齊嘅日子。」

「唔好呀⋯我求下你⋯唔好掉底我⋯」

「你嘗試消化下我講嘅嘢。」我說：「我會搬返去屋企，你繼續住喺度啦。」

說罷，我走到房間，找了幾個大背包和紅白藍膠袋，將衣服、手提電腦、遊戲機、運動用品、名牌背包塞進袋中。

我才發現，同居三年的行李沒有想像中多，不消半小時便收拾完成。

剩下的都是到便利店走一趟便能夠買到的日常用品。

我就像在公司某些桌上沒有擺放任何私人用品，隨時能夠離開的員工。

也許在潛意識上，我早已萌生離開的念頭吧。

「對唔住。」我說。

江柏琪活像一條死屍，對我不加以阻礙，沒有反應坐在客廳梳化。

看到我離開的心意已決，她面對現實，放棄與我糾纏了。

我離開和江柏琪同住三年多的「家」。

『過去感情經歷對你嘅影響、婚姻對你嚟講係啲乜、你對關係嘅期望、當同我有衝突嘅時候你會有乜嘢反應、你對我嘅不滿、我地關係可能遇到最大嘅問題⋯』

那些江柏琪說過想要瞭解我的問題，在關係爆破之時，終於搞清楚。

或許，在求婚之前，早一點明白我們關係潛藏的問題，便能避免悲劇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