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技安額頭流下的血已經把他的眼睛染紅,但他甚至沒有因此而閉上雙目,依然以堅定不移的目光凝視着對手。

「有可能的…」

「磅」

「…贏得過我嗎——!!!」

「磅」





「——啊啊啊啊啊!!!」「磅」「磅」「磅」「磅」「磅」「磅」


已經傷痕累累的他,為什麼還能使出如此有力的頭鎚——在連串猛烈的衝擊下,武的意識逐漸變得朦朧。

為什麼…他…

「磅」

我…難道…





「磅」

要輸了嗎……

「磅」

我…

「…武!武!快給我醒來!」






「我輸了嗎…」

「還沒開打!說什麼洩氣話!?」

被一股雄壯而厚實的聲音一喝。武馬上睜開眼睛。

「已經是決賽了,多給自己信心啊。」

坐在武身旁說着話的,是個額頭閃亮亮、肚子圓滾滾的中年漢。四處張望後,發現自己正在一間像是休息室般的房間。

「我作了個夢…」

然後,那中年漢硬拖着武離開了房間。





「…夢裡面我被壓制得無力還擊。」

「不是你經常用來激勵自己的那回憶嗎?」

「不對…如果是那件事的話,我應該清楚記得夢的內容才對。」

「夢而已,別想這麼多了,該上場囉。」

廊子的盡頭傳來了極大的歡呼聲,在武踏出來的一瞬間,呼聲更增強了數倍。

「剛田!」「剛田!」「剛田!」「剛田!」

在武眼前的是擂台與數之不盡的觀眾。

「紅方——武‧剛田。」





「藍方——本‧李‧海靈頓。」

鐘聲一響,擂台上一位留着小鬍子的裁判一揮右手示意後,本趁武一面疑惑的樣子,又尚未擺出架式,瞬速接近並揮出一記右直拳。

只見武並沒有擺出任何架式,而是直接把對方的右拳給擋下。

「抱歉,你跟十五年前的那傢伙相比,你…微不足道。」

「Har?」

武瞄準本毫無防備的腹間一踢。

然後 ,往失去平衡的本給予迎面的一記重拳,讓他整個人往後飛。





「比賽才剛開始,剛田已經把對手擊倒了!看本一動也不動,難道比賽會就此結束嗎!?」

裁判走近倒下了的本。確認本已經失去意識,連讀秒的必要也沒有了,裁判直接走到武的身旁,把武的手舉高。


「勝利者——武‧剛田。」




「作為首位日本藉K-1世界大獎賽冠軍,你有什麼感想?」「你對這場實力懸殊的比賽有什麼感想?」「請問你的下個目標是什麼呢?」

「目…標嗎…?我在過去曾經被某人打得一敗塗地,想要守護的東西也沒能守護到。亦因為那次的失敗和悔恨,我才能變強。如果要說有什麼目標的話,那一定是…變得比那個男人更強。」








「新任K-1冠軍毫不把對手放在眼內」「武‧剛田對冠軍戰的對手不予置評」「專家表示:武‧剛田高傲自大,短期內必嚐惡果」

「……幹。」坐在桌前的武稍微有點不悅地把報紙合上,正想從站起身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桌上放着一封信。

「難道是剛才被報紙擋住了…?不對…」武很清楚記得打開報紙前,桌子上是空無一物的。

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寫。武的好奇怪驅使他小心翼翼地把這可疑的信開封,把信件取出來一看,是張沒寫上任何東西的白紙。

那張白紙突然發出聲音,「身份確認——剛田武。開始輸出內容。」

會是蘋果還是微軟寄來的東西呢——武稍微對這東西起了點興趣。但信紙投射出的立體影像讓他無法繼續理性的思考。

看着那圓滾滾的身材,藍色的軀體,總是溫柔地微笑着的大嘴巴。武不自覺地流下眼淚。「多…多啦A夢…?」

「大雄、靜香、技安、小夫。對你們來說,我們應該十五年沒見面了吧。你們最近過得好嗎?有沒有找到好工作呢?我想也許有人已經準備成家立……」

突然,一股聲音打斷了多啦A夢的說話。

「多啦A夢先生,請盡快切入正題吧,時間並不多。」語氣上並不像命令、斥責,態度十分恭敬,聽起來更像是臣下對君王的建議。


「嗯…」多啦A夢微微低頭。整理好思緒後,又說:「還記得吉加桑比嗎?」

「我跟吉加桑比同樣是為了改寫歷史而回到了過去的人,但…為什麼他會被稱為時空罪犯,而我卻沒有呢?

時間旅行難免會干涉到歷史,但要完全禁止時間旅行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畢竟時光機己經普及到像電視機一般的程度。所以時空巡邏隊選擇了只把嚴重干涉歷史的人判斷為時空罪犯。吉加桑比就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就算我回到過去扶助一個普通的平民百姓成長,稍微改變了未來,這亦不足以被判斷為犯罪——本該是這樣的。

然而,眼看大雄馬上要就升中學了,我很擔心,擔心那個大雄是不是真的適合升上中學了呢?但中學是人生重要的階段,不容有失。我想…如果能再有多一點時間,一定能讓大雄成長到能夠升讀中學的程度,所、所以……我自把自為地…………」

多啦A夢突然陷入沉默,低着頭,面容上充滿了自責。

「接下來由我來說明吧。」

一個穿着白色制服的男子走到了多啦A夢的身旁。

「多啦A夢的決定是讓世界都停留在昭和49年,整個世界的人都不自覺地重覆度過和迎接昭和49年,生物在生理上成長、老化被凍結,沒有人死去亦沒有人出生。但除此外,世界依然運行着,科技發展,人類文明進步,而當然,孩子們心智上的成長亦依然持續着。」

「此舉讓歷史大規模地改變了,應該在當年離世的藝科學家無止境的繼續進行研究,讓眾多科技、研究成果都集中在昭和49年爆發出來。而且,世界上每天都有因戰爭、疾病、意外等非自然因素而死去的人,而又因為沒有嬰兒出生,所以導致世界人口正逐漸下降。」

「當時空巡邏隊發現到這異常狀況後,判斷這行為嚴重干涉歷史,把多啦A夢判斷為時空罪犯。但參考到多啦A夢為殘缺品以及深入調查報告,時空巡邏隊判斷犯人是把其主人——野比世修的命令曲解,所以並沒有打算向野比世修追究責任。」

「然而,位於被扭曲的時空,與主犯擁有着密切關係以及因此而得益的野比大雄以及其餘一干人等依然有着參與犯罪行為的嫌疑,甚至很有可能是煽動該次犯罪的幕後黑手。


但基於時空被扭曲,有關以上嫌疑者是否參與是次犯罪的證據不足,本來應該是不會被起訴。但巡邏隊高層考慮到這次的事件的嚴重性,所以決定要把嫌疑者全體扣留直至有足夠證據能解除他們的嫌疑為止。」

「這…不可能…」混亂的武望向影像中的多啦A夢,渴望他否認這一切。但多啦A夢依然只是一面後悔地低着頭,把武最後的一點希望撲熄。

那位身穿白衣的巡邏員稍稍停頓,以比剛乎更加凝重的語調說:

「巡邏隊高層跟多啦A夢相談過後,提出了另外一個方案。高層要求關係者親手銷毀多啦A夢,便會降低對他們的懷疑,以派人暗中監視代替扣留。」

一旁沉默多時的多啦A夢,在此刻抬起頭來,說:

「這個方案…是我自己提出的,因為就算時空巡邏隊沒有打算對我作出處分,我亦沒有留下來的價值了。

作為一台保姆機械人,不單沒有好好扶助主人成長,還讓主人陷入這樣的麻煩………這種廢物難道還有必要留下來嗎……?

所以我很高興。很高興高層們接受了我提出的方案,讓我這廢物在最後還能為你們減輕一點我所帶來的麻煩…」

多啦A夢暫停了一會,擦了擦險些便湧出眶外的淚水。讓心情平復一點後,又繼續說:

「但是…如果要那個時代的你們去把我破壞,那一定是沒可能的事對吧?

所以我發出了這封信件,就是希望由長大了的你們回到過去把我破壞。

雖然在你們來到的時候,我應該已經進入了休眠狀態,但是我會透過時空巡邏隊看到一切過程。你們在這十五年間到底成長了多少,我都會收進眼底。

雖然這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但我希望知道——我一直幫助着你們解決生活上的煩惱、滿足你們的慾求,這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方針呢?讓你們這樣一帆風順地成長,會不會反而害了你們呢……

我們曾面對過不少難關,但都順利闖過去了。然而世上總有無法一次闖過的難關,人總要面對失敗。一直以來,我自把自為地為你們的童年帶來了無數成功的經驗,年紀輕輕的你們,就拯救過無數的民族、星球,甚至世界。但這對你們來說真的是件好事嗎?我在想,是不是應該給你們嘗試一下失敗比較好呢?


是的。請你們代替我主持你們童年的最後的一次大冒險,請你們為了破壞我而回到過去,去給予年幼的你們最後一次,同時亦是最困難的一次考驗,去給予他們一次沉重的失敗吧!大雄、靜香、小夫、技安…………

再…不。謝謝你們…」

影像在這兒中斷了,接下來放出的是一些與「大冒險」有關的資訊。例如時光巡邏船出現的時間和地點、被時空巡邏隊指定的任務執行時間、多啦A夢所設計的冒險內容以及百寶袋裡眾多強力法寶己經被處置的消息等等。

但是,武那雙紅腫的眼睛已經看不見這些資料了。就算他能看見,腦袋亦早已失去處理這些資料的能力。與多啦A夢相處的點滴像走馬燈般不斷在腦海中閃過,世上的一切一切都無法打斷武的回憶。

直至三日後清晨,亦恰巧是時光巡邏船來到他們的時代的當天,走馬燈結束了。武的腦袋終於再次運轉起來,停止一直以來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武再度拿出那封信,按指示前往深山的一間小屋,與久違的友人集合。

「靜香呢?」

進了屋子的武與大雄跟小夫打了個招呼後,邊左顧右盼,邊問。

「那個時候我們用催眠眼鏡把她騙回去了,她一直都認為多啦A夢只是回到了未來。如果現在告訴她整件事,我想她應該接受不來吧?」

大雄如此回答道。

「但是她應該也有收到那封信吧?」

大雄輕輕一笑,從大衣中取出百寶袋放到桌上。

「重施故技了。」

「你也應對得太快了吧?」

「呃…這個嘛。畢竟她就住在我那……」


「喂——等等!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一直沒作聲的哲夫突然拍案大喊。突然,一名身穿白衣的男子推開了門,讓三人的對話中斷了。

「你們好,我是負責引領你們回到過去的巡邏員——傑克。請問各位已經準備好了?」


一陣沉默後,武走近大雄,問:「大雄,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真的決定要去破壞多啦A夢嗎?」

「我……我雖然很不滿多啦A夢自作主張的犧牲自己。但我尊重多啦A夢最後的決定,我選擇去保護、去幫助多啦A夢所珍重的東西而不是他的本身。」

「小夫,你呢?」

哲夫站起身來,清了清嗓子,說:

「我並沒有想那麼多。我只是想要證明,證明多啦A夢的教育是正確的。看見他在影像中一面內疚地說自己是廢……我就…」

「…………」

又是一陣沉默,這時三人互相凝望。從瞳孔的深處確認對方的決心,然後各自伸出右手,把它們疊在一起。


「那麼,走吧!去代替過去的我們把多啦A夢破壞!」

「去完成多啦A夢最後的願望!」

「去告訴多啦A夢,他的教育是正確的。」



「喔————!」

「唷。終於醒來了嗎?」


武稍微呆住了。正準備乘上時光巡邏隊預備的時光機的他,正躺在草地上,右手高高地舉起。而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樣的傢伙正坐在旁邊。

剛才那些…是夢嗎?

稍微清醒了點後,武緩緩地坐起來。

「你認為你為什麼會輸給我呢?」

「噢?」

「信念。你跟我的差距就是信念啊。我是為了多啦A夢、為了我的摰友而戰,每一拳的重量都與你這蠢蛋截然不同。信念使我的力量源源不絕,信念亦支撐着我的身體,使我屹立不倒。」

「信念嗎……?呵…看來我做了個及時夢呢。」武邊微笑說,邊伸了個懶腰。

「你應該明白了吧,多啦A夢與那不知所謂的罪狀,何者更受剛田武信任、何者更能激發出剛田武的力量。只要你依然是為了那種狗屁理由而戰,你就絕對贏不了我。來跟我們一起想辦法救多啦A夢吧,因為我們心底裡都堅信他是清白、希望他能繼續陪伴着我們的對吧。」

「我當然知道啊。但是…多啦A夢他希望……我………」武站起來仰望天空,小聲地喃喃自語着。

「嗯?你說了什麼嗎?」

「沒什麼。來再打一場吧,這趟我不會輸了。」

「好吧。」技安嘆了一口氣後,便站起來擺出戰鬥的架勢。「在你改變心意之前,不論幾次,我都一定打倒你。」

剛田武之間的戰鬥,此刻才真正開始。



「你已經輸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吧!你其實也不想破壞多啦A夢的對吧!?」

飛船的揚聲器傳出少年大雄的聲音。

「我當然不想啊…但是…我更不想他的努力全都白費……」


大雄低頭自言自語。然後從百寶袋中抽出隱身斗篷披在身上,馬上往前衝刺。

「放下你的隱身斗蓬才接近,不然我就要開槍了!」

只要利用隱身斗蓬把戰鬥變成接近戰,那就是我的勝利了。大雄如此盤算着,所以並沒有理會少年大雄的警告。

一道幼細的雷射波迎面而來,大雄判斷過軌道後,確認這雷射波不會命中自己,只是在身旁掠過,便繼續往前跑。

接着又是一道雷射波,這次的軌道又是只在自己的身邊掠過,所以大雄依然沒有理會。

「我叫你『停下來』啊啊啊!」

伴隨着少年大雄的最後警告的是一連串雷射波。未來的大雄抬頭一看那連串的雷射波,馬上停下腳步,讓雷射波全都落空了。

仔細一看地上那被連串的雷射波弄得焦黑的痕跡,就像是以大雄為中心畫出的一個半圓一樣。這讓大雄打消了繼續往前跑的念頭,走進旁邊的小巷去,開始分析一直以來不合理的地方。

首先,從一開始的超遠距離狙擊推斷,本來是認為年少的自己是運用法寶而取得了超級望遠鏡之類的工具或是有這樣功能的東西。但是從剛才的射擊看來,似乎並沒有這麼簡單。

無疑他能看穿披上隱身斗蓬時的我的行動。那麼…他應該是用光學以外的方式掌握我的位置。

其次,從在極遠距離的單方面狙擊的時候直至剛才,雷射波的威力都差不多的弱,如果說是因為射程太遠而導致威力下降絕對說不通。

對方明顯控制了熱線槍的出力,不然在這距離,地上可不會只是被弄得焦黑而已。唯二的全力射擊只有在我離開吉普車後,把車子連機械士兵一起轟爛的那兩槍。

難道是為了不致我於死地而控制火力嗎?不對。開始狙擊吉普車後的不久,他也應該發現了要直接命中車子是件不可能的事,根本不用害怕因直擊吉普車而引起大爆炸。

但假若他在那時候把火力提升,光是擦過車身就能以高熱把其一部份熔化,只要讓輪胎的一小部份熔化的話,便能有效阻止吉普車繼續前進,可是…他沒有這樣做。


而且剛才他的射擊依然是用着那種微弱的火力。那明顯是沒有意欲要命中我的威嚇射擊,那為何不用更大的火力?這樣才有威嚇的作用不是嗎?

是害怕自己失手射中我了嗎?不可能。唯有射擊我絕對有着滿溢的自信,他亦必然是這樣,剛才他大膽地瞄準我手上的狙擊槍亦證明了他對自己的信心。

而且用低火力來防止吉普車爆炸還勉強說得通,但假若人類被這「低」火力命中了,我看亦返魂乏術了。


一定有什麼原因……迫使他要一直控制着熱線槍的出力。

大雄從巷子離開,但並不是往大樓前進,而是往後方跑去,朝着吉普車的殘骸。

「不要動!」

雷射波從後方襲來,當然——又是故意射遍的威嚇射擊。可是少年大雄射擊的目的應該只是防止大雄繼續前進才對,為什麼要對往後方跑的大雄射擊?

這點讓大雄更肯定在吉普車的殘骸——高火力雷射波的落點有着重要的線索。

大雄完全無視少年大雄的威嚇射擊。浪費時間去觀察不會命中自己的雷射,還不如加緊步伐趕去尋找線索。

來到了殘骸的所在地,火焰還沒有完全熄滅,還好隱身斗蓬有着一定程度的防火和隔熱功能,不然要如何進入火場也是個難題。

同時,大雄不經意地察覺了另一件事情。射擊停止了。

「難道是害怕再度引起爆炸嗎?」

不論原因為何,這正好能讓他專心尋找線索。

大雄一步步走近爆炸的正中央、高能雷射波的落點,把吉普車的殘骸搬開,發現該處的瀝青地被燒穿了一個人頭般大的洞。但留神一看,發現這洞裡有一部份異常地反光,大雄趴在地上仔細窺看那反光的部份。

「是金屬……?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