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危險

「你⋯ 那種能力,也是因為這樣而來?」想不到在一天之內,我感到驚訝的程度可以一次比一次地高。

「她是我已經去世的妻子,叫瑪格麗特。」馬丁博士打開他手上的盒子,裡面放著的是一個相架,相架中有一張西方女仕的照片,她有一雙藍眼睛,樣子高貴,成熟又美麗。

「我很抱歉你的夫人去世了⋯」實在猜不透馬丁博士為什麼把他妻子帶到今天的話題⋯





「那亦是我為什麼要急著去找你的原因⋯ 因為現在的你,實在太過危險。」

我無奈地反擊:「我危險?⋯ 我什麼都沒做過啊!」

他無視我的投訴:「內子是生物學的博士,兩年之前,我們還一起在英國的一所大學教書,有一天,我在自己房子的後花園暈倒了,原因就是有一塊玻璃擊中我的頭部。瑪格麗特被嚇壞了,她馬上送我到醫院,奇怪的是⋯ 我竟然什麼事都沒有,連血也沒流半滴。又由於我跌在花院的草地上,我身體其他地方也沒有受傷⋯」

哦⋯ 我摸一摸頭上的那塊大膠布,只好怪自己的運氣不好,偏要在走行人路時昏迷跌倒了⋯

「你要知道,我們住在郊外,附近根本什麼高樓大廈都沒有,又哪裡找來一塊高速跌下的玻璃呢?而最奇怪的是⋯ 警察懷疑那是一件謀殺事件,所以拿了那塊玻璃的碎片去化驗⋯ 所謂碎片⋯ 其實只是一堆透明的粉末,我從未見過玻璃可以粉碎得那麼徹底。而化驗結果呢?那根本不是玻璃!他們的報告中只道出那是水、塵和空氣的混合體⋯」





對⋯ 和我看到的照片一樣,那根本只是一堆粉末⋯ 說是玻璃只是因先入為主覺得玻璃粉碎之後應該是這個樣子吧⋯

「之後怪事開始發生了⋯ 我開始可以感到身邊每一個人的存在⋯ 如果具體一點來形容的話,那大概就像我在你身邊燃起幾支火把,就算你閉上眼睛,也可以感到那幾支火把傳過來的熱力吧⋯ 開始時⋯ 我也不覺得是什麼問題,後來,更怪的事開始發生了⋯ 瑪格麗特她⋯ 開始出現夢遊。在我被那玻璃擊中之前,她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夢遊⋯ 人在睡著的時候,腦部的活動並沒有停止。人腦會在睡眠時自動去修復受損的部分,整個腦子都會在工作,只有一個部分會停下來⋯ 就是負責控制邏輯思維的那部分」

「邏輯?那⋯ 你是說⋯ 人在睡著的時候⋯ 並沒有邏輯?」我再次專心起來。

「正確來說,是人所發的夢之中完全沒有邏輯⋯ 你沒發覺嗎?做夢的時候,你會做很多平時不可能做到的事,例如是像超人般飛行,而當你在夢中飛起來的時候,你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但在你夢醒之後卻立即就明白那只是個夢。那全是因為人睡了,邏輯思維亦同時停止運作的原因。如果你在做夢的時候還有邏輯的話,馬上就會發現所有不合理的東西,夢便發不下去了⋯ 回到正題吧⋯ 開始時,瑪格麗特的夢遊病只是很輕微,例如晚上明明睡在床,醒來時卻在客廳之類。但我還是很擔心,所以決定在房間裡安裝一部紅外線攝影機,將她晚上的活動拍下來⋯ 以觀察夢遊的次數和行為⋯」

我覺得自己又從聽大學教授講解人腦的活動變成聽一個鬼故事了。





「那些錄像⋯ 她的行為⋯ 經我們家庭醫生看過之後,答案是根本不像是一個夢遊病人會做的事⋯ 例如她會向著牆走,儘管碰到牆壁,她還是堅持一直地向著牆走,卻沒有醒過來⋯ 我們一直都找不到解決方法,她的精神愈來愈差,夢遊的次數也愈來愈多⋯ 直至有一天,當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她的屍體⋯」

馬丁博士用食指摸一摸自己的鼻子,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生命中一個很難受的經歷⋯

「攝影機把她最後的行為拍了下來⋯ 當時我在熟睡,而她在半夜中起來,在睡房內急速地走了幾步⋯ 好像在思考什麼急事一樣,然後打開了房間的窗戶,從三樓跳了下去。她的後腦撞到花園中的木桌⋯ 就這樣⋯.」他說不下去了⋯

「她夢遊自殺!?」我忍不住叫了出來,之後⋯ 我除了沉默之外,不知道還可以做些什麼⋯ 雖然我很想問他這個故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馬丁博士突然又再開口:「其實⋯ 在那一晚⋯ 我發了一個夢⋯ 在夢中,我們的房子失火,我在睡房之內⋯ 已經無處可逃⋯ 於是就打開窗子跳了下去⋯ 正如我之前所說,做夢是沒有邏輯思維,你明知窗戶是在三樓,卻會毫不顧慮地跳出去。你知道嗎?錄影帶中她所做的,正正就是我夢中所做的行為!」

我呆了,背部好像有一道冷風吹過一樣。「你⋯ 你在夢中控制了她?」

他再摸一摸鼻子:「在我了解到這種能力的現在,我可以說⋯ 她根本沒有夢遊病⋯ 而是她的身體每晚都在服從我腦子裡在做夢時所發出的訊號⋯ 警察看過那夜的錄影,法庭判決那是夢遊意外致死。我沒有任何法律上的責任,可是呢⋯ 我就知道⋯ 那不是個意外!那完全是因為我!是我影響了她!是我殺死了她!但又有誰會相信這樣的一個故事!?從那天開始,我便不停去研究關於腦袋的事,我花了兩年⋯ 終於才有點頭緒。」他有點激動⋯ 但很快⋯ 房間內又只剩下沉寂。

我打破了沉默的氣氛:「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說我很危險了⋯ 可是呢⋯ 我感覺不到身邊的人,身邊的人也沒有出現夢遊⋯ 也許⋯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馬丁博士注視著我:「不!你已經不是一個普通人⋯ 我知道⋯ 因為我感覺得到⋯ 我之前就說過了,如果其他人的感覺像一支火把,那麼你⋯ 簡直就是一間正在燃燒的房子。在你出現之前,這兩年來我從來沒有遇過類似的人。我相信,你腦內的訊號很快便會大到可以控制得到其他人了⋯ 在有意識的時候,只要你不是個壞人,那沒什麼問題,可是當你睡著的時候⋯ 不要忘記,你的腦子依然在沒有邏輯的情況下運作⋯ 」

還好我是獨居⋯ 要不然⋯ 我的父母也可能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如果事情如他所說的一樣,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真相終於大白,我心中一切關於馬丁博士那危險的印象已經一掃而空,我第一次以請求的口吻問他:「馬丁博士,那⋯ 我應該怎樣做?」

他伸出右手說:「學習去控制自己的神經。」

我也伸出右手,與他的手緊緊地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