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

第二十五章 ﹣ 不能不說的秘密

我一直看著麗麗的屍體被抬上車,然後呆呆地跟著坐在同一個車廂之中,只依稀記得有數個陌生人問過我一些關於麗麗的問題,直到麗麗被送進醫院內的一個房間之後,我才從迷幻又超現實的混亂空間之中回到現實,我第一件做的就是打電話給愛美,愛美在聽到這慘劇後馬上就在電話中哭了起來,她說會馬上趕來之後就掛了線。

我靜靜地坐在醫院的走廊的長上,眼淚終於流乾了,腦袋慢慢清晰起來,我開始回想整件事情⋯ 麗麗近來的心情本來很好,為什麼會突然自殺?一個想要自殺的人又會在白天時去找工作嗎?難道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本來已經坐在窗邊,什麼時候想跳下去也可以,為什麼又要等到我到達之後才跳下去?難道是我的出現而令她決定下跳?她的眼淚又是什麼一回事?她難過?痛苦?還是有什麼苦衷?





所有所有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想,其實我根本連一點的線索也沒有。我一直在毫無進展的漩渦之中沉思,直至聽到愛美的叫聲出現為止。

「一一!麗麗⋯ 麗麗⋯ 嗚⋯」愛美滿臉淚水的跑過來,我輕輕地擁抱並安慰了她。這刻,我想我的傷感和震驚不比愛美要少多少,但我也盡最大努力去使愛美冷靜下來。

我慢慢地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愛美,她只是安靜地聽著,雙眼不停地流出更多的淚水。

然後,另一把聲音從我後面出現⋯

「請問你是目擊死者自殺的那位先生嗎?」





我和愛美回頭,一個男人,手拿著一份文件站在我們後面。那個臉孔⋯ 不就是調查我受傷入院那案件的張健華探員嗎?

「張探員?」我說。

「啊?陳先生?怎麼又是你?你認識死者嗎?」

「你⋯ 是來調查這案件的?對⋯ 她⋯ 是我的朋友⋯」這城市也實在太小了吧,除了又是另一個巧合之外,我也不知道應該怎去形容這刻的感受了。

「噢,那真不幸⋯ 對,這個案件也是由我去調查⋯ 竟然那麼巧合⋯」





然後,他又很詳細地跟我筆錄了口供。

***

口供完成之後,我在口供紙上簽了個名,然後就急不及待地問他:「張探員!你們有沒有什麼發現?」

「發現?發現什麼?」

「她自殺呀?有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他想了一想:「陳先生,你剛才的口供不是說明得很清楚嗎?她在你面前自殺,沒有第三者在場,她也沒有受到威脅,只是在你面前跳了下去⋯ 如果硬是要去懷疑,那最值得懷疑的就只有你了⋯」

「我?」我既憤怒又無奈。

「很抱歉,我本來就不該對你說的,但沒有第三者在場,所以你所說的口供也就無法証實,很難確定她是自願跳下去的⋯ 但你放心,死者之前就有自殺的紀錄,而且其他探員也沒有在室內發現爭鬥過的痕跡,所以你不用擔心,暫時還是以自殺案來處理。」





「我⋯ 我⋯ 唉⋯」我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

「好了,那麼我也走了,如果有什麼進展我會再聯絡你的,節哀順變吧。」

他站了起來,向走廊出口處走了兩步,突然回頭說:「呀!對了!關於你之前的案件⋯ 那塊玻璃⋯」

「玻璃?啊!那個高達盾!有什麼事嗎?」我也站了起來。

他摸摸自己的頭,然後低聲說:「那個⋯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那東西自己重組的怪事嗎?⋯ 有一天,証物房的同事告訴我⋯ 那東西,好像在脫落⋯」

「什麼?在脫落?是什麼意思?」我曾經在麗麗家找到了疑似那高達盾的碎片,那似乎是如今唯一的線索,所以我特別敏感。

「我也不知道該怎去形容,畢竟我們連那到底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但我去看過了,那東西旁邊像尖刺般的東西在續漸脫落⋯」





「?⋯ 我⋯ 可以去看看嗎?」

「那個⋯ 我可以盡量安排一下,你明天中午過來警署找我吧。」

「好⋯ 好的!」

***

我和愛美再次坐在走廊,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感受麗麗已經不在人世的殘酷現實。不久之後,有幾位醫院職員打開房間的門走了出來,並示意我們可以進去看看麗麗的屍體。我實在沒有勇氣去看麗麗慘死的模樣,但愛美很堅持要進去,所以我也陪伴著她走進了房間。房間內部像是一個手術室,只有一兩部醫學儀器放在旁邊。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張用金屬做的床,看起來更像是運送食物用的巨形手推車,麗麗的屍體就躺在上面,蓋上一塊大白布,只露出腳掌。

我和愛美靜靜地走到床邊⋯ 誰也不敢揭起那塊白布,愛美從白布上觸摸到麗麗的手,然後慢慢將布的邊緣拿起,只露出手掌。她輕輕地按著麗麗的手,精神上好像支持不住一樣跪在地上痛哭, 我也輕輕地將手放在她們的手上面,麗麗與愛美的手在互相對比之下,比想像中更冰冷。那鮮紅色;塗得漂漂亮亮的指甲,再次提醒了我初次在教員室外面遇見她時,她那高傲,美艷和青春的臉孔⋯

『你是陳先生嗎?』

麗麗跟我說的第一句說話,不停在我的腦中迴響。我終於都忍不住了,緊握著麗麗和愛美的手,在事發後第一次,毫無保留地大哭起來。





***

凌晨三時左右,我和愛美回到麗麗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自自然然地回到這裡,也許是潛意識覺得需要回來看看吧⋯ 這是我第二次在麗麗不在時來到她的家裡,然而,麗麗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雖然警方已經調查過這裡沒有什麼值得可疑,但我仍然細心留意著房間內的一切事物,也許可以發現到什麼。我仔細地在房間內看過一遍,卻完全沒有發現,房間內確實是有點凌亂,但是非常貫徹麗麗平常的生活態度⋯⋯

突然,愛美在麗麗的床上坐了下來,低聲說:「一一,也許我應該告訴你一些事⋯」

「什麼?是關於麗麗的?」

「嗯⋯ 麗麗上次喝醉酒企圖自殺之後,跟我談過一件事⋯ 她本來叫我不要對你說的⋯」

我馬上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靜心聆聽。





愛美繼續說:「她離開精神病院之後,本來我一直也不敢追問關於她自殺的事⋯ 但有一次,她竟然主動地說了出來⋯ 那天,麗麗和我在一間餐廳裡吃飯⋯」

(為了記錄得詳細一點,我在這裡把愛美所說的以對話形式來記錄吧。)

***

幾個星期之前﹣餐廳之內

麗麗突然說:「愛美!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急不及待要告訴你⋯ 我⋯ 跟一一在一起了!」

「什麼?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哎呀,只是剛開始,你知道我是守不住這個秘密的⋯ 嘻嘻,愛美!我好高興啊!你知道嗎?一一給了我好大的安全感!我感覺自己已經跟從前不一樣了!我的惡運已經完結了!」

「麗麗,身為你的好朋友!我也很為你高興啊!那麼,為了一一,你以後就不要再做傻事了!」

「嗯⋯ 愛美⋯ 雖然那已經成為了過去⋯ 但我好想告訴你⋯ 關於之前的事⋯ 你知道我搬了好多次家⋯」

「嗯!我就是一直都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常常搬家!」

「其實⋯ 我覺得,那些房子裡⋯ 有鬼⋯」

「什麼!?有鬼?」

「是⋯ 是的⋯ 你知道我相信的⋯ 是主耶穌,但我不知怎麼的⋯ 全能的主卻保護不到我⋯」

「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 晚上經常地⋯ 『被鬼壓』。」

「什麼是『被鬼壓』啊?」

「那⋯ 就是,頭腦還很清醒,但身體卻動不了!」

「啊!我明白了!我小時候也試過同樣的事!那的確是很可怕!」

「對⋯ 無論搬到哪裡⋯ 這事情總是常常出現!我在坊間找了很多有關『被鬼壓』的資料,卻沒有一個情況是跟我相似的!每次⋯ 當我『被鬼壓』時,總是很快就睡著了,一睡就睡到天亮,而每次睡醒之後,總是⋯ 總是⋯ 有一種被人侵犯過的感覺!」

「什麼?你不是在說笑吧?」

「我是認真的⋯ 我不知道怎樣說!但⋯ 就是有這種感覺!」

「是不是有人偷偷跑了進來啊?」

「沒可能!我慣了回家後就把門鎖上,而每次醒來之後,門鎖都仍然也是鎖著的!不可能有人進過來!所以⋯ 那一定是鬼!我有多少個晚上都懇求上主讓我安靜地睡到天亮,可是連我唯一的信仰也幫不了我,你知道那感覺有多可怕,多無奈嗎?每天睡著之後,根本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我的人生慢慢地跌進谷底,而且喝酒也喝得愈來愈多⋯ 我甚至懷疑自己的精神有問題⋯ 直至我遇上了一一,我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總是帶給我極大的安全感⋯ 雖然當時我們只是朋友,但我感覺到自己好想跟他在一起,好想跟他親熱⋯ 但每次⋯ 每次在最後關頭之時,都會回想起那些可怕的晚上,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和血都很污濁!所以最後我終於都崩潰了(第一次自殺),但你知道嗎?自從真真正正地跟一一拍拖之後,那些事就再沒出現了!好像是上天派了他來保護我一樣!所有惡運都已經不見了!」

***

聽到這裡,我的全身已經在微微震動著,我驚訝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愛美還在繼續說下去,但我知道那些話已經無關重要了。我心裡已經把所有事情都連成一線,麗麗之前對我的態度那麼奇怪,原因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唯一的兩個問題是⋯ 到底麗麗為什麼又突然自殺?而之前發生在麗麗身上的事,到底是真的有鬼⋯ 還是⋯ 有人在使用神經的力量!除了我之外,那當然就只有馬丁一人!這個可能性最大,但在什麼証據都沒有時,又怎可以去懷疑一位德高望重,又幫了我許多的知名數學家會去侵犯自己的秘書呢?我的內心非常矛盾,覺得身邊每一個人都變得十分可怕,都藏著什麼秘密一樣,小米如是,馬丁如是⋯⋯

我靜靜地讓愛美把所有事情說完,又再安慰了她一番,然後才雙雙離去。

***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馬丁,把麗麗的死訊告訴了他,他的反應非常震驚,但我已經分不清楚他的震驚到底是真還是假了,自昨晚之後,我好像自自然然地去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 然後,我向他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我實在很需要休息一下,馬丁一口就答應了。

之後,我撥了電話給小米,我總覺得自己好像需要向她交代一聲。

電話接通了,「小米?」

「是的⋯」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冰冷。

「我有些事情想告訴你,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那個⋯ 是關於麗麗的死訊嗎?我⋯ 已經知道了⋯」

「?你又不是在那間醫院工作⋯」我停下來,想了一下,馬上就知道原因,報紙和電視新聞一早就已經在報道,她也當然知道了。

「一一,對不起,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想掛線了⋯」

「好⋯ 好的⋯ 那麼,再見了」

第一次,小米以這種冷漠的語氣跟我說話,然而,我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反應會那麼奇怪,麗麗跟她到底有著什麼關係⋯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嗎?

之後,我出門去警署,中午十二時,我在警署中的一個房間內等待著張探員。不久,有一位中年男人打開了房門,雙手拿著一個很大的膠箱,放在裡面的就是那個奇異的「高達盾」,他輕輕地將膠箱放在房間中的桌子上之後就離開了,張探員接著就走了進來,坐在我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