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周強正在市內陳平自己開的金陵賓館內,與幾人在二樓包間裏推杯換盞,歎道:“等了這大半年,任命遲遲不能下來。自我擔任領導職務以來,工作也沒少幹,提拔卻總沒機會。甚至下麵的人不斷受到提拔重用,卻獨沒我的份。入了這行整整二十年,停在正處的位置也七個年頭了,此後七年再無升遷,隨著年齡越大,再不進省廳核心,趁著還能動彈動彈,以後就真的再沒機會了。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呐,我還能有幾個二十年!”眾人都勸道:“莫消煩惱,今日只管快活。省廳向來難進,哪能這麼容易!以周老弟才幹,威望又高,升遷是早晚的事。”周強敬眾人一杯:“多承吉言了。”又對陳平笑道:“先前聽你講,今日還有了我尚不曉得的滑頭,倒要見識見識。但要沒有新意,我們可都要罰你。”陳平笑道:“若不滿意,領罰便是。”
一時讓人把撲克牌取來,竟是教大家玩一種新玩法“鬥地主”,煞是好玩,眾人都興致不錯。臨著窗,周強眼尖,見樓下一個乞丐偎偎縮縮地路過,便對一服務員道:“小姑娘,你去外面看看,去你們店裏拿兩個包子油條,給下麵馬路上那個叫化子送去。錢就記在我的賬上。”那服務員忙到窗口向下認了人,出包間飛快下樓去了。這裏眾人都道:“老周心腸就是好,動不動就要做些善事。”周強笑道:“哪里,人間處處不平事,盡力而為罷了。”
窗口邊一臺格力空調,向外吹著冷風。市交通局局長丁盛摸了摸手臂,把短袖扯下來一點,道:“老周,你看這溫度是不是調的太低了?我怎麼覺得那麼冷呐。”周強笑道:“虧了你我還都是行伍出身,哪里就把人凍死了!想當年我抓逃犯的時候,大雪天裏沒吃沒喝的,趴了雪堆子裏頭幾個鐘頭都沒事,那當頭可比這當頭冷多了!”
一時眾人一人拼了一瓶茅臺,漸漸的都喝多了。酒過三旬,場面就有點混亂起來。周強這一桌是他、陳平、市人事局局長宋禮。牌局不小,周強手氣不好,帶著的兩千一下便輸光了。他一貫瀟灑,從來帶不得多少現金,陳平便借了他一萬。不料這牌的玩法不熟,又手氣不好,不到一個小時,他便不知輸了多少。
一時忘性,坐的時間長了,腹間憋的慌,便告了聲罪,往包廂外的廁所去了。陳平見他公文包裏的鈔票沒剩了幾張,便悄悄往他包裏又塞了兩萬。到周強回來時,見了那包也就笑笑,直到又把這些錢也都輸光了才罷。陳平笑問:“還借麼?”周強笑著搖手:“不借了。今日盡興,只是運頭差了,也不曉又跟你借了多少?”陳平有點醉了,笑道:“沒數,忘了,總也得有個千兒八百吧。今日就不讓你還了,湊個彩頭,祝你明日再戰時旗開得勝。不過下一回可得讓你請我。”周強笑道:“一定一定,東道輪流做,不虧了你一個人。”
才剛起身,另一桌上陳平的妹妹陳菁笑著揚頭道:“老周,這麼早就走了,盡興了麼?陪我們再打兩把噻。”周強笑道:“還沒呢,你要再陪我打兩把,不賭錢,只賭輸了脫衣服,我就盡興了。”陳菁道:“呸,你還沒夢醒呢!”眾人都笑起來。
陳平遞了周強的包過來:“包莫忘了拿。”周強接過手裏一夾,便覺不同,又細細一摸,便知大概又是一萬,笑點了點頭,當先向外走去。後面好些男的跟上,一塊兒去了廊道盡頭新開的另一個包間,再次開了幾瓶洋酒。其間獨飲無趣,便叫了幾個小姐來陪,都嬌豔動人,萬般可親。周強一時不慎便醉了,直到第二天醒來時,才發現不知何時竟躺在了賓館樓上的客房裏。身邊還躺著兩個小姐,也都沒穿著衣裳。周強忙忙的胡亂用房間裏的一次性牙刷牙膏洗了臉刷了牙,才趕著上班去了。
平時倒不用趕著去報到,只是今日有個會議要開,耽擱不得。樓下開了車,有點覺得腰酸背痛起來,感覺有點累,便知昨夜操勞太過,沒有睡好,也不知是幾點才睡下的。忙給老婆打了個電話,問及了家裏一聲。唐婉告訴他昨日晚間突然有一個陌生人打來電話,稱要買吳道子贗品的那幅畫。她稍微問了下價格,對方一口就報到了五萬。她只說要考慮考慮,問問他再說。這時問他怎麼辦?周強讓老婆自己拿主意,渾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聽過就忘,開了車去單位。
路上堵了幾回車,本想超車的,料那幾個交警也不敢來問他,不過好歹忍住了。畢竟這只是公家提供的便車,不是警車,那幾個交警雖認人認的比誰都熟,還時常為其開道,處處方便,但周強雖是上司,卻並不想欠手下人情,人情欠多了是要還的。上回丁盛手下還有個人找他幫忙,結果他事沒辦成,丟了面子,難堪死了,到現在都還覺得懊惱。
只見路邊正有十幾輛貨車在那排隊呢,拉的全是煤礦,都超載了。前方正停下輛警車,在檢查過往車輛,在本子上登記。一個基層交警蔣學兵爬上駕駛座,見了那司機拿出來的一個條子“這個是暖心工程,可給予支持。”便知是自己隊裏總隊長王偉寫的,便不予檢查,直接放行了。周強早知他們的,哪管這些?搖搖頭,自顧自去了。




那巡邏大隊二大隊副大隊長李名實遠遠的早候了半天,這時直等領導走了,方過了來。又瞅著那邊一個開工的工地,拉運土方的,有一輛輛車子正開出來。問:“怎麼回事?哪來的野車,也沒給我表示表示。”另一交警卓勇道:“就是。李隊,今兒一大早我就瞧見他們了,來來回回都拉了好幾趟了,都開工了好半天了,也沒到咱們這兒來過。”李名實揮揮手:“去,把那道給我封了。”卓勇忙上前去了。
不一會,那施工隊就停工了,不讓出工地,便施工不了。那工頭是個外地人,剛到此地,忙問為何封路。卓勇道:“這是我們李大隊說的,你去找他吧!”那工頭不明所以,忙又趕過來找李名實。李名實道:“你哪里的?這麼不守規矩!你車子超標了你不曉得麼?你看你裝的沙子,超載了那麼多,能隨隨便便上道麼?出了車禍怎麼辦?”那工頭頓時急了,點頭道:“是是,只是我們工期緊,車子又少,裝少了趕不上進度。求您幫幫忙,方便方便,我們是華龍公司曹經理的人。”說著忙上煙。李名實道:“老曹的人那也得守規矩呀,你們方便,我也要方便呀。這麼著吧,你交點費用,也就是兩萬塊養路費,今兒就算了,否則這個路通不了。道路都給你們碾壞了,又不保養保養,誰來管?”那工頭道:“這?曹經理發包給我們的時候,也沒說還要承擔這個!”李名實拿眼丈量了一下他們車子的數量和車裏的土方,道:“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四萬起步了,有的甚至還要到五萬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你們都算好的了!這也就是我們二大隊,要是他們一大隊,你們今天就不用施工了!”那工頭萬般無奈,只得當即去最近的銀行網點取了兩萬塊錢來。李名實才揮揮手:“得了得了,我知道了,你們幹你們的活吧。”叫下麵人撤了封。
不一時周強趕到單位時,因此時已是九月份,臨近十月國慶了,上級有個全省公安系統的工作會議要開,便要下麵收集各種資料向上汇報,有關黃金周旅遊出行的安全問題,及所轄管區內最新的治安情況等等。周強昨日便已向下屬們發過了動員令,早上開會便是為了此事。因還有電視臺的記者來採訪,他便先配合了一下媒體宣傳,表過了決心後,方才召開局內會議。一時會議完後,各人都忙去了。周強除了心系國慶這件大事一年比一年吃緊外,身為領導,倒沒的瑣事可忙。一些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交給下麵就行了。只是想到節日到了,也正是各處走動,拜訪省市各級領導的關鍵時候,他便心中慢慢籌畫起來。
正出神之間,踱步到了門口,從半掩的門縫裏望見外面辦公大廳裏只剩了一個女職員,後勤科的小姑娘徐穎在忙碌。不知為何空調沒開,辦公大廳裏又悶又熱,她早已被汗水浸透了襯衫,衣服全打濕了。周強見到那不斷起伏的胸部和白襯衫下隱約可見的紫色胸罩,不由的幻想她脖子以下是不是依然還是這麼白白淨淨。真是局裏難得的大美女呀,典型的重慶妹子,皮膚太好了,也只有重慶那樣多霧的城市才能盛產出如此的美人兒。周強想著想著又想起昨夜,不由的下麵便硬了,又猛然驚醒,暗自警戒。
一時出去問道:“小徐,怎麼就你一個人,他們人呢?空調也不開開的。”徐穎剛十九歲,新來不久,抬頭笑道:“空調壞了,開不了呢。”周強“哦。”了一聲,道:“怪不得其他人都走光了,到別的地方乘涼去了吧?你怎麼不去呢?還怕生不成?你也是,單單瘦瘦的一個小妹子,看熱的汗是這洗的!嗐,早不壞晚不壞,偏偏你來了就壞,連空調都在欺負你呢!嗯,你要熱的受不了,就到我辦公室裏來涼快涼快吧。”徐穎站起來笑道:“我還有事呢。”周強招招手:“把你資料收一下,就到這裏來坐好了。我也有事,各忙各的,也打擾不了你。”徐穎忙笑道:“真不用了,我就快弄完了,再說等下還得出去呢。”周強道:“催人來修空調了沒?”徐穎笑道:“他們剛才已催過了。”見他轉身進去了,才重新坐了下來。
一時副局長汪泉過來了,推門進了局長辦公室,見周強正趴在電腦前忙著跟美女聊天呢,笑道:“好忙呀!”周強笑道:“上午開完會就沒什麼事了,該安排的我都已經給你們安排好了,我的預案稿小孫也已經在幫我寫了,就坐這裏玩玩。下午倒有的忙,最近盜案頻發,治安差,好幾個地方要跑呢。”汪泉道:“大熱天的,交給下麵的人就好了,你又何必親自跑來跑去,莫熱壞了身子。”周強歎道:“哪里有這麼好的命呢,當了一天的領導幹部,吃了公家糧餉,就是公家的人,就得給人辦事。不然上對不起國家黨性,下還得讓老百姓戳脊樑骨呢。”
汪泉隨手褲袋裏掏出包紅塔山來,遞了周強一根,道:“剛剛外面看了小徐,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周強點頭:“那是。”汪泉道:“自前年局裏走了一個曹小麗,就好久沒有這麼級別的妹子了,她來了倒好,我們也養眼,就是下麵那幾個光棍小子也有幹勁了。”周強道:“她能下到我們這裏來也是運頭。現在不管哪里,各個單位,凡是漂亮一點的都被上面給截走了,能流到我們市一級的,只要稍微過的去的就不錯了。小徐她是老家在這裏,她自己要來的。”汪泉道:“聽說她原來就沒男朋友,現在跟小黃好上了。哎,這小妹子速度還蠻快的,見了小黃長得高高帥帥的,哪里不愛?小黃也是,倒把他前一個女朋友吹了,對小徐真是追的緊呐!哎,可惜呐,人還是單身沒有羈絆的好啊,老婆不吵情人不鬧的,想跟誰好就跟誰好。”周強點頭笑道:“是倒是,只是你可惜個球呀,難道還想追她不成?”汪泉笑道:“想倒想,不過我這德性不成啦,五十多了,鬍子一大把了,人家哪能看得上。”周強道:“就是,不單身了就沒戲頭,你就好好想著怎麼把工作給我幹好吧。”汪泉笑道:“我當然沒戲頭,不過領導你要是出馬,保管就是不單身了,也照樣有戲頭!”周強笑道:“我想著最近比較忙,你一直在加班,比較辛苦。等忙完這一陣,正準備讓小婉準備幾個拿手菜,你再把嫂子叫來,到家裏來我們兄弟好好聚聚,大醉一回。你倒講這些,要有本事就把這個話頭當面給唐婉講講,看她怎麼招待你!”汪泉拱手笑道:“不敢,你這分明是鴻門宴,擺明了要害我呀!”周強也笑起來。
汪泉又笑道:“對了,我司機小範這些天給我介紹了幾個美女,其中有一個跟小徐很像的,我都約過她好幾次了。要不我哪天帶你去看看?”周強搖手笑道:“這些事你莫叫我。”汪泉笑道:“又不幹嘛,不過喝喝酒跳跳舞而已。每天面對著這些美女,只怕還能多活個幾年,就一起吃吃飯也是好的。”周強問:“有幾分像?”汪泉道:“總也得有個六七分吧。怎麼樣?去看看也好的。”周強只是搖頭。又沒好氣道:“最近老看你往舞廳裏跑,一天到晚屋裏老婆丟了不管,單位裏一下了班,也是跑的比兔子還快,瞎忙乎,你還有沒有個正經?我都服了你了!”汪泉嘿嘿笑道:“你猜我下了班幹嘛去了?”周強道:“我還用猜麼?你就莫跟我打馬虎眼了,只莫讓你老婆逮著就好了。嗯,比你上個好麼?多大了?”汪泉笑道:“大三的學生,南京音樂學院的,氣質很不錯呐。”周強點頭:“那是不錯,畢竟上過學的人素質比較好,可惜被你糟蹋了。”汪泉笑道:“那是,尤其她音樂的素質好,吹蕭的功夫一流。”周強剛喝的一口茶噴了出來,笑罵道:“你個痞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瞧你那德性!剛講了你兩句好話,你就原形畢露,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汪泉笑道:“領導教訓的是。只是時下正流行呐,我也是沒辦法,現在各個單位裏人人好此,下了班要不去接個女學生,都好像跟不上時代了似的。我比不了領導那樣嚴於律己,大公無私,專一鍾情於嫂子,真是世間少見呐。哎,這都是女大學生惹的禍呀!”周強呸道:“你就少給我灌迷湯了,拐著彎兒罵我罷了。”
汪泉道:“不敢。”靠在沙發上懶洋洋抽著煙,又道:“對了,你的事怎麼樣了,李部長家去過了麼?”周強歎了口氣:“去過了,倒沒講什麼。”汪泉道:“早些天我忙著黨校上課的事,也去趙廳長那活動了下,飯局上新認識了幾個人,還能幫我在趙廳長那裏敲敲邊鼓。哎,趙廳長倒真是個豪傑呐,都不怕人言可畏的,直接就離了婚娶了個漂亮太太的。他現在這個看起來雖然還太年輕,沒想到做起官太太來,都甭提多熟練了,應酬起我們這些人來,該收的收,該打發的打發,利索的很呐。”周強點頭:“那是,這年頭能力強的人一大把,個個都要升遷,哪能都升的了?還不都走關係,她什麼人沒見過,沒遇過?哎,也就你我還要苦苦掙扎吧!”
看了看牆上掛鐘,道:“快十點鐘了,我還要接我女兒放學,就先去了。下午我有得忙,就不過來了,下了班直接回家,你要有什麼事就打我電話好了。近日旺暑天,你也要多多保養,莫太辛苦了。哪天你有空了,就直接帶了嫂子到家裏來。”汪泉點頭應了。




周強開車出去時,路口看見了徐穎,見她一個人站在路邊。正打算過去招呼一聲時,又見局裏的刑警幹事黃勝拿著兩根冰棍從商店裏出來,兩人笑嘻嘻手牽著手往前邊去了,倒沒看見他。周強看著這些年輕人的背影,不由感慨起歲月的無情來。又想起這是上班時間,兩人竟出來溜達做私事,真不知是怎麼工作的!
一時接了女兒回家時,門前卻見著一個送禮的,不是很熟,便不大理會,告了聲罪,上臥室休息去了。老婆唐婉與那客人也不熟,寒暄了幾句,接過那人手上的煙酒去了廚房後,不一會又端了些水果點心出去,泡上杯茶。那客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了會,也就告辭。一時等人走後,唐婉拿出她的小賬本進了臥室,給周強看著,道:“這半個月收了現金四點七萬,給領導送禮花了三萬,剩下的不多,不過廚房堆放的煙酒折合起來也有一萬多了。”周強隨手把公文包拾起扔了過去,道:“呐,這裏還有一萬,老陳送的,我還沒來得及給你。平時我要不在屋裏,接待人的事你操持就好了,只要不得罪了人就行,也不必事事都詳細跟我來講。”老婆道:“那收支賬總要跟你報下啰,不然少了錢,你難道不來問我?”又笑道:“嗯,我買了幾張牒子,倒好看的很,你要不要看呐?”周強問:“什麼牒子?”唐婉道:“新出的兩個三級片,什麼《一路向西》《一路向東》來的,唉,反正都不錯。今晚上你就莫要再出去了,我們都好久沒來過了。”周強道:“我的應酬多,哪能不去?不然哪弄這些票子來養家糊口?”唐婉又笑道:“白天特別困,都沒力氣,我也喜歡晚上。豔豔大了後,都怕吵著她,不如我們也到外面去開個房間,好好樂一樂。”周強擺擺手:“哪天吧,今天倒真有點事情。”唐婉道:“你早上電話裏就講哪里腰酸背痛的,我來給你捏捏。”周強點了點頭,趴在了床上。唐婉上來坐在他身上,又道:“平子他屋裏倒都雇了兩個保姆了,他們屋曾蓉享福,萬事都不用做,一日就是逛街打牌,進美容院,皮膚是越來越好了,人不顯老,越來越年輕了。”周強道:“這個莫提,我們是國家幹部,怎能像他們生意人,作威作福。汙了公家形象不講,就看在老百姓眼裏,還不讓人戳脊樑骨!”唐婉一邊幫他捏著,一邊歎道:“我也就是講一兩句罷了。”
又道:“這個月底,你們局裏那塊地要蓋商品房了,作為福利,局裏的人可以用低價買到福利房,但你們局裏又有指標,剛剛是小劉的愛人,不曉是不是為了這個事才來的,她沒講,我也就沒問。對了,你看我們要不要自己也買一套呐?”周強道:“我們就不用買了,也不缺那個。做為領導,我也要做做表率。另外,估計最近為這事來求我的人會很多,你也不要太收了人家的禮,不然事辦不成,面子上也不太好看的。”唐婉道:“這你放心,咱們屋又不指望這個。還有一件事,咱屋裏的門也該換換了,人來的太多,磨損的厲害,都不得樣了。這在面子上也過不去,讓人笑話。”周強笑笑:“那換個一模一樣的,免得下次別人來了,還不認得門了。”停了一會,又道:“本來我們單位土地開發權是公開招標的,但前幾天陳平來找了我,說是想把這個也拿下,明面上再另安排個人。結果我都還沒想好,他就已經在老汪、小陸他們那裏,上上下下都打點了去了。哎,他這個人呐,我都不曉要怎樣講的了,真是太厚道過頭了!自己還沒占到便宜,卻總先想著別人。我常講了他,莫只顧著別個不顧了自己,他總不聽。”
一時家裏的電話鈴響了,周強接了後,立時黑了臉。掛了後老婆問他怎麼了,周強發火道:“謝才萍和周斌在外面與陳平開賭場,被舉報了,你去問一下謝才萍怎麼回事。叫她莫要瞎攙和瞎攙和,她攙和什麼!”把電話遞給老婆。老婆道:“她不就是愛打個牌嘛。”周強道:“愛打牌?她稅務局的班都不去上了,還只是愛打牌?”一時老婆在座機上按免提撥通了號碼,問了事由,那邊回道:“二嫂,你莫聽人胡講,我在陳老闆那裏是入了股,但我們都是開的正規茶樓還有餐廳,哪有什麼賭場。不信你問斌子。你要哥哥莫擔心,放一百個心就是了。對了嫂子,昨天我路過商場又看到幾件特別好看的衣裳,還有紀梵希的手提包,沒時間逛就走了。等明兒再去轉轉,好的話就買了,你要不要一起來呀?”唐婉又回了幾句,掛了電話。
周強氣道:“去年她在觀音洞開賭場,被抓到城南分局去了,在看守所裏關了五個月,這才出來多久?她要能改,那真是狗都能改了吃屎了!她以後要再來了,你就莫開門,關她在外面!”老婆道:“不理就不理,你又氣什麼,莫氣壞了身子。”周強道:“你不曉得,上回她犯賭博罪已是登了報了的,現在社會上又傳她開賭場傳的是滿天飛。我都懷疑,年初市里本來要提拔我當高院院長的,組織部都已經找我去談了話了,後來無緣無故的卻又泡湯了,就是被她給攪黃的。她個狗日的把我害慘了!逼急了我,我非得登報跟他們兩口子脫離了關係不可!哎,我老娘怎麼就生了這麼個不爭氣的老六,又討了這麼個喪門星回來!”老婆道:“都是自己家裏人,能有什麼辦法?那陣子你見死不救,還是我私下裏去找城南分局副局長幫忙,結果人家說幫不上。我又央了小陸再去找,人家又說刑事案件,已經進入程序,再也沒有了說情的餘地。可見你這個局長也沒有幾個人怕你。”周強道:“那能怪我?我們下麵一個偵查她賭場的小子,被她手下的馬仔扣了五個多小時,最後裝進麻袋,丟到賭場幾十裏外的野地去了。警察都敢打!捅了這麼大的簍子,還上了報。連市委楊書記都打電話親自來問我,幾乎要了我的老命,我還能保得了她?也太無法無天了。她怎麼不學學陳平,人家到他那裏也只是喝喝酒、抽抽煙,幫忙看了場子,不討點生活費能行麼?她怎麼就不學好呢,把我坑倒了,她喝西北風去!”
唐婉道:“對了,說起小陸,他早兩天可是又送了我一塊歐米茄手錶,值一萬二呢。哎,你倒有幾個好部下,都是實心人,每年春節和你生日,都是一萬元的紅包,就從沒少過的。”周強點頭:“陸雲那小子倒實在,只是業務不行,遇事變通的慢,思想多少有些僵化,辦不成事,難以提拔的起來。”唐婉道:“不會可以慢慢學嘛。”
剛說不了幾句,又有一通電話打來,唐婉去接了,道:“找你呢。”周強接過,卻是原先他還在蘇州時的一個同事打來的,說是先前周強在蘇州公安局上班時的副手張彪,居然在昨天將蘇州公安局告上了法庭。周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年半之前,蘇州清太坪鎮鞭炮廠發生了重大治安災害事故,周強和張副局一起去事故現場,本來帶著司機小宋,但是為了圖更快些,周強自己駕了車。他本就喜歡自己駕車,特別是人少空曠的山路。那是十二月底,整個縣都很冷,山路上有些地方有些小碎冰,在過一個彎道時,他們的車翻入了三十米深的山溝,幸好不是懸崖,但是張副局受了重傷,住進了醫院。後來,張彪被確定為八級傷殘,周強對這起事故負全責。至於張彪的住院費用以及傷殘補助,周強當時作為局長,讓局裏掏了錢。
朋友告訴周強,自他調任之後,新的局領導班子起初因是他的老手下,尚還履行了承諾,不過並沒一次性給清。現在局裏又來了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人走茶涼,雖然對局裏來說只是無關痛癢的十幾萬,但卻拒不執行周強當時定下的補償,不認他的簽字。張副局氣不過,一紙訴狀將市公安局告上了法庭。周強聽著聽著,一絲悲涼湧上了心頭,心如刀絞,兄弟受苦都是我的錯呀!忙問了朋友的帳戶,中飯也顧不上吃,便趕去銀行匯了錢過去,再托朋友轉交給張副局。這筆數字不小,他便沒跟老婆說得,只等再過幾個月有了進項再悄悄的補回來。
下午本不要到局裏去的,只是一個電話打來,說局裏出事了,周強只得趕了過去。只見公安局門口一個極其邋遢的瘋女人在吵鬧,被眾人圍在那裏,一見了周強,便忙攔住,抱著他的腿喊冤。原來是兩年前那個被誤抓了近一年的譚金霞。當時的局裏以故意殺人罪逮捕了她,但是抓錯了,把人錯關了大半年,並打殘了。是前任局長走了後,周強上任,重查此案,才把她給放了,但她出獄後卻把局裏告上了法庭。此時大門口停留的人和車輛越來越多,周強不得不耐心細緻地安撫了她,才藉故折返回了辦公室。
先前給他打過電話的屬下,刑偵隊副隊長陸雲也跟了進來,低著頭,不敢說話。周強道:“怎麼回事?官司不是早打過了麼,錢都已經賠償給她了,她怎麼還來了?”陸雲低聲道:“總歸嫌少唄。”周強拍桌子急道:“不少了,國家正常的補償標準呐,難道她還想靠這個發財不成?局裏為這個事丟盡了臉!她怎麼不體諒體諒我呐,難道我還放錯了她不成!哎,你們前面那個局長真是個混賬王八蛋,老子要是見了他,真想一槍斃了他。辦個冤假錯案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這麼明顯的屈打成招都看不出來,下麵人講什麼他就信什麼,把人弄成了個殘廢,一輩子都完了!如今倒好,他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人,卻留下一地的屎屁股叫老子來擦!”陸雲不敢吭聲。周強揮揮手道:“算了,也不關你的事,你先下去吧,讓我靜一靜。”陸雲卻又不下去,在那裏欲言又止的。




周強問:“你還有什麼事麼?”陸雲上前道:“領導,有個事想請您幫幫忙,看看該怎麼處理才好。”周強問:“什麼事?”陸雲道:“前幾天,我一個獄警親戚在外面喝酒,然後打了人,被打的司機報案了,現在有點小麻煩。本來嘛,也就是幾個獄警帶著犯人出來喝酒,結果發了酒瘋,打了一個司機,下手有點重。”周強道:“就這些麼,還有別的麼?”陸雲忙低下頭道:“就這些,別的再沒有了。”周強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跟你們隊長去講一下,讓他先去瞭解一下情況。情況要屬實呢,就先把事情壓下來,莫要立案,再讓你那個打人的親戚去跟人道歉,賠償賠償也就完了。”陸雲道:“就怕他不肯聽,好像是已經結了仇,恨上我那親戚了。我早跟汪局張隊兩個商量過了,想找哪個懂事的暫時先頂頂罪,不曉領導看行不行得通?”周強道:“那也要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陸雲忙謝了,退了出來。
周強一下午很忙,先去處理了兩個盜案,親自到現場勘查,做了指示意見。只是也沒什麼進展,便又去了局裏正在建新房的工地。一個工人看見周強穿著制服,便拉著他訴苦道:“老總,我們工頭不給我們發工資,都拖了三個月了都,說是年後再結,鬧的大家都沒飯吃了。這咋行?稍催一催,就叫人打我們,說是我們聚眾鬧事。您是大官,可得給我們做做主啊!”周強一怔:“有這種事,你們這個工不是剛剛才開的麼?”這人眼睛一紅,微微顫抖著黯然神傷歎道:“千真萬確啊,我們工頭一貫這樣,這是他在別的工地就欠下我們的,還講完了工就給我們發工資,可結果到現在都沒發。你看我被他們打的。”說著撩起衣服給周強看他身上的傷疤。看的周強是連連心驚,忙道:“你放心,我調查清楚了,一定幫大家解決困難,並保證還你們一個公道。”這人拉著周強的手,十分傷感,哽咽難言,半日才說:“感謝領導的關心,領導真是大恩人呐!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本來也不想去鬧的,可家裏小孩還等著錢去看病呢!”周強拍拍他的肩:“儘管放心,黨和政府是不會辜負你們的,百姓的苦我們心裏都有數,你的事我就按自己的事來辦。”
一出工地,他便給陳平去了個電話,問是怎麼做事的,很有些生氣。陳平忙表示都是下麵的人做的,他也不知道,並立馬就處理好,給挨了打的人賠償,絕不給局裏的面子工程抹黑。周強才罷了。
之後市里有一個約好的記者來採訪周強,已是提前到市宣傳部登記備案過了,且事前給周強秘書提交了採訪提綱。結果周強按約定去後,那記者卻不守規矩,不按提綱採訪,本來前面的採訪都很順利,但話題卻突然轉到了娼妓合法化問題上。周強立馬顏色大變,道:“這個問題不可以談,娼妓合法化的討論目前尚沒有定論,我們認定這是假的,是個假命題,是胡說八道。且退一步講,就算真有這個問題的提議,那我也回答不了。”說完匆匆離去。
晚間晚了點下班,回家時又有客人,不想卻是黃勝領著徐穎也為分房而來。局裏比黃勝資歷老的人多了去了,指標有限,分房沒他的份。早前他還沒跟徐穎談戀愛時就來過幾回,周強都不在家,都是唐婉接待的。這次他們又來,周強雖心有不耐,卻也只得面上耐心細緻地聽他們訴說。先從生活的艱難,買不起房結不成婚,今年都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到對周局長的感激,聽得周強是連連點頭,道:“你們放心,你們的困難我都曉得了,本來就一直在想辦法,局裏也在研究。放心吧,困難是暫時的,領導總是跟你們站在一起的嘛。”他注意到,下班後的小徐換了身裝束,打扮的更加光采動人了,顯然還有精彩的約會等著要去。一時到兩人走了,唐婉去把禮品盒拆開,道:“喏,裏面夾了兩千塊錢。”周強看也不看:“你收著就好了,又給我瞧幹什麼。”
原來適逢房價飛漲,基層民警們收入微薄,好多公安買不起房,成了困擾市局機關和直屬單位多年的一個老大難問題。但自周強上任後,他卻四處求人,籌措資金,著力改善起職工的待遇來,搞起了每人一套集資房,要修建多棟宿舍樓,無論在職的,還是退休的,都要每人分上一套,只是象徵性地收取每平米一千來元。隨著房價飛漲,只要能分到房,就等於發了,故此人人爭先恐後,對他很是感激。只是僧多粥少,分配講究個先後,那些資歷淺、職級低的,便遠遠還輪不上,便不免有些著急起來。
且房子、錢財固然重要,一些小年輕們看的極重,但上了四五十歲的老職工們,一般卻看得並不那麼重了。在他們眼裏,連命都可以不要,可以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何況錢財?那本是身外之物,他們更看重的是黨、是國家、是人民給予他們的榮譽!為此,為了充分調動職工們的積極性,周強也是煞費苦心,把每個分局的政治處都升格了。以前每個分局的政治處都只是科級單位,但自他來了後,卻都升格為了處級單位,規定機關幹部幹滿四五年的,就可以升一級。比如副科可以升正科,正科可以升副處。以前卻是只有實際職務的才能升級,如科長才能升副處長。如此一來,解決了很大一批人的問題,有的民警五十多歲了,幹了一輩子,都快要退休了,卻還只是個科員,在人前羞愧不已,抬不起頭來。如果不是周強,永遠都不會解決他們的行政待遇問題,這比給他們錢財更重要,這是尊嚴問題,有的老民警甚至感動的落了淚。這些事在當地影響極大,因為都是改善警察待遇的實事好事,獲得了一片讚揚之聲,整個南京警界也莫不對他感恩戴德,在當地傳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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